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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程菲儿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这是高博和张雪进入432寝室之后告诉我的一件事。

原来,张雪和程菲儿住在一个寝室,两人相处的还不错,张雪比程菲儿大一岁,气质上却显得很成熟。自从她和高博交往之后,跟程菲儿就更亲近了一层。有时候,程菲儿还半开玩笑地管张雪叫一声:六嫂!听来可笑,也算童言无忌。

当我跟着高博和张雪上了女生宿舍楼、走进程菲儿寝室的时候,小姑娘正躺在床上发着烧,脸蛋儿红红的,嘴唇干干的,一双大眼睛也失去了平日的神采,只是看见我的那一瞬间,礼貌性地笑了一下,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看见她这个样子,不知为什么,我竟有一些心疼了。

我说这两天怎么看不见她了,也不过去约我晨练了,原来是躲在寝室里发着烧呢!

听张雪说,程菲儿已经烧了两天了,在校医那里开了一些退烧药,但是吃了不太见效。我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烫手了!当下和高博一商量,决定立刻送程菲儿去医院。医院就在附近,大约1.5公里左右。

我让高博下楼去看看能否找到出租车,那个年代,城市的出租车很少,尤其在晚上,不容易找得到。然后,让张雪帮着程菲儿把衣服和鞋子穿好,准备下楼。可是这孩子刚一走出寝室门口,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看着她强忍痛苦的表情,我什么也没想,直接抱起她娇小柔弱的身体走向楼梯口。

果然,高博根本找不到出租车。也难怪,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哪里还有出租车呢?程菲儿烧得这么厉害,得马上送医院。医院离得不算太远,走着去也用不了多久。想到这里,我抱着程菲儿快步前行,高博和张雪紧跟在后面。一路上,我和高博轮换着或背或抱,带着程菲儿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初夏的夜晚,很安静,风吹在脸上又从耳边掠过,有一丝清凉。抱着程菲儿的时候,我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头看着她,她的脸一直红红的,由于发着烧,呼吸有些急促,眼神里流露出感激和一点点羞涩。我走得很快,彼此之间可以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我说:“菲儿,不用担心,马上就到医院了。让大夫给你打上一针退烧药,很快就会好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用表情告诉我:大林哥,我没事。

等我看见“D市第五医院”的招牌时,紧张的心情才算放松下来,而这一刻,我脸上的汗水已经落在程菲儿的衣襟上。

第二天,星期六。

早上,我去看程菲儿的时候,其他的女生都不在,只有张雪陪着她。看来昨晚送她去医院还算及时,打了针之后,效果还不错,已经退烧了。吃过早餐,看上去气色也恢复了正常,整个人的状态比昨晚好了很多。

是不是前几天和我一起晨练跑步时着了凉,才引起的重感冒呢?想到这儿,我从心里生出一丝愧疚感。

“大林哥,昨晚谢谢你送我去医院。对了,还有六哥和小雪姐姐。”她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

我笑了一下,问她:“是你让小雪去那边找我的吧?”

程菲儿说:“嗯,是我让她去的。那时候我有点儿害怕了,就想让你过来看看我。”

不知怎么了,听完小女孩这句话,我忽然觉得心头热热的。

“感冒了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万一耽误了病情怎么办?”

我有点儿埋怨她。

这回她却笑了:“我也不知道能烧成那样,以为吃点儿药就好了呗!”

看着她又恢复了几分顽皮,虽然还有些憔悴,但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我嘱咐她按时吃药,多喝水,她都一一点头答应了。

这时,门一响,杨秀、王海、马晓宇、高博进来了,看来这几位哥哥对他们这位小同乡都很关心。刘迪和石小庆因为有事没来,让杨秀代为问候一下。

王海一向对女孩子关爱有加,看见小妹病成这样,也有几分心疼:“菲儿,以后再生病的时候,早点儿告诉我们,不能自己乱吃药。上次我回家见到你妈妈,她还托我们好好照顾你,结果你现在病成这样。”

程菲儿笑笑说:“谢谢哥哥们来看我,我已经退烧了,再吃两天药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了,是吧大林哥?”

王海看了我一眼,然后调侃地说:“看看吧,菲儿现在有事儿都不找她大哥、二哥,只找她大林哥了!”

