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将军又来啦。里边儿请里边儿请。”戏班小二熟练的招呼蒋济入座。
这偌大的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蒋将军也没别的爱好,独独爱听这三尺梨园的戏,尤爱这里的名角儿黎银唱的戏。
“看大王醉卧帐中,我不免去到帐外闲步一回。”
唱的是一曲《霸王别姬》,端的是一段风月无边。
声音婉转,百灵鸟也得甘拜下风。
一双招子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爱慕,悲痛,不舍,决绝。
蒋济痴迷的看着台上的女子。
看着她一点点入戏,看着她名扬四海。
一曲终了,戏台上红幕已落。
他还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戏里。
“蒋……”想到了什么,满面还是脂粉的女人顿了顿,方又开口“阿济,你在想什么呢?”
蒋济回头,激动的看着面前的“虞姬”。
“阿梨,你的戏真的是唱得越来越好了!我方才都以为真的虞姬站在我面前了!”
“呵呵呵,”面前的女子像是被取悦到了掩面一笑“你这大将军倒是油嘴滑舌得紧,你这样要是被传出去,不知道要令多少人喷茶呢。”
“别人喷不喷茶关我何事?”蒋济伸出食指刮了一下黎银的鼻梁。
“我只消知道,我面前这人是我的,这不就成了?”
闻言,黎银斜睨了蒋济一眼,暗戳戳伸手揪上了蒋济腰间软肉。
“呸,登徒子!”
两人玩笑了一番,蒋济又出声了。
“阿梨。”这次他的语气格外正经。
“欸。”
她把放在他腰间的手拿了下来,在屋里头梳妆镜前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铜镜中的那个人。
“……”
“阿梨,跟我走吧。”沉默了许久蒋济终于开口了。
“走?去哪儿?”她问。
“去这梨园之外,将军府中,做一个贵夫人,你意下如何?”他说。
“此话当真?”
“当真。”出言干脆利落。
“那让我考虑考虑。”她这会儿也没盯着镜中那个虚影看了,垂着眸,手指神经质地扣着宽大的戏服袖子。
“阿梨,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他有点不敢相信黎银会犹豫。
“阿,哦不,蒋将军。我们先前是说过,待我成了这天底下顶有名的角儿时,可以答应您一个要求,但是啊,这个要求方得我同意才行,不是么?况且,您扪心自问,您提出这要求,我说要考虑考虑,不是很符合常情吗?”
此话一出,蒋济哑口无言。
“阿梨……”蒋济站到黎银的身后,低头看她。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黎银终于出声打破了沉默。
“蒋济,我认认真真的问你。你,是认真的吗?”她转头看向他。
“我是。”他不在意女人直呼了他的名字,只低头看着她。
“你一介大将军娶了个戏子做妻,不怕被人耻笑吗?”她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眼,想在他眼睛里找到一丝犹豫。
“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蒋济突然笑了,随即又正色道“阿梨,我早已说过,别人的事,同我何干?别人耻笑他们的,我们过好我们的不就成了吗?日子又不是和他们过。”
她也笑了。
“那成,我答应你。”
天底下最有名儿的角儿要成亲了,成亲对象是大名鼎鼎的蒋将军。
有些人羡慕黎银命好,能被将军看上,有些人酸将军得以同美人夜夜笙歌的……
成亲那日,十里红妆。
许多的闺中女子只能咬手帕解解恨,哪怕咬碎了一口银牙也改变不了什么。
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喜洋洋的祝福。
两人婚后生活不错,甜甜蜜蜜。
外人们也从一开始的心口不一变成了“好羡慕蒋将军和他夫人,他们就是一对神仙伴侣!”
那日蒋济休沐,两人同以往一般来到花园中坐着。
不同寻常的是,梨花开了。
三年了。
这棵梨树移植到这将军府已经三年了。
黎银嫁到这将军府也已三年了。
终于,开了。
黎银坐在梨树下抚琴,任由大风刮过,吹落细小的梨花。
蒋济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幅美人图,纸上已是满满当当,心中更是点落滴滴墨痕。
黎银入的是画。
是纸上的画,更是蒋济的心画。
“阿济,何时出发?”
