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宇?”凌斐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不难想象这青年是霍风团长的儿子。
不过大敌在后,凌斐并没有心情在此处刨根问底,只是将这关系记下,打算回头一并询问。
同是天涯沦落人,凌斐很理解失去家族是什么感觉,不免对霍明宇生出几分同情。
……
“快点带他回营地吧。”
梁成的声音拉回了凌斐正在发散的思绪。
“相比你一路上消耗不小,先回营地稍加修整吧。”一改往日的随意,梁成语气严肃,不容置疑,“虽然还不清楚你带回来的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我能肯定它们不打算善罢甘休。”
说话间,他已经再次将一只箭矢搭在弓弦上,耀金的光焰如流华一般向这巨蛛射去。
林笙同样没有闲着,他正稳定地用自己的灵力压制着巨蛛的蛛网喷射,这剧毒的蛛网若是让普通战士粘上,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会毙命。
……
站在队列前端的战士们已经蓄势待发,当魔物靠近它们的一刻,这场战争将正式开始。
新人们或许尚且怀揣恐惧,但是久战沙场的老手们显得淡定许多。
因为他们都清楚,这场战斗的结果无外乎死或生,而伤痕和痛苦从不是他们止步的理由。
他们都有东西要守护。
……
“这很可能是一场持久战……”
……
毫无迟疑,凌斐飞奔到修道院的门前。
毫无疑问,他再次看到了那娇俏的身影,目光也柔和些许。
“一路顺利?”林薇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
“我才不舍得让你守活寡呢……”凌斐本想稍加调戏,但看到她燃烧的瞳孔,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贫嘴,”林薇将头别到一旁,凌斐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快点恢复一下体力吧,接下来的防御可能还需要你出场呢,我为你护法。”
身怀荏苒剑,凌斐闻言也不太在意,轻轻颔首便滑向自己的房间。
“傻瓜……”
……
同样朴素的房间中,盘膝坐在床上,凌斐运转起周天,吐纳休息。
“荏苒?”从回到营地起,凌斐就一直没感受到荏苒的气息,此时的心情已经有些许焦急。
几次尝试与荏苒沟通,但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不禁多了几分担忧。他放出神识向荏苒剑内探索,却被一道坚实的无形屏障所阻挡。
“有些蹊跷。”话虽如此,凌斐的心情却稍微放松了下来。
“看来她正在忙于处理那个神龛吧,”凌斐想到,“那神龛气势惊人,如果要将它的气息封印,怕是不能受到外界干扰,看来是我多虑了。”
但转瞬间,凌斐的神色就没那么淡定了:“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战斗,我只能依靠自己了……”
凌斐腹诽一声,“不过离开荏苒,我也并非一无是处。可缺了她的见识和眼光,接下来未免有些难办。”
……
“你为何在此地?”温婉的女声在剑灵空间中回荡着,“担忧你的后辈吗?传承你的道门吗?”
“不,”空灵高邈的声音让人无法分出性别,“非要说,大概是命定如此吧……”
“可笑”,女声的语气充满不解,“如你这般存在,还要担忧所谓的命运吗?”
“看来你未能领悟什么是‘命’”,空灵的声音似乎也染上了些许无奈,“也罢,反正你欠我一情,帮我个忙便是……不,这太伤你自尊,我们互帮补助吧……”
……
由于荏苒施加了完美的防护措施,凌斐对剑灵空间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讲思绪重新转向自身,试图加快真气恢复的速度。
“这里的光系灵力似乎格外充足?”凌斐心中生出疑问。
并非是血脉带给他的感觉,而是身体得到了直接的反馈。空气中的光元素浓郁到快要液化的地步,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正疯狂地向凌斐的身体涌去,滋补着他的伤口,消弭着他的疲劳。凌斐凝神感应,发觉光元素的中心离自己不远,就在这所修道院中。
“林薇的灵力并没有如此浓郁……林磐尚在前线……”
“若说是其他人,拥有如此惊人的灵力,我怎会一无所知……”
“似乎是席光军那家伙的气息,他正尝试突破三阶”,凌斐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不会打算趁着‘神佑’一举扫荡魔潮吧……”
……
所谓神佑,是在接受“洗礼”之后短暂地获得“神灵”能力的时期。毕竟人与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有些人的“神佑”状态能持续几个月甚至几年,而有些人的“神佑”状态只能持续短短数个小时。
得到“洗礼”之后,神职者的周身会与其信仰极度贴合。如果说浩渺天地是一个完整的系统,那么天地间强大的存在都会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位置”。祂们的后代和信徒则会守在这些位置的一角,并且在合适的时候借用这个“位置”。虽然“神佑”期间的大道与信仰契合,但是神职者毕竟还处在俗世之中,难免受到后天的沾染。越是受到牵扯,大道的境界就跌落得越深,最后重新归于正常的状态。而牵扯的定义,又是因人而异的,所以有关所谓“神佑”的文献百家争鸣,始终没有得出一个定论。
凌斐从小饱览古籍,对这些说法自然熟记于心,可是真正到了即将见证的时刻,心情还是难免有些激动。
“可不能被他落下了,”虽然相信席光军的为人,可是毕竟他是自己名义上的情敌,凌斐的心中也没有放松。
……
大部分神念投入到了自身周天上,凌斐的思绪却没彻底断绝。
“那神龛的气息显然不是一般魔物能感受到的……”凌斐沉思,“否则追击过来的魔物会比我遇到的更多。”
“更像是魔物中的某些领袖感知到了它的气息,再传令给它们的手下……”凌斐当时只是略微察觉到神龛有些怪异,而对所谓的“气息”确实毫无头绪。
“感受到气息的前提条件到底是什么?”凌斐的思绪越飘越远,“荏苒为我掩盖气息的手法又是什么?”
