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县也赶到了围捕现场。
高昇在县城里跨区执法，当然是通知了县衙的，只不过希望快刀斩乱麻，没有走流程——先汇报情况，说明原因，请求县衙去拿人，等候批示……
何知县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韭局？卖菜的？溪南巡检司的高大人，为什么要专门跑到县城里抓他们？
韭局才来几天，恒溪县衙还没收到多少情报，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大人，冤枉啊！这巡检司高大人，乱抓良民！”薛崇看到何知县的装束服色，尖声叫唤起来。
周边街巷的百姓们，离得远远的，一个个伸着脖子向这边张望，议论纷纷，不知这韭局的人，犯了什么事。
高昇冲着何知县拱了拱手，道：“何大人，溪南巡检司疏忽之下，不小心让敌国间谍混进了县里，下官补过心切，在这县城实施抓捕，多有冒犯，请多见谅。”
“敌国间谍？！”何宇大一愣，惊疑不定。
薛崇脸色一变，大声叫屈：“大人！那是一派胡言！草民是正经经营的商人，为何好好做自己的营生，竟会招来如此祸事？这是诬陷啊！看不惯我们的商业模式，便构陷良民为间谍！天理何存？！”
何知县也有些头疼，只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都去县衙说吧！本官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薛崇无奈，只得接受。
“把他们绑起来，带上镣铐。”高昇吩咐左右。
“未曾定罪，怎能如此折辱良民！”薛崇的白脸气得更白了。
何宇大也摇了摇头，道：“让他们就这样过去吧。”
高昇点头称是，跟在何知县身后，领着一群巡检兵，虎视眈眈地“簇拥”着韭局一行人，向县衙走去。
……
县衙内，“明镜高悬”牌匾底下坐着何知县，高昇与两个巡检兵，以及韭局一行九人。分居公堂两侧。
更边上，站了两排衙役。其他的巡检兵们，都留在县衙之外。
在陈国，如果不是证据确凿的罪犯，上公堂是默认可以不跪的。当然，知县如果特意强调，让人跪下，如果是没有功名在身的平头老百姓，还是得乖乖跪下。
“高大人，你先说说你的发现。韭局的……薛先生是吧，你可以做出相应的辩护。就这样吧。”
何知县挥了挥手，示意高昇可以开始。
“韭局的薛崇一行人，伪装文书，谎称是东海县来的商人，骗过了溪南巡检司的检查，进入恒溪县地域，贩卖有害作物种子、肥料，同时欺骗群众，大搞投机，毒害土地，妨害恒溪县农业发展和民风民俗。经侦查，我们觉得他们很可能是敌国派来的间谍，决定将他们抓了审问。”
“胡说八道！我们身份证明文书清清楚楚，绝不可能是伪造的！你又如何证明我们卖的种子和肥料有问题？完全是信口诬陷！”薛崇情绪激动，唾沫横飞，完全没了高昇初见他时的那一点贵气。
高昇呵呵一笑，对站在自己身旁，一个做巡检兵打扮，长相清秀斯文的年轻人说道：“华生，说说你的发现吧。”
【徒弟（实习生）：华生】
【身份：秀才】
【好感度：69】
【侦破Lv.2 资质7】
【诊断Lv.4 资质5】
【医药Lv.3 资质4】
【博识Lv.3 资质4】
【特殊技能：盲点发现，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
华生是高昇收的第一个徒弟，用掉了三个收徒名额中的一个。
收徒，就要找那种年轻未婚、有潜力、有希望当官或者升官的人。最好还是要长得帅、家世好的那种，更容易娶到好妻子。
在恒溪县，这样的人集中在县学。生员们都是秀才，是有机会中举当官的，能读书的人，家庭条件也差不到哪去。
高昇给巡检司开设了一个叫“实习生”的岗位，去县学里招人。
实习生，也可以视作徒弟。
实习没有编制，但可以增长实务经验，而且有工资——高昇自己掏的腰包。
秀才们都挺穷——要不也不会叫“穷酸秀才”了——他们除了读书以外，也就是打点文化人的工，教教书、写写字，收入不多。
既能锻炼，又有收入，县学的秀才们对这个机会还是很看重的。
最后，高昇通过“慧眼识珠”选中了华生。
华生年轻、长得帅，拥有博识的资质，考中举人的概率还是挺高的。而高达7的侦破资质，更是会让他在断案这样的事情中如鱼得水……
虽然，华生这个设定让高昇有点无力吐槽——你的福尔摩斯呢？怎么侦破得让华生来了？