本朝逐渐衰颓,外族大举入侵。
原本的太平盛世被战火烧得满目疮痍。
“明日寅时。”蒋济安抚似的揉了揉黎银的头。
“阿梨莫要担心,我此番前去定会凯旋。”
黎银红着眼眶,强笑道:“我信你。我的大将军一定战无不胜。”
蒋济把她横腰抱起“借阿梨吉言。待天下太平安定,我就向皇上请命,解甲同你走遍人间山河。”
回应他的是沾湿了他青衫的热泪。
黎银的话得到了应验。
两年来,蒋济和他带的军队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大大小小的城池被收复,家家户户的人们不再流离失所,虽然依旧如同灰烬,但却充斥着生机。
蒋济在民间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百姓们也许记不得皇帝的生平,却张口就能说出战神蒋将军的丰功伟绩。
皇帝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彷徨,到收复了第一座城池的惊喜,再到如今的想要卸磨杀驴。
当臣下功高盖主,当上位者起了防心。
君臣异心,可谓大忌。
高堂之上。
“蒋爱卿,你意下如何?”皇帝眼里闪过一丝可惜。
如果可以,谁想让一个惊艳才绝的臣子死。
可如果他不死,将来皇位鹿死谁手就不得而知了。
他可是听说近日来越来越多的百姓成了蒋家的拥护了。
“一切任凭陛下抉择。”蒋济在堂下不卑不亢。
“阿济,你……为什么……为什么?”黎银看着蒋济,哽咽问。
早朝的事才下朝就传到了蒋府。
蒋济还是同以往出征前一般神色温柔地摸了摸黎银的头。
“阿梨,今生注定负了你了,对不起啊,不能同你一起看尽人间山河了。”
“阿济……”大抵是委屈到达了临界点,她终于忍不住扑进了蒋济的怀中嚎啕大哭。
蒋济一言不发把她揽入怀中,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披散的青丝。
见她哭累了,翻身下床替她倒了碗温水,一点一点喂给她喝。
“阿梨,终是我负了你,依照那日约定,你已经自由了。”
“阿梨……”
“阿梨,我知你是个戏痴,从前你在的那个梨园我已经买下来了,契书明日我叫菡萏交于你,你便是那梨园的园主了。我此去,恐今生再不能与你相见,你要照顾好自己。”言至此蒋济也哽咽起来。
黎银伸手紧紧抱住了蒋济的腰身,声音暗哑“阿济……”
两人相拥,一夜未眠。
他们都清楚,这是一件无法改变的事情,所以谁都没劝说挽留。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除非让江山易主改姓,否则此事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每每想到难民们生活变得安定乐业,脸上洋溢的笑容时,蒋济那点造反的心就跑的没边了。
战争必然带来灾难,既然能让他们幸福快乐,那牺牲了自己好像也没关系了吧。
只是苦了黎银。
苦了他的阿梨。
他还记得跟阿梨相遇的那天——
那日是蒋夫人也就是蒋济母亲的生辰。
将军府中请来了一台戏班助兴,黎银正在其中。
她那时还不够格上台唱戏,于是乎在满个蒋府四处乱逛。
班主也不拘着她,只教她行事稳妥些,莫要冲撞了贵人。
她连声应好,转眼就跑了个没影。
班主无奈叹了口气,也随她去了。
黎银这里蹦蹦,那里跳跳绕着蒋府走了大半天。
当她意识自己迷路时,她已经走进一片桃花林了。
桃花林深处有一座凉亭。
凉亭间坐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
还未加冠,头发只用一根金簪固定。
黎银挠了挠头,决定硬着头皮上去问他路该怎么走。
她没贸然开口,而是等到男孩一盘棋下完抬头看她时,才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开口:“额,那个,这位……公子,我迷路了,你能不能给我指指路啊?”
这脸红结巴也没别的缘故,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这般大了,还能迷路感到尴尬和打扰别人的罪恶感。
男孩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摸了摸她的头发,拉她坐下,笑着说:“你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呀,都已经正午了,你用过午膳没?”