……
“感知他人气息时,多半是仔细辨别气息之间的区别……”
“牧师的气息最不容易被感知到,因为他们的周身的灵力最为柔和……”
“什么才算柔和……”
“大概……是这样?”
……
三刻过后,凌斐的状态恢复如初,他推开房门向外走去,却与正要进门的林薇撞了个满怀。
娇羞中揉了揉自己的胸脯,旖旎的红从林薇的脸庞划过,克制自己的表情,林薇心头存着不解:“一点行动的声音都没发出,甚至气息都没有丝毫泄露,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仍然不解,但是她口头上气势却不能输:“色胚,这种关头还动手动脚。”
这并非凌斐本意,可事到如今也没法辩解,他索性觍着脸回复一句“多谢款待。”
不待林薇发作,凌斐接口道:
“临别之际,情侣之间的小小调情也不行吗?”凌斐尽可能说得悲戚,“此去不知是生是死,薇儿就这般冷血无情吗?”
“哼,”林薇面色平静不少,“想必你是死不了的。但你若是负伤归来需要医治,我若心神不宁药石用错,那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呵呵……”凌斐讪笑两声,转身逃离。
“可恶,这家伙……”事态紧急不容二人拌嘴闲聊,林薇还是忍不住顿足娇叱。
……
“不对,”即将感到营地入口,凌斐突然醒悟,心跳也错了一拍。“那角鹰可尚未远离前线,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凌斐瞬间仰头,黑发飘散于空中,双目中迸射出一道长数米湛蓝光芒,仔细扫视起整片天空。
林笙见状也是一惊,当下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不用探测了,你快回去”林笙语气也多了几分焦急,“它隐匿了自己的气息,现在已经绕到了营地的南方。”
“想必是这畜生察觉到了席光军正在突破,要赶去制止。”梁成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恼怒,“我们二人无法脱身,营地内部也仅有林薇一人能帮上忙,拜托你了。”
凌斐也并未废话,转身奔去。
“第一次看到他运用血脉之力……”注意力回到前线,梁成仍不禁感慨,“凌家的血统果然不简单……”
“营地里灵材和伤药还充足吧?”林笙发问道。
“自然充足?”梁成随口回答,“但你问这干什么?”
“呵……说来话长……”
……
凌斐凝神看向远处。
夕阳下,角鹰碍于修道院附近的禁制,没有急于接近地面,在空中散出无数风刃向修道院射去。
金发的少女在一道道攻击中翻转挪腾,巧妙避开,虽然无法保全周遭的建筑,但自保已经充足。
忽然间,角鹰挥翅俯冲,锁住了那少女周遭的空间。
这一下出乎了那少女的预料,她避无可避,看着逐渐接近自己的长喙,绝望从心中涌起。
“说到底,我的确懒散,也属于练功,当初研读的那些功法,现在也仅仅记着些大概了”飞奔中,凌斐感慨道,“不过山人自有妙计……”
瞬息间,他的速度提高数倍,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向正在俯冲的角鹰。
……
三年前,钟山殿内。
“凌斐,虽然我念你即将外出历练,破例传授你烛九阴血脉的逆运之法,但你切不可乱用。”
“二叔你多虑了,这逆运之法的诸多风险我自然明白,况且尚未练熟,怎敢乱用。”
“你与他人不同,你受到的反噬会更加严重。你尚且年轻,我也不解释为何,记住我的话便是了。”
“好的好的,口诀那么复杂,我还懒得反复背诵呢……”
……
湛蓝色的剑光仿佛能将天地斩开,没等少女缓过神来,角鹰已经被斩断一爪,负伤飞离。
剑指角鹰,凌斐的瞳孔亦是湛蓝,目光锋锐。
林薇看到赶来的凌斐,顿时松了口气,淡淡喜意涌上眉梢。
……
“我到底还是一个字都没想起来……”凌斐保持着高冷的姿态,内心里却是万马奔腾,“算了,区别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