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走停停的,硬是拖了七天才到了燕京,慕凌睿小小年纪,精力却最是旺盛,什么都不知道,却又硬要看,小小的人儿,话都不会说,就会凑热闹了,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反正楚栖池一直坚持,是随了他娘,一路上没少挤兑楚清颜,气的楚清颜每时每刻都想要大义灭亲,奈何打不过人,只能憋着一股气,一路上怨气越憋越多,到了燕京时,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幽幽的郁气。
把前来接应的三皇子吓了一跳,生怕是自己招待不周,惹了这位小祖宗不快,一路上战战兢兢的跟在车队后面,话都不敢说。
说起宗族里这一辈的皇子们,也是有趣,看不到楚清颜和楚栖池,一个比一个蹦跶得厉害,写信给楚清颜,要她帮自己夺位这种愚蠢至极的手段层出不穷。
一旦见着了这两个人,却又怂的跟鹌鹑似的,憋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在三皇子的小心随行下,一行人终于安安稳稳的到了皇宫。
“阿颜!”楚清颜还未下马车,就听到一声熟悉至极的声音传了过来。于是她直接把儿子丢给了他舅舅,一只手拎着裙摆,直接跳下了马车。
一对夫妇站在马车前方,男子鬓间早已花白,却身形挺拔,眉眼被岁月侵蚀的变了样,却也能一眼看出年轻时的俊朗。此人正是东燕沉迷道术,平庸至极的燕皇楚震澈。
妇人雍容华贵,鬓染微霜,眉目却依旧风韵犹存,纤瘦的身子,却有着宁折不屈的韧劲,在那里一站,便自成一方风景。此人正是楚清颜和楚栖池的亲娘,燕后禾纯韵。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楚清颜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举手抬足间俨然是嫡长公主的风范,和方才在马车里和阿兄打打闹闹的姑娘判若两人。
“却是瘦了,回头让你阿娘给你好生补补,此番你阿兄做的不错,把你给带回来了,如果那小子没有来找你,那便莫要再念旧情,好歹是东燕金尊玉贵的大长公主,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燕皇端详了楚清颜片刻,摸了摸她的头,浑浊的眸子里满满的心疼。
“阿父说的是,阿颜此番回来,自然是要阿娘做一顿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这些年没见着你们,都把阿颜饿瘦了!”楚清颜微扬起了头,笑着应道。
“愈发没皮没脸的,在外面受了委屈,丢了咱们王族的脸,还好意思说犒劳自己,没治你的罪,就算阿父仁慈了,还敢在这耍嘴皮子。”燕皇被她逗笑了,这个大女儿向来俏皮,也最会得自己欢心,能力手腕也都不弱,又是女儿身,又不用担心她会打帝位的主意,燕皇也难得的给了她天家极为难得的父女亲情。
“也莫要在这站着了,听你阿兄说,你生睿儿的时候难产,险些没命,这才休养了一个月,就一路奔波被你阿兄骗到了嘉定城,身子定然没养好,此番回来,让太医为你好生调理身子,免得以后老了,身上到处都是毛病。”燕后笑着看了父女俩,见楚清颜还要说下去,赶忙打断了她的话。
冬日里的风本就冷的紧,这孩子向来心大,仗着年轻往死里作,身子亏着,还在这吹风,指不定就得了风寒。
听了这话,一直抱着小团子在马车里的楚栖池终于下了马车,燕皇一见着他,眸中就闪过一丝阴霾,却又极快的掩饰了起来,在看到他怀里的小团子时,又再次眉开眼笑。
“这可是睿儿,给朕瞧瞧,果真好看的紧,粉雕玉琢的,和阿颜小时候倒是像,跟玉娃娃似的!”
燕后听了这话,立刻松了握着楚清颜的手,转头就去看小团子。
“???”谁是您女儿?外孙比您女儿还亲?
“哎呦!陛下说的是,这孩子真是像极了阿颜小时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好看的紧,阿池,你别死抱着不撒手,让本宫抱抱!”
