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太阴高悬,但是清冷的月光不再皎洁,在魔气的沾染下呈现出淡粉色,多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
凌斐身体轻灵,也不算重,持盾卫士们轻轻松松地就将他带回了营地。
如果凌斐还醒着,他就会意识到,这次他进入的营地,和之前几个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
这片营地的团长是梁成。
且不说梁成是何许人也,我们就看看梁成营地吧,它到底和霍风营地有什么本质区别?
都是同样的破败,同样的落后,没有任何出奇之处。营地的这副破烂模样,迫使人们不得不思考,下次魔潮之后,这个营地是否就成为了历史。
营地的外围是一圈围墙。没有更好的魔法手段防护这里,砖头堆砌地严密点也是好的。
当然啦,要是用的黏土质量高点,再添加些干草,就更好了。
营地的入口设有一个简单的魔法阵,从花纹到构造都很简单的魔法阵。唯一的用途,就是当魔物入侵的时候,魔法阵能够释放出能量屏障,阻挡魔物的进攻。
至于防御强度,比起旁边的土墙,还是要强那么一点的。
营地的设施固然破败,却是相同原材料的前提下,所能建出的最好的。
这也是附近所有营地格局都完全相同的原因。
最好的营地建设,并不是高端的材料建设出高端的营地,而是用破烂的材料建设出勉强能用的营地。
这个最好,是用无数骸骨换来的最好。
在这个一切稀缺的年代,大家都明白什么叫过犹不及了。
……
营地的入口通常开在东方,没有什么理论依据证明东方更适合作为入口,不过人们建设营地时早已约定俗成,或许是因为东方象征着莫须有的好运吧。
同样在东方,铁匠铺就开设在入口附近。
铁匠铺内的兵器陈列,做工精良,铺子本身的破败对比鲜明。
老铁匠乌恩今年五十八岁了,早就过了参加战斗的年龄。对于这种老人,人们的通识是,如果你还能工作,还能为营地效力,那么营地随时都是你的家。
但是,如果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和营地的小伙子们争夺有限的食物资源的话……不好意思,请您移步去外面的荒原,寻找属于自己的大造化。爷爷再见,欢迎新叔叔。
……
看着方才急匆匆赶出去的卫士们凯旋,还带回来一个浑身污渍的年轻人,正坐在门口打铁的老乌恩很愿意和他们聊几句。
”这又是哪来的倒霉小子?“老乌恩挥舞着铁锤,对火炉上固定着的盾牌敲敲打打。火炉的高温让他额头上分泌出不少汗珠,但是丝毫没能减弱他聊天的兴致。
“不知道,我猜测是霍风团长那边来的吧,他们那边情况不妙。”卫士首领有些心不在焉,他仍然因为凌斐的那把古怪锈剑感到困扰。
“嘿,霍风肯定很不好受。”乌恩打开了话匣子,源源不断地讲了起来,“二十年前,我从他那里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他领导能力不太行,早晚会出问题。”
“你看,上周的魔潮,他们损失了五条命,咱们却毫发未损。”
乌恩原本有吹嘘一下这个营地的意思,但是想到霍风的营地损失惨重,争胜心慢慢消散了。
他沉默不言,低头捶打着那块铁盾牌,力道狠辣起来。
他到底是假装自己在敲打魔物,还是希望这块盾牌能给营地的小伙子们一线生机呢?
