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人,语无伦次,甚至想着尽快逃跑,面对她,五官各处都附上你喜欢的颜色,你贪图她的朝气,这是你对她回温的开始。
一个来去匆匆的人,活在她的信仰里,这信仰的力量支撑她走过多少年头,并再次燃气她的希望。——前记
“经景某报案,本市警方出动,将本月23号凌晨旧工业区杀人案嫌犯顾某抓获,目前,相关受害者已送往医院救治……”
办公桌前,蓝枫听闻最后一句“本台记者报道!”,按下暂停,退出视频页面。
她也是迂回,只说她看得到的,不谈她知道的,也算得上真实。
但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他看上去是收敛了,他终究选择让自己的人生回到正轨。
果然!是一家人,都是这种秉性。
良久,蓝枫从衣架上拿下外套穿上,提步将行时,桌上的手机开始不停震动。
见屏幕显示来电人为:柳医生,他长指按下通话键。
“今天怎么有心思想起来我了?”他站在落地窗前,对着电话那端的稀客一顿别样的问候。
“……”
接着,蓝枫听完电话那端的人的陈述,越往里说,他笑得越是无奈。
末了,他回以一句“我老了,也是时候多出入那种场合了,你刚才说什么时候?”
“三天后,下午1:30。”
这是蓝枫得到的答复。
最后,他应答下来,“好”,但结果如何,我概不负责。”
听闻对方给予肯定答复,蓝枫挂了通话,离开办公室。
黑色轿车开出停车场,奔驰在他的坦途上。
他要去见阔别已久的人,一路上他心绪起起伏伏,说不清道不明,那感觉太过于复杂。
最终,车辆停在看守所门前。
蓝枫推开车门,驻足在车旁,站的僵直。
年少之时,他也走过那扇门,那是光明与黑暗的界限。
那时候,法律对他仁慈,周围的挚友为他奔忙,他最终被无罪释放。
在他还涉世未深的年月,命运对他做出裁决,他没有了至真的感情,最后连同至亲一并失去。
蓝枫目光盯着不远处,盯紧了,没敢松懈。
终于,铁门洞开,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在他视线里,那两个老人相互扶持着,从岁月的开端迈向此间,最终生生站在他面前。
他也向迎面而来的两个人走近,眼里的雾气在他眼里散开了又汇聚。
良久,他清润的嗓音响起,他唤他们一声“爸,妈。”
他们点了点头。三个人相视而笑,没有冗杂的话语,接着上了车。
车厢里,蓝枫透过后视镜看,两个老人家也盯着他。
他快要被看穿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房子我给你们找好了,今天要过去吗?”
从后座两人的角度看,他们只能看到儿子清瘦的背影,以及映在后视镜上刚毅又清冷的眉目。
“不急,妈想先去你那里看看。”
蓝枫顺从,答道“好。”
适时,车辆拐了个弯,直奔他的住处。
停下奔波之后,简约格调的室内。
蓝母将所有空间都巡视一个遍,里里外外一尘不染,看起来单调极了。
蓝枫从抽屉里拿出围棋,陪自己的老父亲切绰起来。
“蓝枫?”厨房里传来蓝母的声音。
蓝母看着储物柜的装备齐全,日常做饭调料一应俱全,她懵了。
“嗯,怎么了?”他下意识地回问,手指举着棋子,思量要从哪里落子。
“你这是一个人在家做花样料理呢?这东西比我还齐全,你都多大了,赶紧找个人把日子过好了,哎。”
蓝母没走出来,在厨房里边念叨,边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准备做饭。
想到儿子一日三餐都无人照料,亲自动手,她真是于心不忍。
客厅里,蓝枫抓重点答,他毫无芥蒂,说道“30。”
他答完,他便全盘皆输了。他摆出服输的姿态,对着老父亲作揖“还是您厉害啊,蓝仙人!”
