在你彷徨的年纪,迈入成熟世界的关头,那时刚好我不在。我寻思着,那个高傲轻狂的年岁里,你的容颜一定和她如出一辙。——顾琼齐
不知为何无解,无意走入那片冷清的花海里,然后便想到了你。那时节花开得不够烂漫,我索性要了花种子。现在种下去,往后年年有花香。——蓝枫
时间原本就很仓促,只不过你无意抓紧。你的心意,一旦明示,结局必定不同,可惜你依旧选择吞下。——裴翼
——前记
马路上川流不息,他站立的地点背后,刚好有灯光闪烁。
他问“我送你一程吧?”
于是乎,将近20分钟,她顺利到达门口,推开车门下了车。
徐晔也跟着下车,他对着裴翼的背影,夹着她前进的细碎脚步声,他无端端问出声来“我要怎么才能赢他?”
她着实是被吓着了,赶紧回过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其实只是诧异罢了。
徐晔等她回头,缓冲一下,浅笑着继续解答“我想过我可能代表你的过去,但后来转念一想,也不全是,我只是代表你在律所的那段过往,你过去的代言人打小就和你朝夕相处了,当然你知道我在说谁。”
闻言,她点头,答“我知道。”
就因为这一句,他下定决心走上前去,在她跟前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他光明正大“我想成为你的未来。很久之前就这样盘算着了。”
你会答应吗?这时,他将手轻搭在她下手臂上。
她只在察觉后凝望着他那触碰在她衣袖布料上的手,她的世界观似乎就是在当天崩溃的。
“我也是很久之前就开始盘算着,无论怎么紧锣密鼓,一丝不苟,最后还是会错漏百出,皇天当真会负有心人,咱们打一开始就不应该私下准备的,应该横冲直撞地讲明白。”她如是说。
“我的过去没有人能够代言,因为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后面的日子还长远,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进展。所以啊年纪轻轻不要肆意妄为许诺别人,托付别人。那个人如果还是没醒悟的话,那就另当别论,耗着吧。”
耗着吧,没有进展,迈不过界线,那就耗着吧。
她当真是迂回,又不留情面,礼数周到后没入黑夜。
**
翌日。办公署楼外。
梁苑看着对方手机屏幕上的实物图片,稍微抬头问“你是把我当神仙了吗?就这一张图就去满世界找?”
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我店长在找家人嘛,他也就只有这个骨哨当信物了,你找起人来可比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容易多了,是吧?”
“指纹信息呢?或者血液鉴定?”
“我就知道你够义气。”对方说着将纸质材料递出去,梁苑也接了。
真不知道这叫不叫利用职务之便,梁苑回答“有结果了通知你。”
“不过,你跟裴翼怎么样了?”对方如是问。这时,梁苑正注意着手机屏幕,他将对方发送过来的图片保存起来。
闻言,他抬头,下意识问“什么怎么样了?”
“我以为你俩好上了呢。”
这时,他翻阅的动作些许迟疑,语言警告“无凭无据可是造谣啊,小心点儿。”
对方连忙附和,“知道了知道了,警察同志,劳您这一趟,我快到上班点了,走啦。”
那人说着向粱苑挥手,匆忙走开了。啊苑却站在原地失神,那小子说的是什么话这是?等到电话打入,他才回神。
滑动接听,他道“……是,如果发现谎报,即刻解除目击证人保护……”声音渐行渐远,他大步流星折回办公署内。
此时,新闻发布会现场。
走道上摄影记者挪动步伐,寻找最佳角度抓拍,曝光闪现又落下。记者席上,各路媒体记者提笔记录会议纪要。
镜头聚焦下,出镜记者身着白色衬衫,她神色出彩,流畅向观众报道发布会内容“………此次纠察将全面覆盖体制内部人员,对违法违纪行为保持零容忍态度,坚决追查“坏账”“旧账”,规范惩治弄虚作假、推诿扯皮、不作为慢作为等行为,重拳出击,打造高效廉洁政府,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落到实处。我是记者苏珉颜。”
跟踪发布会全程后,录制完工,记者团队收拾好设备和记录,准备返回电视台。
真正散场之际,却意外碰面。新闻办公室的官员笑着称道“你是市电视台的记者吧?你刚才问的问题很好。”
珉颜良久才辨明声音的主人是谁,因离场时人声交杂。
听后,她特意拽起挂着的工作证明示,回道“您还记得我?谢谢您夸奖,您让人觉得很亲近。”
“用不着紧张,每次来就当参加吹风会一样。”对方点头,如是回答。
珉颜还在寻思着,要不下次找机会采访采访这个新闻发言人。对方的秘书走过来,两人谈了一下,发言人便匆匆留言道别了。
珉颜稍微鞠躬以示道别。她到底问了什么问题,才会让阅历无数的发言人对她映像深刻?