……
逐渐远离铁匠铺,卫士们带着凌斐来到了营地的重要。
中央是一个环状的训练场,大部分时间用于训练营地的战士们。
新年之际,大家也不介意在场地中举办一场竞技大赛,活跃活跃气氛,庆祝一下过去一年的胜利。
“新年是必须有的,无论外面的情况多么不容乐观。如果连新年都没法庆祝了,我们不如去死。”
营地里的游吟诗人总是这么和他人发表自己的看法,但是作为不太理解战斗残酷的文职工作者,他们的话还没有被采纳过。
因为战事吃紧而取消的节日活动不在少数,过新年,也可以是种奢望。
……
接纳伤者,安葬死者,这是营地的日常。看到凌斐被持盾卫士们带着,在营地中各自忙碌的人们,都没有围观,甚至没有感到惊讶。
这次来的是凌斐,下次或许就是凌飞或者凌绯了,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魔乱大地啊,每天都要死人的。
死个人是魔乱大地日常的主要基调,没死人才是奇哉怪也。
……
终于,卫士们将凌斐带到了营地南侧的教堂。
在这乱世中,信教的人仍然不多不少。有些人愿意相信仁慈的主会赐予他们安宁和生的希望;有些人却坚信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魔物作战的时候,他们可没有受到过“主”的帮助。
抛开信仰不谈,教堂的神父和修女会传授一些简单的光属性魔法,用于辅佐基本的治疗。
无论是成为优秀的战士或者是优秀的魔法师,过人的天赋都不可或缺。
话虽这么说,但是如果你只是想做一名合格的医师,在教堂里面学习四五年也就足够了。
……
“林薇修女,”卫士首领走进教堂的院落,轻轻呼唤了一声,语气略带一丝倾慕。
“请稍候。”不多时,一名修女从教堂中走了出来。
她皓齿明眸,容貌端雅,金色长发垂过腰际。容貌或许称不上绝色,但至少让人见之心怡,忘却烦恼。
尤其是在这种魔乱大地的年代,爱情更加可贵,教堂的修女小姐们,难以避免地成为了营地中大部分年轻男性的目标。
而这位林薇修女,自然是卫士首领的梦中情人。
见到心仪之人,卫士首领有几分迟钝。半张着嘴,他大脑极速运转,却丝毫想不起来自己来干什么的。
直到队末扛着凌斐的卫士走到他身边。
……
“咳咳,”卫士首领轻咳两声,想要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方才有个冒险者遇到了石魔,被石魔砸中了右腿。还好我及时赶去将他救下,不然他今天就要魂归天国了。”
身后的一众卫士早就习惯了他们老大在林薇面前显圣的作风,眼中都略有笑意,却没人戳破他。
“有劳你了。”听完卫士首领的简单讲述,林薇轻轻颔首,回他一个淡雅的微笑,声音犹如甘怡。
卫士首领顿时喜形于色,正待说几句谦虚的场面话,林薇却继续说道,“麻烦你将他带进来吧。”
刚刚准备好的措辞迅速被废弃,卫士首领只得招呼一声扛着凌斐的卫士,让他尾随自己走入教堂。
……
教堂的病房中……
“嗯。”林薇收回了按在凌斐胸前的纤手,“失血不少,气息虚弱,等他调养一段时间再考虑需不需要截肢吧。”
“嗯。”卫士首领从凌斐的身上收回自己羡慕的目光,嘴上承接着林薇的话,心里却在感叹自己没有这般好的运气。
对爱情的渴望让他大脑不太清醒,正常人不会认为躺在教堂的病床上是什么好运气。
“你请回吧。”林薇的音色温暖,优雅而又带着拒之门外的冰冷,“我还要照顾伤员,就不送了。”
可是卫士首领还想找借口多待一会,他很快就想到了话题。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他的佩剑还在我这里。”卫士首领取下凌斐的锈剑,放在了门边的木柜上。
“看着这位冒险者衣着光鲜,多半是纨绔子弟。”在林薇面前,卫士首领觉得有必要展露一下自己的文采,“没想到佩剑却是一柄平平无奇的锈剑,当真奇怪。”
“确实奇怪。”虽说如此,林薇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丝毫惊讶。
谈话就这么被草率结束了,卫士首领很遗憾,客套几句之后,急匆匆地离开了教堂。
……
”有进展吗,老大?“门口等待的一种卫士嬉笑道。
卫士首领脸色有些难看,“或许有吧。”
其他人都心知肚明,自家老大又吃了闭门羹,识趣地没有多谈。
方才为了救凌斐,他们还没吃早饭,现在纷纷前去觅食,也无暇八卦。
……
教堂中,病房内,除了林薇和凌斐,再无他人。
没有像对待其他病人一样立刻采取一系列治疗措施,林薇此刻悠闲的很。
她看着仍然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凌斐,柳眉微微蹙起,喃喃自语道:
“烛九阴的标识……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