蓝仙人,是以前村子里的人对蓝父的右称,归根结底在于老人家礼数棋书画同精通,简直就是活神仙。
蓝父喝了口茶水,慢悠悠地,但却不糊涂。“你故意输的。”
这棋局的最后一子,是他有意而为之的败笔。
他笑了笑,没说话。
这样的久违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晚间……
**
另一边,警方结束了对景延的一番盘问,他起步离开了警署。
魏前辈看着远去的年轻小伙,伸了个懒腰,这案子可终于可以落地了。
“好一个大义灭亲,把他亲叔叔都送上法庭了。”前辈说罢,喝了口咖啡提神。
梁苑还没从录口供中脱离出来,他也猜测过有第二目击证人,只是不知道那人就是景延。
“是啊,他这人就这样……”梁苑含糊作答。
那个不羁少年就是这样,想什么就做什么,且说到做到,义不容辞。
像极了某个大力女子。
珉颜守在警署门口,见景延下了台阶,她赶紧迎上去,一顿逼问“都说什么了?你认了?”
景延如释重负,笑着向她点头。他说“嗯,认了。”
眼看着苏珉颜要发作了,他一语及时拦住她。
“说是知道悔改,没有明知不报,不犯事儿的!”景延说着,一边护着自己的耳朵,不然又该遭殃了。
这下,她心里的巨石落地了。
接着,两人走在人行道上。
半路上,珉颜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有没有发现你东西丢了?”
说罢,珉颜把从人家衣袋里顺来的护身符还给景延。
景延迟疑,最后将护身符收入衣袋。
幸亏找到了!
“别再丢了啊,多用点心学习,别再惹大姨生气了……”一如既往,他让她念了好久。
她提的要求,景延都一一顺从她。
他喜欢听她念叨,她的一切他都盲目地喜欢,并且无药可解。
车辆进站后,景延上了车,不久便远走了。
车上的他魂灵都出窍了,牢牢守在仍旧站在车站里向他挥手的人。
奶奶说过,以后她跟他会相依为命,景延信了。
**
律师事务所里,裴翼轻敲门,无人应答。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仍旧开了门走进去。
她惦记那东西已久,明的不行她可要来暗的了。
四下无人,正是机会。
裴翼俯下身,即将拉开抽屉之际,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来人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甚至沉稳。
裴翼吓得不敢出声,屏住呼吸赶紧躲进桌底。
突然间,来人蹲了下来,与她四目相对。他问“你在找东西?”
裴翼下意识地,笑得心虚又无害,连忙否认“没有呀,这底下,比较凉快,嗯,凉快点……”
他动用一贯的敏锐思维,都能觉出裴翼近日来的异常。
徐晔“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理由太烂了。
“真不巧,你要找的那东西被比你更惦记它的人顺走了,是个小个子的姑娘。”
徐晔说罢,站起身来。
裴翼被道破,也只能从桌底下出来,挺直腰身。
徐晔口中的人,任裴翼怎么想都是珉颜这号人物。
“师兄,对不起啊,那块护身符的主人他也是我弟弟,我……”
她想说,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但是被截断了。
徐晔坐在转椅上,一语点破“他没事,法院不会判他,你放心。”
这一语,让裴翼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师兄喝咖啡吗,我去买。”裴翼笑着问他。
徐晔点了点头,道“可以。”他自然承接她献的殷勤。
裴翼闻言退了出去,行如其言,直奔对街上的小店而去。
**
晚间,小巷里,珉颜踩着脚下的沙砾,
等出了巷道,那个高挑身影映入眼帘。
同时他也将她整个人尽收眼底。她双手插在口袋里,衣服拉链拉的很高。
珉颜笑了笑,走上前去打招呼。“怎么在这儿?”