她是问了一个奇思妙想的问题。她提及,政府公报点击率低迷,守在电视台看新闻又是老一辈人的日常,那人民群众知道政府都干了些即将要干些什么吗?
坐在电视台的车上,打开手机屏幕,珉颜才发现早在两个钟前发过来的信息。
蓝枫:安全到达。
珉颜简单回了三字:那就行。附带一个表情包。
远在重山包围里,他站立的位置绝佳。看得见施工人员爬上高耸的高压电塔检修。
深不见底的峡谷烟雾缭绕,烟云翻涌,在连山中间下切,分隔山体,寨桥横跨而过,搭起两座山峦的联系脉络。
蓝枫步上索道,桥面些许摇晃。这地方霜重,打在索道上有些许湿漉漉的。
带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兴许是当地人赶早途中唱起了山歌,歌声莽莽,乘云飘荡过来。
这样壮丽的景色,只剩他一人欣赏。如果是苏珉颜在这里,她的镜头下一定是这景色的盛势凌人。
她怎么回了信息跟没回一样。这让他不禁追忆起乌镇当年的一遇。
他说,一切安好。同样惜字如金,也不知珉颜那时多煎熬。
走过桥道,迂回向前。他便到了重建后的校园里。碰上课间时间,他还在观望着重建后的情况,一个顽童跑过来,将他抱住了,冲击力之大,令他无法想象。
“叔叔,姐姐怎么没来?”小小李的声音,小小李的疑问。
他蹲下身,笑着答道“对不起啊,我把她给忘了。”
他是忘记把她捎上了。
这个曾经满目疮痍的地方,总算又鸡犬相闻,总算有了朗朗读书声。
蓝家,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午间新闻,蓝父来回推动吸尘器,身影的摇晃将荧屏上的光景遮得若隐若现。
另一边,办公室内。突然有来客造访,互相寒暄几句,两人便在沙发上落座,老张接了水递过去给对方。
对方接过,附带着点头哈腰,以表谢意尊敬。“张书记啊,您说这是不是要变天啦?都改到县级这下边来了”
老张倒是看得清淡,笑得老生常谈,“改革改革,不就是又改又革嘛?至于是谁给上头革了,除了看挑战跟机遇,还得翻翻以前的功过。”
**
临近下班时间。
鉴定组的电话打入,粱苑滑动接听。
“粱苑啊,这个指纹的指向人15年前久更名了,具体情况你来我这儿拿手续记录看吧。”
闻言,他从转椅上起身,拿上外套。答“好,我过去一趟。”接着大步流星往外,直奔目的地。
到约定地点后,翻阅了申请记录。
“因为曾用名里面有字典里没有收录的生僻字申请更名了,现用名叫顾琼齐,对比一下他要找的家人,刚好是失散后半年内提交的更名申请。”
粱苑反而觉出不对劲来。或许更名是为躲避追杀追债也不一定。他问“这个人银行法院那里有没有不良记录?”
对方摇头,“没有不良记录,清白得很。你看啊,换了个身份去找人肯定不一样了,何况15年前鉴定技术跟现在没法比,没人脉没点盘缠,那真叫玩完。”
闻言,梁苑点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不管怎么样,辛苦你了。”
说罢,他收好了文件资料,径直往停车场去。
鉴定组的同事看他直摇头,“嗯,真是日理万机啊,积极分子就投他吧……”
就他了,头像挂在单位勋章墙上,也是个值得欣赏的门面,挺好。
阿苑干这事儿,不得悄无声息地,他向上级请示,虽符合合理性原则,但显然不合程序,于是寻亲这回事就交到相关部门的同志那里去了。
他对那些热心寻亲线的同志拜托了再拜托,那些同志又表示包在自己身上和分内之事,他放了心从派出所抽身回去。
刚坐上驾驶座,魏队来电,一个电话就把阿苑给叫过去了。阿苑边听电话,边系上安全带。
他事先把话挑明“您可终于想起欠我的这一顿了,说好了啊,你买单。”
至于欠下的究竟是什么债,还得从阿苑荣获上岗以来第一枚勋章说起,魏叔夸下海口要给他的徒弟设宴,设来设去就被突如其来的严重刑事案件冲掉了。风头一过,魏刑警当然得履行承诺。
“你再不来,我可就吃完擦屁股走人了。”适时,电话那端,魏队所处的场所里传来锅碗瓢盆叠放的声响。
阿苑赶紧行动,发动引擎“知道了知道了,马上!”