第一次登门拜访韭局的时候，高昇就带上了华生。
果不其然，华生发现了很多盲点。
华生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道：“我发现的第一个疑点，东海县在东南临海区域，日照强度非常高，也没有防晒的药物产出，那里的人普遍肌肤黝黑。而你们韭局的几位，自称东海县普通人家出身，都是自小在那长大，却一个个肤色白皙，不合常理。”
“天生长得白不行吗？”韭局九人中的一人出声道。
华生摇了摇手指，道：“这只是第一个疑点。我发现的第二个疑点，正好在你身上。”
“我？”那人愕然。
华生伸出第二个手指：“你有缺碘的症状，长期在海边生活的人，食用海产、海盐，不太可能得这样的病症。”
“胡、胡说！我哪有缺碘。”
“呵呵，你缺不缺碘，找个医师一看便知。我家世代行医，本人对相面诊断的功夫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华生温和的微笑一直没变。
“凡事都有特例，你说的这些，都不能证明我们不是东海县的人，也不能证明我们的文书是伪造的。”薛崇沉声道。
“还有第三个疑点。”华生伸出第三个手指，“你们的身份文书，我仔细看过，用的是成化纸，鲁灵墨。在下对纸墨有几分研究，看出来了。”
“用什么纸，什么墨，又有什么关系？文书的内容、签章才是重点。”薛崇皱眉。
“成化纸、鲁灵墨，是从去年八月份开始，才成为了陈国新的官方公文指定用纸、指定用墨，而你们说之前也做生意，走南闯北。不会是从去年八月份才开始的吧？”
“这……这是新换的身份文书。”韭局中另一人忍不住出声辩解。
华生的微笑中忍不住带了点戏谑，道：“大陈国的身份证明，都是会落款签署时间的，你们的文书中落的款是怀新四年，如今是怀新十三年，你说，这是新换的？自己文书的内容都不了解，不会吧？”
薛崇脸色铁青，狠狠瞪了一眼出声的那人，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
高昇向知县拱了拱手，道：“伪造文书罪，看来是成立的了。”
其实，韭局几人的身份文书，未必是私自假造的——以韭局人对文书的自信来看，很有可能，他们是贿赂了东海县的官府，买来的文书。
因此纸墨是公用的指定产品，签章也是真的，骗过了一路的检查。
“我们的文书，也许，也许是假的。但是凭什么说我们是敌国的间谍，卖的种子有问题？”薛崇仍在负隅顽抗。
华生伸出了第四根手指。
薛崇心里一咯噔，不知道哪里又出了问题。
“第四个疑点，你们身上的绸缎，是东洋岛国盈国产出。盈国已与大陈断交近百年，双方货物互不往来，市面上这种绸缎基本绝迹。你们九个人，怎么都纷纷穿上了？”
“买走私货，不行吗？”
华生摇了摇头，摊开手掌，道：“第五个疑点，我去了你们的仓库。你们的种子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我怎么就不知道？”
“我自己研究出来一种药剂，涂抹在物品上，就能显现它是否沾染过血迹。我偷偷将药剂在仓库各种抹了抹，结果发现，你们的种子，都曾沾染血液。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什么样的种子，什么样的韭菜，要用鲜血培养？”
“你……你为什么要在我们的仓库试那种东西？”
华生似笑非笑，道：“当然是因为有了怀疑对象。盈国有一异族，自称雪村一族，外人则唤作血蝠族。这一族普遍肤色白皙、不易衰老，自负而残忍，奢欲又狡诈，他们行动敏捷如风，奔走跳跃在黑夜中仿佛蝙蝠，喜欢吸食人畜、土地精气，擅长使用自身血液培养邪物，运使奇门邪术。不知薛先生可曾听说过？”
薛崇沉默了一会，道：“我不知道，没听说过。”
何知县投向薛崇的目光中已经满满都是警惕。他已经被华生说服。
高昇心底默默给自己的大徒弟点赞。
有这样的华生，还要福尔摩斯干嘛？
“不知薛先生，可敢让在下，把一把脉？看看身体如何？”
华生踏前一步。
薛崇叹了口气，突然尖啸一声，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
剩下的八个韭局人，也纷纷尖啸，化作黑影。
他们有的扑向公堂之上的何知县、主簿等人，有的扑向近距离站着的高昇、华生、剩下的那个巡检兵。
还有三道黑影向公堂外窜去，夺路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