是时,蓝枫手里正拖着行李,旁边还有一位妇人。
他们五官上的某处都像极了,但她说不清是哪一处。
等珉颜问候完,她向蓝母笑了笑,唤她一声“阿姨。”
蓝母将儿子手中的行李抢过去,说道“哎,你俩聊啊。”接着蓝母便火速离场了。
蓝枫放下撸起的手袖,将白色的肤色掩盖下去,又一边跟珉颜论起道理来。
“辈分错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叔叔,就应该叫我妈一声奶奶。”他还记着山洞里的仇呢。
那时,她被老七误导,真就唤了他一声叔叔。
珉颜同意地点头,“那我改口,叫名字?四指?”她觉得都不行。
她说的每个字都在挑逗,甚至在刺激着他迟钝的神经。
这个人在他身边呆久了,他必定被攻陷,并且节节败退。
可他不会想着去捆绑她。
她有自己的热爱,将她束缚住了,那样的生生不息便会一并陨落了。
两人一路走,便漫步到了休闲场所。
蓝枫没有反驳,也跟随珉颜坐在秋千架上,但他没有晃动秋千架,就是光坐那里了。
突然间他想到什么,于是笑了出来。
珉颜被他笑的莫名,自然侧过脸看他。
他不紧不慢地解疑“除了四指,我还有个绰号,叫“道长。”
他对自己的绰号倒不像宝藏或秘密一般收藏起来。
闻言,珉颜笑得咯咯作响,而他侧着身看她。
她笑起来很干净,她活成了他向往的样子。
珉颜想,是啊,确实当真是道长。实在清心寡欲,他当之无愧。
等她笑够了,珉颜又回归正题,问“叔叔阿姨以后就住这里了?”珉颜说着,晃动秋千架。
他的身体感官,都在感受着她不断从自己身旁擦过,然后这响动带动空气沙沙作响。
“嗯,这里比较安静,适合养老。”他答。
她依旧晃着秋千架,看她玩性大发,他无法伸手抓住她。
等秋千震荡力度减下了,他启唇,由衷地夸赞她。
“你今天做得好。”
毕竟,她处理事情的力度,总是那样不偏不倚,并且正中要害。
他在报道里看见她了。
珉颜反过来给了他一个大拇指,她说“该是我感谢你,给了景延机会。”
这是她特殊的感谢方式。
蓝枫对这般束手无策。
他的默认总是让人觉出疏离。
你不用谢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而为。
他答“没什么。
她继续轻微地荡秋千。
未久,他起身,一句“我该走了,你也早点回。”便提步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她看着那人的背影,夜风时不时撩起他外衣的下摆。
看他彻底没入黑夜了,她亦起身,意兴阑珊地往裴翼那里去。
翌日,周六。
珉颜提着垃圾袋出了门,将东西分类投进垃圾箱里。
适时,蓝家夫妇抱着从早市里采购而来的一系列生活用品,他们远远就见到了珉颜。
她正将易拉罐一个个踩扁,扔进标着“可回收垃圾”的垃圾箱里。
“小姑娘。”蓝母认出来人了,在自家门前叫住珉颜。
珉颜应声停下动作,循着声源看去,两个老人家正笑眯眯看着她。
“叔叔,阿姨,早啊。”珉颜笑着问候。
“早。”
她又问“我给你们搭把手吧?”说罢,珉颜快速将手头上的东西处理掉。
两人默许了。
接着,珉颜承包大部分东西,跟着老人进了家门。
“姑娘,你多大了?在干哪一行?”蓝母走在最前面,却对身后的年轻人旁敲侧击。
蓝父开口反驳了,他“啧”一声,问“你查户口呢?”
