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天没看见程菲儿了。
晚上，王海跟我说，程菲儿最近经常跟着一群女生去校外的一家大众舞厅学习交谊舞。
“那里人员挺杂的，社会上的人也去，我觉得不太好。劝她她又不听，小姑娘长大了，有主意了！”
王海无奈地摇摇头。
“你和赵雯……”
“大林，我和赵雯的事你最好不要管了，二哥会处理好的。”王海打断了我的问话。
他的语气里带着焦虑，看来他还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或者说还不想解决。
由他去吧！
可是程菲儿怎么办呢？这小姑娘到底怎么了？非要去学什么跳舞呢？
一想到自己在天府楼大酒店歌舞厅里打工时的所见所闻，还有上次在台球俱乐部打架的事，我的心里马上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担忧：万一程菲儿也像方晴她们一样，遇到了苟三儿那样的小流氓怎么办？
我越想越害怕，决定马上去找她，一定要告诉她这个社会环境的复杂性，一个女孩子必须懂得保护自己。
先是去了女生宿舍楼，没找到。但是，听她的同学说，程菲儿可能又去校外学跳舞了！我心里有些着急，同时还有些生气：挺聪明的一个小孩，怎么会这样呢？
出学院大门，西行大约一公里处，有一家“再回首”大众舞厅。进入舞厅，需要登上一段室外的铁架楼梯直接上到二层。
走进舞厅的大门，一个面积大约在一百多平方米的舞池中，已经站满了跳舞的人群，五彩的灯光转动闪烁，节奏感明快的音乐在大厅里回荡。这样的场景让我既感到熟悉又生出几分讨厌，可能跟我那段打工的经历有关。我在人群中仔细地寻找着程菲儿的身影，但是找了半天却始终没有看到她。怎么回事？难道今晚她没来这里？那她会去什么地方呢？这孩子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正在我焦虑不安地围着舞池转圈儿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后有人在拽我的衣角。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淡蓝色风衣、梳着长发的女孩站在我面前：正是程菲儿！
我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眨着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不说话，我心里还是有些生气，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外面走。程菲儿并不拒绝，而是乖乖地跟着我走出舞厅、走下楼梯、一直走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
“菲儿，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语气急切地问她。
她却对着我笑，还是不说话。
唉！真是个孩子！我急成了这样儿，她却还能笑得出来！
“还在笑？我问你话呢？”我有点儿生气的说。
“怎么了？大林哥，你真的生气了？”程菲儿问我。
算了吧，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跟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生气呢？
“谁说我生气了？我只是有点儿担心你。”
我的语气和缓下来。
“那你担心我什么？”程菲儿问。
“我担心你被大灰狼抓走！”
我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才不会呢？哪里有什么大灰狼啊？”她歪着头笑了。
“大林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怕我碰到坏人。可是你放心，我们每次都是好几个同学一起来的，会有什么事呢？”程菲儿认真地跟我解释着。
是啊！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是不是我过于敏感了？但是我就是不放心，就是害怕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菲儿，你以为和同学在一起就安全吗？别忘了，你们都是女孩子。”
程菲儿看了我一眼，想了想，把头低下来：“大林哥，那我听你的，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看她的样子就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我忽然又有几分心疼，是不是我刚才的行为有些过分了？
“对不起，菲儿，我刚才不该那样跟你说话。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你，怕你出事。这样吧，如果你喜欢学跳舞，下次我陪着你一起来。”我觉得应该安慰她一下。
程菲儿抬眼看着我：“真的吗？你真的陪我一起来？”
我肯定地点点头。
“还是算了吧！听二哥说，你不喜欢跳舞，也不喜欢这种地方。”
程菲儿的语气有点失望。
我的确跟王海说过这样的话，可她什么时候知道的？看来，王海在她面前没少说我的事。
这个王海！
“我是有些不喜欢这种地方，但是没关系菲儿，只要你喜欢，我就陪着你。”
我轻轻摸了摸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那好吧，下次再来的话，我要你陪我一起来。现在，我们回去吧！”
那个晚上，没有风，城市夜幕低垂，路灯的光很柔和，照着路边的各类店面和来往的行人。偶尔一声汽笛响过，掀起地上的落叶飘向远处。我牵着程菲儿的手，走在1995年深秋的夜色中，这样的画面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很清晰，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大林哥，听说前些天你跟人打架了？”
程菲儿突然问起这件事。
“又是二哥告诉你的吧？”
她笑笑，未置可否。
“是因为两个女孩吧？”她又问。
看来这件事已经引起她的好奇心了。
“是的，她们遇到了坏人，被我和二哥赶上了，就帮她们把坏人打跑了。”
我说的轻描淡写。我认为在她面前这种事还是少说为好。
“那个叫赵雯的女孩好像在追二哥。”程菲儿说。
这小姑娘怎么什么都知道？
“菲儿，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能乱说。二哥是有女朋友的人。”
“我没乱说，有一次我看见他们在一起跳舞了，很亲密的样子。我们同学也看见他们在一起了。”
程菲儿认真地强调着她的所见所闻，看来王海和赵雯这件事已经公开化了。那我又能替他们隐瞒什么呢？
“大林哥，那个和赵雯在一起的女孩漂亮吗？”
我知道她问的是方晴。
方晴？不能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她，她不是那种一眼望过去就令人惊艳的女孩，但是，她身上的那种独特气质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能够相比的，我觉得用“秀外慧中”这个词来描述方晴给人的感觉再合适不过了。可我在程菲儿这个小姑娘面前实在没有必要说出我对方晴的感觉，这种感觉只能偷偷压在心底。
“哦，她不算漂亮。怎么说起这个来？”我低头问她。
程菲儿犹豫了一下：“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大林哥，你会喜欢她吗？”
果然是女孩子共有的好奇心！为什么女孩子都对这样的事感兴趣呢？
“怎么会？我们刚刚认识，只是普通朋友。”我敷衍了一下。
其实我心里清楚：我是有点儿喜欢方晴的，可也仅仅是喜欢而已。
“大林哥，你还是不想交女朋友吗？”
“不想，那天院里开大会你也参加了吧？再有几个月，我们就要去万博文化公园实习了，交什么女朋友啊？”
我心里确实这样想的。马上就要去实习，然后毕业，也不知道未来的工作会怎么样。我们即将面临的是非常现实的生存问题，如果连这些最基本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做其他的事情还有意义吗？
“是啊，到那时，我就十八岁了，我就长大了。”
程菲儿幽幽地说。
我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起风了。
秋夜的风，轻柔里透出一丝寒意，吹动了脚下的落叶和路边尚未凋谢的野菊花，也吹动了程菲儿的一头长发和风衣的衣角。
我问：“菲儿，你冷吗？”
“和你在一起，不冷。”她柔声说。
我轻轻地握着她的小手，暖暖的。
此刻，周围好像突然安静下来。我抬起头向远处眺望，一弯新月刚刚升起，皎洁的月光与柔和的灯光相互交织，构画出了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这城市的夜色，真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