大家都笑了,程菲儿脸一红,不说话了。

我倒是不以为意,只是顺着王海的话又提醒了一句:“二哥说的对,菲儿,以后再有什么事早点儿告诉我们。”

这时,杨秀扯着大嗓门儿说:“行了,小妹的病也没啥大事儿,咱们就别在这儿闹腾了,让她好好养病吧!”

说完,又转过头对马晓宇说:“老三,你不是说跟钟玲约好了去她姐姐家吗?还不赶紧去?”

马晓宇笑笑说:“杨老大就是杨老大,啥心都操。我不着急,钟玲说中午到那就行,反正就是一起吃顿饭的事儿。”

王海说:“看看我们老三,谈恋爱的进度真是太快了,估计马上就能订婚了!”

高博接着说:“谁让三哥长得帅呢?俗话说,男人长得帅,艳遇来的快!”

“去你的!老六最能胡扯。”

马晓宇笑着拍了高博一下。

一旁的张雪也略带嗔怪地看着高博说:“高博,说话总是这样没分寸,也不知道注意点儿。”

“哈哈,我说的是实话嘛!再说这里又没有外人。”高博解释说。

杨秀说:“都别乱说了,赶紧走,让菲儿好好养病。”

大家一想杨秀说的也是,赶紧让小姑娘静静地养病吧!于是,都起身和程菲儿打个招呼就走了出去。临走时,张雪说:“你们就放心吧,有我照顾菲儿,不会有事的。”

因为有张雪在,高博暂时留了下来。

中午,舅舅带着孩子,也就是我那个六岁的小表弟昭昭来学校看我。一起吃过了午饭,昭昭说要去龙湖公园玩电动车,舅舅对我说:“反正是周末放假,你也一起去吧!”

在我心里,舅舅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仅仅比我大十几岁,却是一个特别有亲情和责任感的人。他属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毕业的那批重点大学的毕业生,非常优秀。毕业后,分到D市工程设计院工作。由于天资聪慧、工作努力,不到三年就成了院里有名的青年工程师,颇受单位重用。

舅舅在我小时候就对我特别好,等我上了高中,更是关怀倍至,给我买了很多学习资料。他经常写信督促我好好学习,希望我能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然而造化弄人、事与愿违。我曾在高考后一度不愿再见到舅舅,惭愧之心无以言表。可最后,还是舅舅主动找到我,得知了我的高考成绩,他在失望之余,联系到松江商学院,帮我选了这样一个专业。我本来是不想再读书的,舅舅认为在我这个年纪,还是应该多读一些书为好,过早地步入社会没什么发展。

记得入学的前一晚,舅舅跟我说了好多鼓励的话语,至今想起,感愧犹深。

夏日的午后,暖阳高照,龙湖公园里,草木葳蕤,林花盛开。昭昭活泼好动、顽皮可爱。我先是带着他玩了一回电动汽车,又去假山莲花池看了一回喷泉,然后去湖边散步、划船,在长廊里看远处的石拱桥、看水中成群结队的红色金鱼,还有那湖面上一丛丛宽大翠绿的荷叶、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荷花。昭昭玩的很高兴,舅舅拿着相机不停地给我们拍着照片,或许在他眼里,我和昭昭没有什么分别,都是孩子。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当年舅舅拍下的那些照片至今珍藏在我的相册中,更是珍藏在我心里。现在我已人到中年,舅舅的双鬓也生满了白发。这些年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们也感知了那么多不同的人生况味,但是,我与舅舅之间的感情却从未有过丝毫的改变。有时相逢一笑,有时把酒言欢,总能够在对坐闲谈当中找到彼此认可的价值观。

而岁月的流逝又总让人徒生无限感慨,苏东坡在《西江月》一词中说:“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这是何等旷远辽阔的时空感和苍凉深遂的生命意识啊!

我有时想:倘若生命能够重新再来一回,我将做出怎样不同的选择呢?

也不过就是本着一颗真心,在世间风雨中辨明方向,选择属于自己的道路,走出坚实的声音,活出一些真滋味。然后,把经历过的那些美好和感动尽力珍藏在心底、珍藏在记忆的最深处,让它们实现永恒的意义和价值。就像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我仍旧沉醉在汹涌的回忆中,用文字来记录和表达这些曾经的生命体验,获得内在的丰富与完整。我想,这也是人生的一种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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