珉颜笑了笑,忙说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什么值得藏起来的秘密。
她一一作答:“叔叔,阿姨,我叫苏珉颜,你们不用姑娘姑娘的叫,叫我颜颜就可以了。”
蓝母打断说,这名字倒是好听。
三人进了屋内,珉颜继续解答,她说“我今年23,毕业一年,是电视台记者。”
蓝父的兴趣被勾起来,他亦附和,记者这职业好啊。
夫妇俩强留这孩子在家吃中饭,奈何就是留不住。
毕竟年轻一介,可忙的事多了去了。
最后,珉颜只喝了杯水便离开了。
是日晚间,蓝枫推着购物车,里面装的都是些老年麦片、红枣枸杞等养生产品。
当他推着车子走过饮料区,在那样短短的一瞬,他似乎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蓝枫想要追上去时,后面的人蛮横地与他抢道。
那人脚下生风,朝着苏珉颜消失的方向而去,一溜烟便不见踪影了。
他错失了良机。
结完账后,蓝枫启程,往父母的住所那里去。
此时的另一边,昏暗的巷道里。
珉颜自发现身后的尾巴后,她便加快速度,最后身后那帮人疯了似地追赶她。
她不得以跟着跑起来。
后来,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用力地把住,她稍稍回转身,赶紧把手上的购物袋胡乱地扔出去,然后逃之夭夭。
直到她跑到巷子的尽头,眼看着前面就是光明了。
忽然间,一堵墙堵住了所有前路的光线,也将她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看看,她打人的报应来了。她被双面夹击了。
光头的中年男抬手摸了摸白的发光的头顶,向她逼近。
“小姑娘,我付某可是个商人,你看,前阵子你砸了我的生意,你是不是该补偿补偿我?”
此仇不报非君子,何况有些人生来就不是君子。
面对3个壮实的男人,她怎么样都束手无策,她被逼进了墙角。
她冷汗直流,后背都被打湿了。但她依旧伸手挡住那只肮脏的手即将对她的触碰。
蓝家夫妇饭后外出散步归来,看见巷道里被拖长的肥胖身影,不禁从侧身处看一眼。
那样的气氛看上去诡异极了。
透过重重包围,夫妇俩隐约看见小个子的身影。
那群人摆明了在为难她。
“干什么呢,你们?”蓝父一语,换的在场所有人的下意识的目光。
果然,他看到了早上帮他们搬东西的那位姑娘。
瞬时,那三个实施围堵的人落荒而逃。
“颜颜,你没事吧?”蓝母过去牵她,她紧绷的神经才舒缓下来。
“没事,我没事。”她伸手掸去身上的灰尘,动作何其不利索。
她断片儿了。
她差一点就被商量着塞进车里载往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行进路上,蓝母问“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招惹这帮人呢?”
珉颜像是看淡看开了,她又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说“做我这行经常会得罪人的,看来我得再去练练拳脚功夫了。”
夫妇俩一路上都在安抚她的情绪,叫她不要多想,并且注重自我保护。
在道上分开后,蓝家夫妇进了家门。
室内的灯光亮着,刚进门,两人在门边换了鞋。
蓝枫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清了来人后,他将眼镜摘下,然后将报纸叠好放在桌上。
“你说这可怎么个活法,三天两头被仇家追着跑,不好过呀。”蓝母抱怨。
“她敢闯嘛,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蓝父认为,总是会碰壁的。
两个老人,你一句我一句,全然忽略了沙发上的人的存在。
他们谈论的焦点都在蓝枫的视线盲点内。
他听得一头雾水。
蓝枫起身,将泡好的养生茶递给两人。顺道问一句“你们俩在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蓝母嘴快,张口闭口一个苏姑娘,该漏的情节一点都没省略。从头到尾,讲得倒是清晰。
最后索性将苏姑娘,改口成颜颜。
蓝父一直在旁安抚,“讲慢点,没人跟你抢,喝口水先。”
她哪里听得下去,完全把儿子当成出气筒来发泄情绪了。
等她讲完,蓝枫打开屏幕看了眼时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然后说道“我有个临时会议,得改天再来看你们了!”