车辆扬长而去,他这次定要把某人的血槽吃空。
此时,大厦楼外,轿车泊在路边。楼内,一帮人涌出电梯间,互相道别。
“小裴总,明天见。”
“明天见。”裴翼重复这句话不下三次。等她走过旋转门,电话铃突然响起。
她滑动绿键接听,“师兄,怎么了?”
她并未注意到对面路旁的车辆有些熟悉,等到车内的人摇下车窗,电话那端传来清亮的嗓音。
“我在你对面,要不要再捎你一段?”裴翼并未折入停车场,加上昨晚她的车突然罢工,徐律师猜想大概车子还在维修中心,最近他话语表达的机会巧合如此之多。
裴翼稍作停顿,视线落在对面,果真是师兄侯在那里了。她答“稍等一下……”
绿灯放行,她踩入斑马线,拉开车门弯身坐了进去。
约摸20分钟,师徒聚齐,红火的汤底持续沸腾,热气上升,令对面的光景有些模糊。
阿苑夹着食材往锅里投,这样火辣辣的饭桌上毫无酒水可言。师徒俩都是这么劝对方的——你回去还开车呢?喝什么喝?到头来,俩人喝起了碳酸饮料。
杯子满上,给前辈递过去。前辈走神得厉害,不忘将杯子拿起来一饮而尽。老人家意味深长说道“苑儿啊,两个人吃吃喝喝,是不是太无聊了?”
阿苑顺着魏警的眼神指引看过去,他自己也随之表示赞同,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哦,是挺无聊的……”
就在迎来师徒俩的目光之际,远在另一桌上,徐晔还在追问“真的没关系吗?这就是你推荐的地方?”
来之前,裴翼坐在座位上,刚坐稳,师兄问“吃了吗?”
“还没。”裴翼摇头。
“有哪里推荐的吗?”师兄再问。
“倒是有一个……”
然后,他们就来了这么一个阴暗吵闹不起眼的小店,满是人间烟火气。
现在还有一事要另当别论,如今这般绝不仅仅是四目相对的混乱,四个人你看我,我看她,她看他……
闹到最后,只能拼桌了。师徒俩犯了职业病,搞得活像在提审。
“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透过层层热气,阿苑用筷子指着对面坐着的两个疑似关系非同一般的人。
“没有。”
“不是。”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回答。
“脸皮再厚点,有的是机会。”魏叔帮忙出主意,脸皮厚追到手的几率更高。他这句话是对徐某人说的。
徐晔笑着点头表示赞同,甚至顺杆爬,旁敲侧击,将昨晚那件丢脸的事模糊地还原出来,他道“不过,我昨天好像说错话,惹人糟心了。”
是啊,惹她糟心了。她永不会将徐某人放在心上。
听到这里,忍无可忍,裴翼被呛得不轻,阿苑忙着给她抽纸巾。
大家眼神都扑朔迷离,碰撞来碰撞去。行了,打住!大家伙别再说了,再说就往死胡同里去了。
糟心的一顿饭后,裴翼这个烫手山芋到底分配给谁,这当真是个难题。
这个姓徐的要是再对她出言不逊怎么办?啊苑是这么盘算的。
我看出来了,你怕我干出什么事儿惹她不快,我还就非要把她带走了,兄弟,你拧不过我。徐某人却是这样盘算。
意料之中,又预料之外,裴翼跟两位警官告别,坐上了师兄的车返程归家去了。
确实好戏一出,这三个小年轻倒是挺有意思的,魏队看了也拍手称快。
回家路途中,副驾驶坐上,裴翼问及“师兄刚刚,为什么……”为什么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呢?裴翼只用省略表达完她未说尽的内容。
徐师兄不糊涂,回想起某人讳莫如深的表情,他含糊地回道“你不知道啊,醋坛子给打翻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究竟是谁啊,把醋坛子给砸了?
