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顾言轻轻吐露出来的这一个字,瞬间引燃了平城王的怒火。
只见平城王猛地转过了身来,双眼圆睁,死死盯住了顾言,歇斯底里地怒吼道:“小子!你想清楚了,你这一个字说出来,可就是要搭上这下面上万人的性命!”
“平城王,我敬佩你。但这不代表我会和你一样,我自然也想北伐,但绝不是以你这种方式。”
顾言没有理会平城王的怒火,只是微闭上眼睛,缓缓说道。
看到顾言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平城王不禁恼羞成怒,声音颤抖着说道:“好,好,好小子!”
而后,只见平城王一脚踢开了虚掩的殿门,冲着汉白玉栏杆旁的数百银甲禁卫们怒吼道:“给我杀!”
平城王的这一声呼喝,似乎瞬间引爆了整个宣政殿,下首的青甲兵抬起了手里的弓弩,一番箭雨直扑晋军而去。而银甲禁卫们也是一瞥大殿下面,握紧了各自手里的兵器,顺着白石台阶冲下去加入了战局。
没一会儿的功夫,阵阵喊杀声与哀嚎声就传入了顾言的耳中。
顾言听着这些声音,不免也是微咬着嘴唇,微闭的双眼开始不断的颤动着。他知道自己的一个决定可能会让这下面的上万人战死,但他没有选择,他只能说这个字。
与顾言的恻隐不同,平城王看着下面混乱的战况,看着血肉横飞的惨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一生戎马,见惯了尸体和白骨的平城王,似乎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更好地刺激自己那早已疲惫的神经。
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过后,只见平城王转过了身,通红的双眼紧盯着顾言,说道:“小子,听见了吗,但凡这下面死的人,都是因为你啊,都是因为你的愚蠢!”
说着,平城王也是一脸玩味地上下打量起了顾言,而后阴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这么愚蠢,也就没有什么活下去的价值了。就让我送你去地下,陪顾原之去吧!”
说着,平城王猛地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飞一般地直扑顾言而来。
直到这时,顾言才恍然间回过了神。看着平城王那嗜血的癫狂样,顾言不禁冷汗直冒。
但现如今事关生死,顾言也是不敢耽搁片刻,连忙抽出自己的佩剑和平城王战到了一起。
“铛!”
显然,无论是武艺还是兵器,顾言都比不上久经沙场的平城王。这才走上一个会合,顾言虽然硬抗住了平城王的一刀,但自己的佩剑也是折出了一个小口,甚至佩剑差点力竭脱手飞出。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这边顾言正惊讶于平城王力气之大的时候,那边只见平城王又是一刀,向着顾言的脑袋砍来。
这一刀之凶狠,显然直接就是奔着取了顾言性命而去。
顾言见状,也是自知无法再像刚刚一样硬抗下来。赶忙倒地,朝着旁边一个翻身,闪到了一旁。
“嘣!”
顾言闪躲过去,平城王这一击落了空,大刀砍在了大殿的青砖之上,直把一块砖石劈成了无数块细小的砾石,朝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顾言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癫狂不已的平城王,双眉紧蹙。此时的他本想张嘴说些什么,但显然平城王不肯给自己这个机会。
“小子,受死!”
只见平城王一声怒吼,再次扬起了手中的大刀,朝着顾言的胸腹横砍而来。
这一击,平城王融进了自己腾腾的杀气和自己全部的力量,一心只想着毕全功于一击,就此斩杀顾言。
看着此时已是不管不顾,一心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平城王,顾言心里也只得暗自叫苦。
顾言迅速地环顾四周一圈,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是背靠墙壁,身旁都是大殿的柱子,显然退无可退。
无奈之下,顾言也只好连忙举起了手中已经卷了刃的佩剑,抵住了平城王那来势汹汹的大刀。
“铛!”
两把兵刃相碰,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撞击声。而后,顾言那脆弱的佩剑毫无疑问的断成了两截。
但极为幸运的是,因为这把佩剑的卸力,平城王这灌注了全力的一击并没有对顾言造成伤害。反倒是平城王自己,因为巨大的反冲力震裂了自己的虎口,直往后倒退了几步才站定下来。
但这时,顾言却听不见了!
刚刚那一击所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一直回响在顾言的耳畔,就如同一个抓心挠肺的小鬼似的,扰得顾言眉头紧锁,心神难安。
顾言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殿的墙壁,看着面前虽然气喘吁吁,但仍显得凶神恶煞的平城王不断翕动着嘴唇。
过了良久,顾言的耳鸣还没有退去,就只见平城王一脸戏谑地朝着顾言走了过来。看着平城王那滴血的虎口,看着那仿佛嗜血一般的大刀。顾言明白,是时候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六年的时间,他感受到过身为贵胄的闲适与安逸,也感受到过被他人无尽关怀所带来的幸福,同样感受到过坚如磐石的兄弟情谊,夫妻情谊。
这六年的时光,他知道了很多,也见识了很多。人情冷暖,宦海沉浮,世家之争,皇室内斗。他什么都看过来了。
这一刻,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顾言终于明白了,那日在金城里,大司马看到那几棵柳树时,所说的“木犹如此,人何以堪”究竟是什么意思。
短短的一瞬之间,似乎前世今生的所有事情都在顾言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顾言知道,自己两世为人,已经是上天对自己最大眷顾了。此刻,他就要去追随大司马而去,他要去看看自己两世的亲人。
想到这,顾言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看着平城王那缓缓举起的大刀,顾言微微地闭上了眼,轻声喃喃道:“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