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饭后,癞瓜在明净的晨光中,做了套伸展运动后,精神抖擞地对吴营来说,这就带你去干该干的事。
癞瓜引着吴营来出了山庄的后门,沿着后门山坡上只能通过一个人小路往上走。走出了有一百多米,向左转过一道高大的悬崖,又面对着一道大悬崖,去路被阻断。
“漂亮的朋友,你的身手只会比我强,不会比我差,那就随我徒手上吧。”
说完,癞瓜便身轻如猿地扒登着崖壁上的石缝,向上攀援。吴营来紧随其后,当然顺快的没有任何障碍感。
攀援过二十多米,上到一个宽有三米、由自然之力形成的平台处。
先攀上来的癞瓜,对直起身的吴营来指指左边。顺看过去,六七米外,是个由两米多高三米多宽的铁板门,封住洞口的山洞。
“这是一个万夫莫开的堡垒。我给命名为俱寂洞,附会万籁俱寂后两个字。”癞瓜颇为得意地说。
到了洞口,癞瓜掏出两把长钥匙,把置于铁板门中央部位的小铁门门鼻儿上的两把大锁头,咔咔打开,向外一拉,请吴营来进去。
进了铁门,迎面又一道门,门上包着黄帆布。
“我这俱寂洞,有三重门。第一重,是钢铁硬门,二三重,是布絮软门。软门以木头为门体,以帆布包着的厚厚的棉花为门面,软得赛得过杨贵妃肥嘟嘟的肉身。三重门,每道间隔八米,被间隔的洞体略呈S型,对直线具有阻碍作用。这么说吧,有这三重门和S型洞体做屏障,洞外就是打轰得平山头的炸雷,也别想搅扰洞内的俱寂。”
进了第三道门,眼前彻底昏黑。即便吴营来有一双超强视力的眼睛,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但是,环绕身体周围的气流,让吴营来清晰地感受到,前面的洞体空间非常大。
癞瓜叫吴营来面向第三道门站着,闭上眼睛,等他允许睁开时才能睁开,否则算犯规。吴营来笑着答,你放心吧,我不会犯规。
面门而立的吴营来,透过合着的眼皮,渐渐看到红光的出现。到癞瓜过来攥住他的手,牵着他转身向前走时,这红光已经变成白里和着浅红的光,且亮晃晃的,燃油味儿也渐浓。
大概走出十多步,癞瓜收住脚,将闭着眼的吴营来摆向一个方向,然后说,睁开眼吧,我漂亮的朋友。
睁开眼的吴营来,被眼前的一幕搞得小惊一下,眼睛不由地睁得更开:一张铺着绿绒布的长条桌上,有序地摆着二十多把手枪,长条桌另一头的长木托架上,则摆靠着十几支步枪和冲锋枪。
这些枪支,都在十多盏油灯的光照下,发出冷静、莫测、暗含杀气的幽幽的烤蓝光晕。也是一看便知,这些长枪短枪都保养得非常好。
眼中的这些枪支,吴营来认识一些,符号本里有过外形描述,在熟悉大都市的大街小巷时,也在巡捕、警察的身上见过实物。
“我漂亮的朋友,看明白了吧,你来我的空谷山庄和这隐秘的俱寂洞里,就是要干这个的。这个,就是你该干的。”
癞瓜说完,从长条桌上拿起一把长弹匣的手枪,走到洞的中央站稳,抬手向洞那头四十米开外的目标,啪啪啪,连开十枪。每一枪,目标处都要炸出一个亮晶晶的花,这四处绽放的花,在暖色的油灯光的映照下,煞是耀眼,异常美丽。
收枪回到吴营来身旁的癞瓜,指着手里的枪说:这是大毛瑟,满弹匣一气搂出去,打得出二十响,我这是给你简单演示下,只压了十发子弹;此枪装有快慢机,可单发,可连发,根据战时的情况使用;
山外好武的粗人们,还习惯叫它大镜面,也有叫大肚匣子的,有身份的人一般都叫大毛瑟或驳壳枪,显得文绉有文化;
好好瞧瞧这做工,也就弄懂了什么叫精工细作。嘿,标准的德国造,射程远,准确度高,杀伤力大,可靠性极佳,是我最喜欢的短枪;
但是,此枪很不好掌握,没有十足的经验和悟性,搂出去的子弹都得打到天上去,杀杀空气而已。
他把枪递给吴营来,让吴营来感受下手感。吴营来握在手里,感觉很得当,只是有些陌生感。
癞瓜说,我得首先用这把枪教你射击,单发起步,连发收尾,保准叫你练出一手跟你脸蛋儿一样漂亮的漂亮活儿来,出了山后,指哪打哪,弹无虚发。行伍之人都知道,掌握好了这把枪的射击,再玩儿其他手枪,都是小菜一碟。这就跟打得了虎的手,再去打猫狗的道理相同。癞瓜停了下,眼睛抬向洞顶,深情地说:
“这是把有来历的枪。等有了闲工夫,我再讲给你听。”
从这天起,癞瓜对吴营来开始了正式操练。用癞瓜的话讲,叫做打球。因为,四十米开外的目标处,没有常规的标靶,射击的目标是摆在凸岩上的一个个玻璃球。玻璃球是癞瓜雇十几里外山村里的村民,从大都市的玻璃厂,出高价一麻袋一麻袋买来的(玻璃厂用玻璃球吹灯泡)。买玻璃球的钱,加上运费和翻山越岭的脚力费,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架不住癞瓜不差钱儿。
癞瓜告诉吴营来,打球才能打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越打心情越欢快,热血越沸腾。在枪响中,看着玻璃球流光溢彩地四方迸射,比看天女散花还要美不胜收。啪啪啪,最后都能看醉到、恨不能倒地不起。人间找不到比这个享受,更美妙的享受。
见识了这光怪陆离,形如影幻一景的吴营来,对癞瓜的说辞自然深信不疑。而当他击碎第一粒玻璃球时,癞瓜所描述出来的感受,也就在走过了好多世的身体内,油然而生。
真是极美妙的享受,无以言表。
癞瓜还告诉吴营来,洞里存有几万发各种口径的子弹,打场小战役都能供得上流,所以你就放开了打吧,反正你最多能打上十天。
“我漂亮的朋友,来人说让我给你当使用枪械的教官,我没答应。我说教可以,教官不敢当。因为,来人一说你,我就感到你不是一般的人,给你当教官,不出几天我就会愧得慌。我敢说,这些简单的玩意儿,你摆弄上几天就会超过我。来人还说,我必须得在十天内把你教成。我没吱声,我认为,我感到的你,不出五天就能成为地道的老手,剩下的五天只管睡大觉。”
说完,癞瓜贼亮的鹰眼闪出深邃的光,薄片的嘴唇微微咧出一丝笑——看不出是嘲讽的奸笑,还是揶揄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