在这时,昏黄的巷道里,表姐弟俩脚下踩着沙粒的声响。
“明天有课没?”珉颜率先问。
“怎么啦,你要跟我一起听课啊?”他嬉皮笑脸地,跑到前头去,正对着珉颜后退。
“我才不去!”珉颜觉得正事要紧。
“我就知道,我明天没课。”他得语气向来这样满不在乎的,而后景延反过来再与她齐头并进。
“骨哨找到了?”珉颜再问。
刚刚景延走在前头正对着她,她就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骨哨了。这小玩意儿景延找了很久,愣是没找到,这会儿功夫倒是出现了。
闻言,景延只答道“哦,找到了。”
剩下的路程,他似乎心事重重,又或者说心不在焉,直至到了巷口。
珉颜遣人“就到这儿可以了,回去吧,我走了。”
他没反应,那也许是知晓了。于是珉颜提步将行。
下一秒,景延把手从衣兜里掏出来,及时拉住她。
珉颜下意识回头,不知是不是光线缘由,他脸上黯淡无光。未久,他开始长篇大论。
“到这个年纪还想着去追溯以前的事情,我应该道歉的……”他觉得苏家养了个白眼狼,正是这样才让他心里百味丛生。
他的情绪确实很不乐观,一副苦瓜脸的样子。他继续未说完的话“我是忘恩负义也好,不识抬举也罢,最让我抓狂的是,我留在这个家里,竟然是因为奶奶那句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的谎言,这么多年我还真信了。”
他的信念却在有朝一日惨遭动摇,地动山摇一般。苏珉颜真正心心念念的人出现了,景延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那块骨哨代表他的来路和不为人知的过往,如今他拼命地巴望过去,逐渐从养育他的苏家脱离出来,是不是得拜珉颜所赐。
她毁了他敏感又脆弱的唯一一个梦,打碎了,他可能再难回头。
那好,苏珉颜,你打算怎么赔偿好?
“怎么突然间客套起来了……”珉颜笑得苍白,要她怎么说好呢?“我早该料想到有这么一天,冥冥中的血肉牵挂是斩不断的,那是你的本来,如果你能找到自己的原生家庭,这横竖都不是你的错,怎么还道歉了?”
“奶奶的遗言对你来说是谎言,对我却是嘱托,很明显我理解错了她老人家的用意。”苏珉颜的目光确实冷落了下来,她其实心里一团乱麻。看吧看吧,很久以前就该把事情戳破的,藏着掖着算什么好汉?
她继续说道“真有那么一天,你回到原生环境里,景延,我希望你能够在失而复得中,忘却这样的负罪感和这些糟心的事情。因为,这不是你的错呀,这只是凭你一己之力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也就只能含泪或含笑接受,我亦是这般。
但是,我一直都记得那个在医院楼道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景延。
我还记得那个在巷口疑似要跟我诀别的景延,不会忘的。那时节,他抱怨苏珉颜没有察觉他的心意,置气之下他说了一些浑话。
闹到最后,她三言两语,没给任何机会,将他堵死了。像在18岁那年一般,他再次目送珉颜走远。
这下够伤心好一阵子了。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
两日后,人来人往的机场里。
大厅内,蓝枫拖着行李,老早就看见她行色匆匆,往他这一面过来。到头来,他是想错了。
他手里还握着通话中的手机,电话那端,珉颜问“到哪儿了?出机舱了吗?”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苏珉颜的身影,她穿着褐色的风衣外套,擦过人群,步履匆忙,活生生把他这个大活人给忽略了。
她没注意到他,还是没把他看进眼里呀?
未久,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蓝枫对着电话回道“我看见你了,你站着别动,我过去找你。”
珉颜果真站住了脚跟,她还想着在人海中搜寻一下,倏忽间,她要来接机的人就站到她面前。
一别三日,他就变成苏珉颜的路人甲。他不禁故意摆出脸色质问“你刚刚在想什么,都直接从我眼前走过去了?”
我这么不出众吗?