小黎银摇了摇头,肚子也配合地唱起了空城计。
男孩忍不住笑出了声。
面前这个姑娘好像一个小包子啊,脸圆圆的,让人恨不能掐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能挤出水分来。
哦不对,穿着这身红色的衣衫,扎着两揪小辫子,到是像一个年画娃娃。
他一边想着,一边跟小黎银说:“小丫头,正好我也没有用过午膳,我们俩一起吃好不好。吃完了休息会儿后我再带你回去,怎样?”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接过他给她盛了饭的碗,拿了双筷子,静静地坐在桌边吃饭。
她只夹在自己面前的菜,无论好吃与否,无论是否符合自己的心意。
这是她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
他不禁扶额,只得拿了个新盘子将每个菜都装了一点放在了她面前:“不要那么拘谨嘛,吃饭呢,一定要吃开心才行,况且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么?”
朋友?
刚认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成为朋友了么?
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就能做朋友了吗?
这人可真奇怪。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杵腮问她:“丫头,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黎银把嘴里的东西嚼完,把碗放下才说:“我叫黎银。黎是黎明的黎,银是金银的银。”
“可有乳名?”
“乳名叫阿梨。梨是梨花的梨。”
男孩一边拿着手帕替她擦去嘴角的米饭一边说:“好名字。我以后就叫你阿梨了!你记住了哦,我叫蒋济,你可以唤我阿济,我见你比我小,叫我声哥哥也是可以的。”
她一惊“这,不,不太合适吧。”
蒋济这个名字在这京城谁不知道?
整个蒋府唯一的子嗣,如今十三,已是文武双全。
性子好,才学高,活生生就成了众小辈中领头人物。
“阿梨着相了!你我都是朋友了,有什么合不合适的。也不知阿梨是哪家的小姐?”
“蒋公子说得是,是我着相了。我可不是哪家小姐,”她笑笑“我只不过是蒋夫人生辰请来唱戏那班人里的一个罢了。”
他有些不悦地看着她“阿梨,要叫阿济。”
然后一改神色笑着说:“阿梨,你好生厉害,你学的是什么?”
“我学的是青衣。”她回答。
“能不能给我来一段?”他好奇的看着她。
“好啊,只不过我唱得不好,你别嫌我。”谈到自己喜欢的事情,黎银眼睛里的星辰一下绽出了光芒。
蒋济温柔的说:“怎么会,你唱吧。”
“看大王醉卧帐中,我不免去到帐外闲步一回……”
唱的是《霸王别姬》,此时还没有以后那种更深的韵味。
可蒋济依旧觉得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的一段戏。
唱罢。
“阿梨,你唱得真好!”眼神真诚,没有丝毫做伪的痕迹。
“谢谢!我的愿望可是成为天底下最有名儿的角儿!”她红扑着脸朝他说。
“阿梨,相信我,你马上就能够名扬四海成为最有名儿的角儿了。”他摸了摸她的头。
黎银笑着说“那就借阿济吉言。待我名扬天下时,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那感情好。”
“咳,不过要求方得我答应才行哦。”
“好啦知道了!”他又揉了揉她的脸。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喜欢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
这样想着,他白玉似的耳垂就红了一截。
自那天之后,蒋济就格外喜欢去梨园听戏。
这一听就听到了两人兑现承诺的那天。
也是黎银刻苦,也是老天赏饭吃。
黎银才上台唱了一场戏就在京城有了名。
慢慢的慢慢的就成了天底下顶有名儿的角儿。
她陪蒋济度过了丧亲之痛,蒋济陪她走过了成名艰辛。
翌日,两人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眼眶都有些红。
“阿梨,我想再听你唱一遍《霸王别姬》。”
“好。”
两人正准备去那个梨园。
行至半路,将军府中就有一名小厮跑来报信。
“报!将军,北疆大急,陛下下了诏书叫您即刻出发!”