“这么突然啊?那行,你慢点开车,早点休息啊。”
蓝母看着门边换鞋的人,不忘日常的嘱咐。
他随意应答下来,“好。”
他猛然想起,在超市里那个与他抢道相撞的黑衣男子。
怪不得,原来是早有预谋。
紧接着,他出门,开了车锁,弯身坐在驾驶座上。
车辆启动,他将冷冰冰的怒气发挥到极致,车速伊始张扬……
一路上,他直奔某人在这个时间点经常出入的酒吧,车辆最终停在停车场内。
蓝枫推开车门,同时拨通了电话。
可电话那端一直无人接听。
他的唇线抿得更紧,调转身离开停车场,只身混入光怪陆离的场所。
吧内,音乐震耳欲聋,舞台上扭动着火辣的身体,还有弥漫开的酒精味道……
这样的人山人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在他即将穿过舞池之时,对方接通电话。
他顿住,光线勾得他神色复杂。蓝枫移步,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接听。
“付总,我觉得咱们还是要必要再谈谈合作的事……”
他压低嗓音,全然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他此刻怒火中烧,焚烧不灭。
对方一通胡言乱语,语速拖拉,意思倒是明确。
他被电话那端因空旷而回荡的声音拒绝了。
真是正合他意。
他迈开长腿,大步流星,目标直接锁定停车场。
迎面而来的有两人。
光头男喝得两颊红得吓人,他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浓妆艳抹的女子身上。
蓝枫的语气有些冰冷,对那女子说道“你走开!”
她真就走开了,在听到拳头砸在肉体上的声响后,她索性就逃了。
光头男莫名吃了拳头,整个人都靠在柱子上找支撑。
他那攥紧的拳头上,手部的青筋透过肌底暴露出来。紧接着,他砸空了,整个手猛地撞在石柱上。
“蓝总,我付某人是做了什么事才让你这样对我大打出手?啊?”那人说着,伸手擦掉嘴角的血丝。
下一秒,对方前一刻的醉意消失殆尽拳脚并用,胡乱出招,立誓要讨回来。
蓝枫轻易攥住迎面而来的拳头,抬脚狠狠踹在肥胖的肚子上,那人飞出了几步远。
那个胖子撑不住,艰难从地上站起来准备逃之夭夭。
蓝枫适时抓住那人的衣领,抬起膝盖不断往他身上招呼。
那人受不住,最后趴下了,嘴里喘着粗气,身上落下的都是深深浅浅的脚印。
他可终于解气了。
蓝枫蹲下身,嗓音变得清润起来。他留言“你再动她,咱们法庭上见!”
那个她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说罢,他站直身,掸去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回到住处,蓝枫伸手开了灯,室内瞬间被点亮。
他坐在软沙发上,身体轻微下沉。
从停车库到这室内,他不知道反复听了几遍他手机里的录音。
安静的室内,唯有他的呼吸及那个抱怨的嗓音。
她骂得极其难听。
“老不死的。”类似的还有“老色鬼”、“登徒子”、“变态狂!”
最后,录音以她一句“重死了”结尾。
果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他闭目养神,越听下去,笑得更开。
**
翌日,三日已过,他得去赴约了。
蓝枫掐着时间点,果真在1:30到场。
女方看似等候许久,蓝枫认出她就是照片上的人,于是走过去落座。
“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他明知故问,也不看看自己是踩点而来的。
对方笑得落落大方,她简答答道“没,我也是刚到。”
蓝枫闻言,唤来服务员,他问女方“你喜欢吃什么?就照着你的口味来就行。”
他倒是留得一身轻松。
女方闻言看着菜单开始点菜。
这样的空闲里,他目光在这的周围环境上游刃有余,独独在看到那个人之后,移不动了。
但他的注视,却不是那么明目张胆,他会时不时看上两眼,欲拒还迎。
珉颜推开玻璃门,三个人一同进了店内。
这时,蓝枫对桌的人点好东西了,抬头横冲直撞地问他。
“你觉得我怎么样?可以的话尽快见父母吧,嗯?”女方逼问得紧,脸上的表情却平淡无奇。
蓝枫缓缓收回目光,眼睛底色有了些许的冰冷。
她在演戏。看起来,她也是被迫来到这里跟他四目相对的。
他仍旧笑得谦逊,轻轻启唇“我只负责走过场,不负责别人的婚姻大事。”
“好吧,那谈谈你的理想型吧?”柳医生给他介绍的人,真是好生凶猛,不依不饶。
蓝枫闻言,淡淡一笑,他卖着关子,最后才解疑。
他说“我喜欢吃嫩草!”