珉颜即刻用下颔指着他,“你啊。”就是在挂念你啊!紧接着,她迈过一步之遥的距离,双手环在他腰间的布料上,率先抱住他。
他单手离开了握着的行李箱拉手柄,同样揽着她。不管了,即便在机场碰到熟人的几率比较大,他也都无暇顾及了。
归家途中。坐在车内,珉颜问起他这一去的情况。“这一趟去的怎么样?”因他并未把遇上的稀奇事情一一向她报备。
“小小李记得吗?他问姐姐怎么没来。”这次轮到他蓝枫坐在副驾驶坐上,专注地看她的神情。
“你怎么回答?”珉颜已久专注前方的路况,从他的角度看去,她分明笑眼如弯月。
“说了要公私分明。”他如是回答。不过,这句话叫小小李理解起来,那得多费劲。
珉颜被逗笑,夸赞他“很明智。”
接下来的途中,以免苏珉颜分神,他没有挑起什么话题,反倒是珉颜一个劲儿地问他旅途上的轶事。
“不过,我的花呢,嗯?这季节花应该都谢了吧,那个县里?”珉颜追问起蓝枫次去前的约。
他说,非要有你得有鲜花和宣言。
这下次轮到他笑得开怀,颇带点遗憾的语气,他忙答“嗯,谢了。你当心点前面。”这一路上,蓝枫陆陆续续地如是提醒她。
“哦,我驾龄其实挺久了……”
另一边,还是在机场里,一如既往,大家互不干扰。
侯等区域里,有人展开报纸阅读,眼镜片却聚焦在被报纸遮蔽去的一个晃影,等目标人物走远,紧凑的部署通报出现。
“各小组请注意,目标人已经搭乘电梯前往二楼用餐区。”
紧随目标人物其后,在航站楼大厅2楼上,蹲点的同志戴着一顶贝雷帽,手里夹着一根香烟,另一只手握着电话,嘴里念念有词。
“他什么都没买又下楼往C区去了。”
C区,那里是最拥挤的地带,正好隐蔽。一旦引起什么恐慌,疏散起来比较困难。
适时,耳麦里传来领队的指示。“1组2组注意,把嫌疑人引到空旷区域,各小组争取在出闸处实施抓捕。”
讯息传达,人员出动,在人群外围出示证件,逐个询问。“你好,警察,请问有见过上面这个人吗?”
“没有。”
“再看仔细点,真没见过吗?”
搞出一点风吹草动,目标人落荒而逃,撞到路人无暇道歉,因身后还有一条尾巴紧追不舍。
直至空旷地带,前路被突如其来的两个人拦住了。目标人推开追捕人员,撒腿就跑。身后突如其来一声喊叫声。“拦住他!”
来往乘客自然驻足围观,在紧要时刻突然半路杀出了一个梁苑把人给摁倒了。
“岳旭,你涉嫌一起杀人案件,现市公安局对你实施抓捕,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庭审上的证词,你有权聘请律师,也有权保持沉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说罢,手铐落上。
等珉颜赶到时,恰是时机。跟团队汇合之后,她开始对机场抓捕逃犯一事进行报道。
在她身后,镜头在重叠的人影中捕捉到抓捕任务完成后警力撤回之景。
报道完工,同事看着传疯的视频赞叹“哇,这一下可不轻啊,啧啧啧……”
珉颜好奇,边整理好采访话筒,边问“什么不轻啊?”
等到摄影的同事把视频递过来,她隔着屏幕都觉得疼。抓捕过程中,逃犯下意识挣扎用尽全力给了梁警官重重一击,他差点没栽倒。两个人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看了真叫人揪心。
珉颜吸了吸鼻子,笑着竖着大拇指。“确实不轻……”
另一边,阳台上。
蓝枫还记着苏珉颜匆匆忙忙走之前的吩咐。她请求“你先帮我种着。”然后穿上鞋,脚步如雷,跑远了。
问她是什么急事?她答,这是警匪片,法外狂徒就快落网了。
她其实才刚进屋不久,就接到了通讯员的来电。这时,蓝枫刚把花种子掏出来。
看她火急火燎,他说话都不连贯了。“花……种子……”惹得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珉颜背上挎包,把挂架上的衣服拿上穿好。“这是送我的吗,花种子?那你就先帮我种着吧,晚点我把剩下的种子拿回去。”
到这地步,他只能嘱咐她“路上小心”了。也不知她听没听见。
所以沦落到现在这般,他洒了一些种子下去,把盆栽移到向阳的角度。
等蓝枫把一切收拾好,他坐在书桌上,对他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做个汇报总结,顺带着处理了一些紧要文件。
编辑好批示,他按键发送邮件,如此循环往复。
收尾之时,电话铃突然响起。他滑动绿键接听。“妈,怎么了?”
“蓝枫啊,你赶紧过来一趟吧,你爸跟人闹上了!”电话那端,蓝母声音急切,像喊破了嗓子一般。
听到这里,蓝枫抛下一切,“你们现在人在哪里?”紧接着他急匆匆关了电脑,站起身,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等蓝枫赶到现场,蓝父都跟人家磕绊到居委会去了。刚进门,两个大老爷们儿就扯着嗓子,互相指指点点,甚至破口大骂。
“谁不知道你那点破旧往事儿,蹲大牢这么多年,敢情里边还是没把你成功改造啊,你在这横什么横?”