蒋济眼神一黯。
这皇帝究竟是有多怨他,连一场戏的时间都不给他。
他带着歉意的看着怀中黎银说“阿梨,我走了。”
“没能再听你唱一遍《霸王别姬》真是遗憾。”
他第无数次的伸出手揉了揉黎银的头发。
“阿梨,不用回将军府了,你的那些东西我已安排了人替你送到梨园了。菡萏还有别的下人也已在那里候着了。”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容我说句自私的话,阿梨,真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我。”
“来生我们还要在一起,要做一对恩爱夫妻。”
“阿梨,以后不要再为我哭了好吗,我会心疼的。”
说罢吻上了黎银的嘴角。
黎银颤着音回了声好。
目送他下了轿,骑上了小厮牵来的马,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才强打起精神来,吩咐车夫去了梨园。
雍和二十七年,战神蒋将军援北途中遭遇刺客,重伤,不治身亡。
没人知道,将军援北途中一皇帝暗卫入了他的营帐,传了皇帝的密信,并为他温了一壶鸩酒。
同年秋,将军府湮灭于一场大火之中。
自此,世上再无将军夫人黎银,只多了一位长得神似将军夫人的梨园之主——聂君归。
聂君归,念,君归。
她每日只唱一场戏,唱的都是《霸王别姬》。
别人好奇但也以为这是名角儿的傲性。
“唉,自从将军走后,现在世道越来越乱了,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了,今儿最后再听听园主唱的戏,明儿我就不来咯。”
“这倒也是。仔细听戏吧。”
皇帝原以为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应该感到心情舒畅。
谁曾想。
谁曾想被镇压下的外族人听说了将军重伤死亡的消息,一个个比原先疯狂,像一条条疯狗一样,刚收复还没捂热的城池又被他们抢走?
谁曾想这群所谓的将军安逸了太久,如今只不过就是一群酒肉饭袋,什么都不会,一连被砍了好几个,头都还在那些城池上挂着。
皇帝懊悔不已。
可谁能改变呢?蒋济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如今看来更朝换代已经成为定局了。
看透了这一点,他生活更加骄奢淫乱。
“报!陛下,宋军军队已入京城。”
“报!陛下,皇宫城门已破!”
“报!陛下……”
这狗皇帝不慌不忙,还搂着一个香艳美人,听到这些消息,无动于衷,只随手择了颗葡萄,剥了皮喂进女人的嘴里。
“陛,陛,陛……陛下,不好了,宋军已经打进来了。”一名身上带血的士兵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告诉宋军首领,我军投降。”
“不必,我已经来了。”
“周朝皇帝,没承想,你还怪大方的。”
一个身穿银色盔甲,身高极高的人开口。
皇帝认得他。
他是宋国的王。
“此话怎讲?”
“你一个不惜才成全了我,毁了自己,难道不是很大方吗?哈哈哈。”
“刚刚听你说投降,甚合我意。”
“这样吧,周朝皇帝,你现在用剑抹脖子然后传位给我,要不然,嘿嘿……听说你们有个十大酷刑,那个车裂倒是挺有意思的。”他威胁的看了皇帝一眼,希望他能识相点。
皇帝二话没说拿了纸笔写了封诏书昭告天下皇帝已经换了个人,然后毫不犹豫的拔出挂在那人腰间的剑,先杀了刚刚跟他寻欢作乐的美人,又自刎于殿中。
开什么玩笑。
他昨天刚欣赏完那些罪大恶极的人经受十大酷刑。
反正横竖都得死,还不如找个痛快点的死法。
别扯什么家国大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宋王踢了踢在地上的尸体:“嘁,这老匹夫倒是死的干净利落。”
“来人,把整个皇宫给我收拾干净了,我今后就在这宫里住了,过两天找个黄道吉日等我登个基玩玩。”
“奴才听命。”
周朝易了主改了姓成了宋朝。
年号从雍和改成了宴清。
宴清,希望天下海晏河清。
已是宴清三年,那处梨园还在。
只是台底下的人走了又走,只闻新鲜声,不见旧故颜。
现任的宋皇帝折腾完了一干人,只觉得人生无趣。
一次微服私访时听闻了聂君归古怪癖好,决心要去会会这等奇人。
他也不着急,先是深入了解了下戏曲,连续听了将近一个月的戏。
自觉已经摸到了戏的精髓,于是开始每日易容后去那个梨园听戏。
风雨无阻。
每次都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希望能引起园主的注意。
可他注定要希望落空了。
从台下没了那个此生唯一的人开始,聂君归就不再在意别人了。
这是宋皇帝在第二个人面前感到挫败。
不由想到第一个人,也就是那个在他看来傻得可以的蒋济。
他到现在还是参不透为何蒋济会答应去死,而不是造反。
不得不说,现在,他被聂君归勾起了十万分的兴趣。
等到查完聂君归的身份时,他就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整个人像焉巴掉了的野花。
虽说他这个人是比较不忌口,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
动有夫之妇,有妇之夫都是大忌,他最看不上这种行为。
再加之,这人是蒋济的夫人啊。
皇帝对蒋济的看法挺复杂的。
虽然嘴上一直说着他傻,但心里一直很钦佩他,佩服他能为一个国家做到这份上。
若两人不是对立面兴许还能做个朋友。
朋友妻不可欺,不是吗?