她又说“太嫩了,没料也没劲。”
真真是,狼一样的选手。
珉颜刚进门,便注意到他投来的目光,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在求助。
三个人坐在窗前的桌上,店内的另一位服务员走上前提供服务。
他们不着急填饱肚子,于是先点了果汁。
从蓝枫的角度看去,服务员把果汁端上去时,不小心将液体洒在她的外衣上。
服务员抽出纸巾不停帮她擦拭,她忙摆手,应该是在拒绝。
接着,见她唇角上扬,不知道跟服务员说了什么,她起身便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洗手间内。
站在洗手盆前,珉颜捧起清水搓掉衣服上的污渍。她放在洗手盆边缘上的手机,显示正在呼叫中。
手机屏幕上显示对方的备注:蓝枫。
餐桌上,蓝枫掏出衣袋里的手机,看清了来电人。
他起身,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我先去接个电话。”
对方点头,他没来由地提步,直奔苏珉颜消失的方向而去。
蓝枫最终等在洗手间外,他长指按下通话键。
他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潺潺流水声。
“你出来,我在外面。”
电话里,清郎的嗓音响起。
珉颜没想到他会接听,她关掉水龙头,拿起手机往外走。
他居高临下,将她的一切尽收眼底,看她风衣外套衣角湿了一大片,可见她洗的多卖力。
珉颜问他“怎么了?”
蓝枫笑出声来,“你都救了我这么一回了,索性送佛送到西吧?”
见她没有动静,他又添油加醋,“太主动了,我招架不住!”
他在说他见的那个人功底深厚,他招架不住,所以得请她出马。
珉颜擒着玩味的笑,看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全身。
“我这一身不大拿得出手啊……”她盯着自己脚下的黑色帆布鞋,笑得眼睛弯成半月。
实在上不了台面。
他淡淡一语,说“没事,我看着挺顺眼。”
这一句,他心里已经是汹涌澎湃,乱成一团了。
话既然说道这份上了,她也就答应下来了。
“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敢保证啊……”珉颜边说着边将扎起的手袖放下,将衣服手的褶皱抚平。
她灵光闪现的模样,让他坚信她已经想到法子了。
走道上,他低眸看着她的发顶,说道“好,我先出去,你等会儿再出来。”
珉颜配合地留在原地,打了OK的手势。
估摸着等了10分钟,她便行动了。
店面内,他对桌的人端起酒杯与他碰杯。
下一秒他食指和拇指之间握住的酒杯,被突如其来坐在对面的人抢了过去。
珉颜猛地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砰—”一声,酒杯被她用力放在桌上。
她看蓝枫的目光甚是冷淡,她眉目上的冰冷与失落,伤人极了。
酒水穿肠而过,她抿紧了唇,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她盯牢他,笑得疏离。
他热爱她这样横冲直撞的目光,却未料想到,迎面而来的是一道道冰刃。
霎时,他视线里的光景全都蜕变成她的颜色,周遭的一切都变成她的背景。
晶莹的泪光从她眼里滴落下来,他看她抬手胡乱将其擦掉。
适时,珉颜身旁的女子脸色黯淡下来,那人抓起酒杯,朝着她对桌的人泼过去。
“渣男!”他迎来人生当中第一次如此贵重的评价,值得他细细品味。
蓝枫皱了眉,脸色却是淡定自如。
酒水从他的发梢不断滴落,顺着他硬挺的轮廓滑落下来。
他被这一泼,泼得毫无怨言。
接着,那人抓起挎包,走得不留情面。
看那人离开了,珉颜“噗嗤——”一声,抑制不住笑了出来。