发言的这位火头更胜,非要把别人的痛处闹到人尽皆知。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则负责将两个人拉开,避免交战。
劝来劝去,两个人还是胶着不下。听来听去,原来事情的起因完全是因为儿女之间的婚姻大事和感情变迁。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在里边学了什么活儿,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学到。”这句出自蓝父的气愤。
看着不够解气,老母亲也开始加入了战况,“哦,你不也是吊了个金龟婿,人家认你这个爹吗?你神气什么?这套房契约上写的照样不是你的名字!”
“你干什么?”一句妇人的尖叫声响起,拳脚肆意挥霍,现场又乱做一团。
“大家可都看到了……”突如其来的拔高的声响从人群外传来,他的语气里拼命压抑着满腔的怒气。
大伙儿瞬时消停下来,纷纷好奇来人是谁。蓝枫大步流星走近上前,站在他父母亲的阵线上。
“这位……”蓝枫省略了对方的称呼,冷冰冰的语气,继续道“这位先出手伤人,监控录像里面也有记录,大家也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真有什么事情在这里也协调不了,咱要不上法庭说去?现在人证物证具在,吃了败官司您可得承担诉讼费用,您要不要打个电话跟家人商量商量?”
你那个金龟婿我还真想在走诉讼程序过程中见识见识。
蓝枫一口气说这么多,咄咄逼人又有点小题大做,他明嘲暗讽,另类取笑。不过还是无法泄恨。
“你谁啊,不关你事。”
蓝枫温吞地笑了笑,指认双亲,“这两位是我爸妈,很有幸以这种方式结识你,这个恰好是我分内之事。”
闹到最后,对方撂话走人,还带着怒气未消的气愤。“行,我不跟你们计较。”
居委会可终于平息了一场闹剧。接受一番教育后,答来答去都是——是是是,同志说得对,接着一家人灰头土脸回了家。
坐在沙发上,蓝母拿出棉签蘸取酒精,涂在老伴淤青的伤口上。厨房台面上,“咕咚咕咚~”的声响,蓝枫倒了水。
接着,他端着水杯走出厨房,将杯子放在老父亲跟前的桌面。
无言的景象,将他冷冰冰的怒气渲染得极其紧张。
蓝枫猛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准备整装出发,差一点夺门而出。身后一声呵斥拦住他冲动的脚步“站住!”
“上哪儿去?”蓝父继续问,不怒自威。
一回头,蓝母对蓝枫摇头示意冷静。蓝枫啊,显然是吞不下这口气,他得上门要个说法,有的是办法解决内部矛盾。
问题来了,他的老爹更愿意息事宁人。他也只好作罢。
“要不咱们还是搬家吧?”蓝枫折回来,沉重地坐在沙发上。
“搬哪儿去,去你那儿?”蓝父设问拆穿,这时他那块淤青终于处理好了,说话期间太用力甚至牵动了伤口。
蓝枫从侧面的角度看去,竟在老父亲身上看出了年月累计的变化,人到老年总给人一种阴郁的错觉。
“您爱上哪里就到哪里去。”蓝枫如是回答。
“我不去,我才不去你那儿,我搁这挺好的,你甭操心,你忙你的。”老头子语气有些冲,摆手表示否定。
他不过就是不想上儿子那里住罢了,生活习惯不一样,要是摩擦不断那又该怎么办?况且这小子好不容易公开了女朋友,蓝家夫妇二老住那里实在不合适。
“怎么我刚来就赶我走?”听到这里,蓝枫着实很受伤地笑着,不知怎么说好。
“谁,谁赶你走,留在这儿吃完再走吧,你打给电话给苏姑娘,让她也过来一趟。”蓝母见情况差不多了,说说圆场的话,顺便把二老的一桩心事也给了结了。
两个老人看着对面沙发上势单力薄的人。打啊,快打电话!
另一边,办公室内。珉颜定好稿,将文档发送出去之际,电话打入。
“晚上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她答。
“下班了来我爸妈这儿吃顿饭吧……算了,我还是去接你吧?”
“哦,这是叔叔阿姨的意思吗?”珉颜分明听到了两个老人嚼舌根的声响。
“嗯,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