他依旧去听戏,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在一日日的渲染下好像已经发自内心的热衷起戏曲来。
他也近距离接触过聂君归,两个人相视无言,只在他一盏茶喝尽时,她小声对他说了一句:“希望你真的能还他一个太平盛世,想必他在天上也能看见海晏河清。”
他失笑。
她居然知道他是谁。
他自顾自的起身告别,假装自己没听到那句话。
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聂君归还是听到了一声若即若离的“好”。
她知道他会做到的。
她信他。
宴清十一年,天下大一统,人民生活和乐,四境海晏河清,称得上太平盛世。
“你们知道吗,这园主聂君归说不再唱戏了。”
“知道知道,这不,梨园早晨才发的通告。”
“今儿可是最后一场了,这门票我可得抢到才成!”
还是原来三尺大的梨园。
梨园门口人声鼎沸,这其中有不少京城人士,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
全部挤作一团,推推攮攮,生怕到自己就没了票。
“诶诶诶,这位客官别往里边儿使劲挤,先等等!!”
“客官!!不要擅自就自己检票入场啊!”
几名店小二都要崩溃了。
终于熬到了所有人都进了场他们才松了口气。
和外面熙熙攘攘的光景不同,场中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园主的最后一场戏。
乐声一响台上的红幕便起了。
嗑瓜子的人也不嗑了,喝茶水的人忙把杯子放桌上,瞪大眼睛看台上。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依旧还是《霸王别姬》。
台下人不嫌腻依旧仔细听着,生怕听漏了一耳朵。
台上人卖力唱着,将故事活灵活现展现在台下人眼前,此时他们就是虞姬,就是霸王。
“看大王醉卧帐中,我不免去到帐外闲步一回。”
“好在这垓下之地,高冈绝岩,不易攻入,候得机会,再图破围求救,也还不迟……备得有酒,再与大王对饮几杯。”
……
先前,聂君归一直不肯唱虞姬欲夺项羽腰间宝剑后的戏。
唱到这儿已有不少的客官鼓起了掌,自以为要结束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
“大王啊!”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身。”
鼓掌的人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台上的戏。
“虞姬”三次向“项羽”讨宝剑无果,只得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向帐门处
“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项羽”不知是假,转身看去
“待孤看来……”
一转头,“项羽”就觉得腰间一轻,未几,意识到上当受骗,猛回头看向虞姬,惊呼的话还未出口,“虞姬”自刎倒了地。
与此同时红幕也落下了。
众人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戏里。
直到演戏的角儿一个个上场道谢时才反应过来。
霎时间,掌声如雷。
每个看戏的人脸上都扬着一抹红,为自己能抢到今日的票感到激动高兴。
等到角儿们一个个离了场,他们才慢慢离开。
宋皇帝临走前没去和她告别而是又细细的看了看这方小天地,将一切都收纳在脑海中。
“再也不见,我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来了。”他想。
宴清十二年春,聂君归遣散了梨园中的所有人,将梨园中所有财物都分散给了那些生活较为困难的人。
整个梨园只剩下了孑然一身的她。
当晚,又是一场如同十多年前致使蒋府湮灭那般的大火,吞噬了整座梨园,烧尽了一切。
烈火中,她抱紧着一件青色的男子长衫,甜甜的笑着说
“阿济,我来找你啦。”
那日后,在深宫中的帝王总会莫名其妙的唉声叹气,一旦有人问起,他就会笑跟那人着说,自己啊看了一场很妙的人间戏。
——筱篁
感谢您观看到这里【鞠躬】,全文一共7192字,您花了将近四分钟的时间(应该是四分钟叭EMMMMMMMMM)
是架空!!!所以看看就好!
唱词部分均来源于百度《霸王别姬·唱词》
应该不会有雷同吧毕竟我文笔那么烂。
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