她赶紧拦住过路的服务员,要了条干净的白布。
“不用谢我,应该的!”她又恢复往日胡闹的口气。
蓝枫接过她递过来的白布,简单地擦拭了一遍。
而他放任着她胡闹,她上房揭瓦他也不会阻拦。
他一身狼狈,还要回过头来道谢。
他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说罢,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自顾往门外去了。
他真不知道他再逗留下去,他会做出什么。
店内,珉颜完成任务后,回到刚才三个人的桌位上。
裴翼和梁苑刚刚坐在桌上空等,等来了人,她苏珉颜却脚下生风,凶神恶煞地插入到别人的和谐当中。
最后,那个陌生的女子拿着酒杯将酒水泼出去,愤然离场了。
但是她苏珉颜跟那个谦谦君子,似乎值得研究一把。
梁苑一副看完一出好戏的模样,他摸着下颔,问道“你这演的又是什么把戏?”
珉颜缓缓落座,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她不紧不慢地答“我呀,还人情去了。”
是啊,景延的事蓝枫卖她一个人情。现在,她来还了,帮他摆平了相亲宴。
珉颜又凑过去问裴翼,“裴翼,我刚刚演的怎么样?”
裴翼笑着给她竖起大拇指。“棒!”
中途谈起刚刚审完的案件,梁苑听着珉颜跟裴翼你一句我一句,心有灵犀得很。
他算是听出来了。
“我说怎么就突然说成是猫叫声呢,原来是你的大手笔啊?”
梁苑食指搓着珉颜鼻梁前的空气,她赶紧找了个裴翼作挡箭牌,躲在裴翼身后。
“我这不是跟你说着呢吗?没打算瞒你……”珉颜笑眯眯地回话,像极了挑衅。
梁苑把裴翼拉开,珉颜又将她拉回来,兜兜转转,你追我赶,绕着圆桌捉迷藏似的。
“裴翼,你也跟着她瞒我?”
……
三个人难得聚齐吃了顿饭这样的时光总是来得短暂。
饭后三个人便散了。
裴翼回家陪老爹过生日,梁苑回局里跟他的工作搂搂抱抱。
唯独珉颜,她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
夜间,清冷的医院长廊上。
两人停留在极佳视角处,俯视着楼外的景色。
穿着白大褂的人拍了拍蓝枫的肩膀,无奈地给他赔礼道歉。
“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个表妹就是这样,叛逆的很,她父母催着她找对象,我也是想着给你俩搭搭桥。”
说话者胸前别着姓名牌,上面镌刻着“柳溪清”三个字。
蓝枫从容不迫地听柳医生讲完,他笑笑,“你这哪是给我牵线搭桥……”
他没有一语道破,但柳溪清听进去了,也听懂了。
这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不然蓝道长怎会沦落到相亲的地步。
柳医生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他长话短说“行,下次我请,算是弥补你了。”
毕竟,他逼着蓝道长卖了他这个人情。
医院楼下,人行道的红绿灯处,她等在原地,眼里装着对面街上过往的行人。
蓝枫将手放入外衣袋里,他一边听友人说的话,一边又在街道的车水马龙中寻到她的身影。
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盯着窗外,回答“还是等你空闲了再说吧,况且……”
蓝枫顿了顿。他半眯着眼,想起来很久之前。
他继续说“我这双眼睛都是你给整好的,我不是在卖人情,是在还你人情。”
柳溪清闻言,点了点头,他的时间不多了。
“你这手搞成这样真没事儿吗?”柳溪清问。
蓝枫将目光从窗外的风景收回,他笑的收敛,“没事,有人会替我处理的。”
柳溪清会意,自然联系到蓝道长的情感对象。
道长开窍了!