“就你这力气,哪里抱的动,让朕来抱!”然后老夫妇俩就争了起来。
说来也是可怜,老皇帝一大把年纪了,生了一堆儿子女儿,结果儿子从老大开始,就死活不愿意成婚,老二天天拿着老大当借口,老三看两个哥哥都没娶妻,也不敢娶,后面几个就更别说了,全跟老三一个德行。结果一来二去,几个儿子全是孤家寡人,民间都在传,他们王族的儿郎是不是都不行,气的燕皇都想骂人。
女儿还好一点,大女儿是个有能耐的,成了大炎的君后。老二是个跋扈的性子,没什么本事,心却挺大,整日里想着超过她姐姐,能瞧上她的,她瞧不上;她瞧上的,人家瞧不上她,都17了,还在宫里混日子。老三倒是嫁出去了,结果刚嫁过去,夫婿就死了,留了个遗腹子,现在母子俩相依为命。孩子像足了亲娘,一板一眼的,连点小孩子的鲜活气都没,看着便没意思。统共也就三个女儿,就一个好好的,生了个俏生生的小团子。
这可是这一辈里,唯一一个送到自己面前的小孙子啊!燕皇差点喜极而泣!这可不得当宝一样供着,更别提小团子还生了个好样貌,性子也活泼,讨人喜欢得紧。
“......咱们先回去,方才不还说阿颜身子虚了,不能吹冷风吗,睿儿还小,也不能着了凉,这么小的孩子,喝药总是不好的。”楚栖池看着幼稚的老夫妻两,忍着抽搐的嘴角,把两人的争吵打断。
“对了,阿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阿颜呢?”
“......”刚刚被您老丢在身后呢,转头就忘了可还行?
于是,就在除了楚清颜的众人的欢声笑语中,一群人步行去了燕后的大和宫。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东燕的皇宫比大炎的皇宫奢侈了不是一星半点,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富丽堂皇。
便是下等宫女所住的掖庭都精妙绝伦,每一个金柱都雕着繁复的刻花,各个都不尽相同。大和宫是皇后的寝殿,更是繁华。七十二个金柱均由汉白玉雕刻而成,靠里的里金柱更是自上而下都雕刻着凤舞九天的样式,靠外的外金柱则是凤凰涅槃的图样,周边则用金线勾勒,工程之繁复令人不敢想象。
自小在这宫里长大,楚清颜本不觉着有多繁华,但是当她跑到大炎当了两年君后之后,才发现,自个儿从小过得这么奢侈。
走在上好的白玉铺就的地板上,看着殿中青石雕刻而成的浮窗和于是堆砌的墙板,楚清颜的心一阵抽痛,这该是多少钱啊,他们大炎现在一穷二白,地板是大理石的,地毯甚至都是自己前些年和慕钰尘打匈奴时扒下来的羊皮做的。更别提雕花了,唯一一个雕着东西的金柱还是自己闲来无事练剑,随意划上去的,她自小也没有绘画天赋,刻了个什么东西,她自己也看不出来。
帝后二人穷成这个鬼样子,底下的百姓如今生活方才转好,还没过上几年好日子,他们总不能强迫他们提高赋税,给皇族大兴土木吧。反正这个穷日子,她也不知道自个儿还要再过上个几年,本来都习惯了,现在看到自个儿小时候住的这么奢侈,恨不得把地板都翘了。
此时有多后悔,当年自己灭了各个小国家乃至南王族烧人家宫殿的时候就有多猖狂,就是不给底下人去抢人家皇宫,一把火烧了,当年说了什么来着?哦对!
“这些个地方,脏得很,不知道埋了多少红颜骨,各种腌臜东西都有,里面的东西还是莫要拿了,免得晦气。”后来当了君后之后,楚清颜恨不得回到过去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这些都是钱啊!!!能救多少百姓,能颁行多少政令,能换个多大的宫殿,你管他脏不脏,他都是钱啊!你个败家子,全都给烧了!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楚栖池在一边抱着小团子,看着小团子他娘越来越炽热的眼神,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清颜,你在看什么?你又在想些什么东西!”
“这汉白玉地板起码有黄金万两,花瓶是两百年的年份,有价无市,约莫也有百万白银......”
“......”燕后的眼睛愈发湿润了,眸中的爱怜愈发浓厚。燕皇的眸子里都带上了浓浓的怜惜,楚栖池的表情就有那么一些一言难尽了。
“阿颜果真是受苦了,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用过?现在这些不值钱的东西都惦记上了,你缺什么都和阿娘说,阿娘定不会短你的用度,莫要再和在大炎时一般委屈自个儿。现在回了家,万万是不能受委屈的。”
“你阿娘说得对,阿颜啊,千万别在家客气,瞧瞧这两年,把咱们家的小公主蹉跎成什么样子了。”
“......”楚栖池掂了掂小团子,这重量也不像是苦了的样子啊。
“......”楚清颜: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们太浪费!
等到帝后两人把小团子抱在怀里,抢着照顾的时候,楚栖池才拽着楚清颜的手,把她拉到了一边,一脸严肃的递给了她几张大面值的银票。
“若是缺钱了,就与我说,莫要苦了自己,阿兄这点钱还是出的起的,总能让你不缺吃穿用度。”
“......好”你们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有银子拿,我也就不解释了,你们高兴就好。
于是,楚清颜面不改色的把银票揣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