“行,那我先走了。”他得赶紧回去巡房了。
蓝枫点头。
等柳医生回到工作地,蓝枫亦下了楼。
透过川流不息的车流,那个男人的面孔在熙熙攘攘,清晰了又模糊。
夜风灌进他敞开的外套内,她笑眼明媚,而他眼里涌动着一片夜的漆黑。
等到车身经过,绿灯亮起,珉颜提步走过了人行道,最后停在他面前。
“真巧啊,又见面了。”珉颜说话时,歪着头看他。
再近一步,再更近一步,她的小脑袋就会落在他的肩上。
他眼里染上复杂的底色,但依旧淡淡地笑着。
“有时间吗?”他启唇问道。
珉颜被问的一头雾水,但还是给予回答。她一口豪迈的说辞“大把,我可是个闲人。”
她说的时间大把,也就只限定在少数的几个可以偷闲的周末。
蓝枫嘴角的笑弧不减,他说“行,那走吧。”
说罢,他迈出长腿,准备启程。
“为什么不坐车回去?”珉颜下意识地问。
他侧过头看她,并回答“车子在保养。”
珉颜会意点头,跟上前。
他放慢步调,保持与她同在一条线上。
珉颜重重叹了口气,她注意蓝枫手背上的淤青已久,不知道他揍谁去了。
“先去药店吧。”她说。
蓝枫没回答,他在默许,亦是顺从。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两个人一路直奔药店而去,进了店后,珉颜找到目标物,很快便结账走人了。
公园里的长椅上,珉颜拿起棉签蘸上酒精,落手之前,她把丑话说在前头。
“我下手很重的啊。”她可是苏大力,弄疼了概不负责。
蓝枫张开手,将大手掌递过去。那骨骼分明的手背上红一块青一块的。
“你不会的。”他淡淡作答,放心了交给她。
珉颜闻言,将大手掌拉过去,拉近一些去消毒上药。
他的手心略微的冰冷,却渐渐被她掌心的温度融化。
珉颜已经给他消好毒,她换了个身姿,挤出药膏。
她边做着手头动作,边问他“你打那个老色鬼了?”
他不加隐瞒,回答“嗯,打了。”
他犯不着掩饰,甚至不用作答,珉颜都猜得出这样的结果。
珉颜再问,“感觉怎么样?”
他接着答“解气!”
闻言,她心里五味杂陈,后来全然被甜蜜填满。
她下定决心,要义无反顾地去追随他。
像14年那年那般,像18岁那年那般,她擅长那样的坚持不懈。
他在她这里活成了一束光,同时照亮她的漫漫前路。
蓝枫看她笑而不语,笑得直勾他魂魄。除了去迎接她的笑魇,他别无他法。
良久,他自然而然,问出困惑他许久的问题。
“裴翼是谁?”
他口中这个人很珉颜同在一个屋檐下,并且听起来像男名。
珉颜处理完伤后,将药膏封好,投入袋子里,然后将袋子推给他。
她回答“裴翼啊,是我的小女朋友啊。”
原来是个女孩。
他心里的巨石落地了。
他闻言,含糊作答“是个好名字。”
珉颜看了眼时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目视前方,没有回头去看仍旧坐着长椅上的人。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从他的角度,他看到珉颜说话时规律上扬的唇角。
他问“去哪里?”
珉颜回答“台里。”她准备走了。
蓝枫伸手拉住她,他说“我送你。”
她点头了。
他们喜欢来来回回折腾,走到公园里了,又掉头回台里。
最后,他站在原地看她,看她走进电视台大门。
“回见。”她说。
“回见。”
她没回头,放心了往前走。
因深知他在身后,不会跑远了。
他的热爱,不重在捆绑,而重在放她自由,而在这过程中,他会一直等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