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武三思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乡巴佬的气息,却比他身边的武承嗣多了几分机灵,只是他那略显奸猾的笑意让我不由自主的一凌,有些吃不住的不敢与之对视。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我僵直的回礼道:“婉儿见过各位公子。”
“呵——!我说弟弟,她不过是个获罪的宫婢,还是咱们姑母开恩允她免了她的罪奴身份,你又何必用小姐称呼?自贬身价!”贺兰氏不屑的冷哼道,若无其事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
我赫然抬头看向她,贺兰氏已经猖狂到连武后也不放在眼里了吗?武家的公子尴尬的收回目光,互相张望着。
“啪!”的一声巨响,众人愕然看向太平,只见她冷然的站起身来,桌前的茶碗酒杯都被震得东倒西歪,她气得一手叉腰,一手颤抖的指着贺兰氏,道:“你别太过分了!”
武后见场面有些不受控制,呵斥道:“太平!不得无礼,给我坐下。”
太平不依道:“母亲——!”
武后挥手打落她指向贺兰氏的手,喝道:“你给我坐下!”
贺兰氏掩嘴笑道:“呵呵——!太平你为何如此激动,好歹我也懂得打狗也得看主人的不是?”
李显咕咚一声,自言自语的道:“婉儿才不是狗呢,我看有些人挺像的。”
我转头看着他,略微的有些诧异,因为李显平常很少顶撞人的,今日却是为了我,我又撇见李旦在桌下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抬头见到他们不约而同送来一个迷人的微笑,我心中一惊,强制定了定心神,觉得今天这些皇子公子们看我的眼神都很古怪。
“表姐,你这样讲似乎有些不妥呢。”武承嗣本想插一句口,却听贺兰氏娇媚的甩过一个眼神道:“有何不妥?瞧瞧今个儿坐在这儿的都是些什么人?她凭什么?”扭头送给我一个挑衅的眼神续道:“啧啧——婉儿,你可真是好本事,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唬的这些公子哥儿们都为你说好话呢,好像显得我没有容人之量了,改明儿你可得传授我两招。”
贺兰氏针对我也是有道理的,毕竟是我传了话给武后,她想乘机羞辱我也是无可厚非,谁怪自己是个奴婢呢?再者原本我也不该坐在这里的,只是不知为何武后要如此安排。
“哼!”太平刚被武后喝斥了,只得横眉冷对的斜眼看着她。
这回轮到了武后拍桌子了,她怒道:“都给我住口!好好的家宴被你们弄成什么样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自家人窝里斗,让那些夫人们看笑话吗?”
众人被训了一顿,默默地都不敢做声,武后扫过我们语重心长地道:“我平日就教导你们要和睦相处,兄弟姐妹之间要友爱互助,瞧瞧你们刚才什么样?难道要皇上知道了来说我这个做母亲、做姑母的管教无方?”
众人都恭敬地答道:“儿臣(侄儿)知错!”
这次的争吵摆明了大家对贺兰氏都很不满,包括武家的兄弟,这让我忐忑不安,深感不妥,但这又是武后的安排,我能抱怨什么呢?只是疑问在心中,当我觉得一切告一段落得时候,谁知贺兰氏竟然突然哭了起来。
她提着衣袖擦拭着眼泪,呜呜咽咽的抽提起来,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她。
“你哭什么?”武后不耐烦的道。
“我觉得姑母好偏心呀,再怎么说我也是您娘家的人呀,您的侄女儿呀,您这么说,好像都是我的不是了。除非哪个不见眼的奴婢胡说,皇上怎会知道?若是圣上怪罪下来,您就让我一人担待好了。”
这几句话让听见的人通通眉头大皱,武三思拉了拉她的衣袖却被她扭身撒开。
无意间,我看见武后眼中精芒一闪,凌厉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贺兰氏,顿时心中一颤,莫不是……那莫不是……不由得我浑身打了一个冷战,那莫不是武后的杀机?
武后的杀机一闪即默,我打了一个寒颤,略带迟疑的看着她,只听她淡淡地说道:“贺兰,皇上那么疼爱你,怎会怪责你呢?何况婉儿是我叫坐太平身边的,和你可没有任何关系。”武后言语中的不耐听者明了,那意思便是说我坐在哪里可不是贺兰氏说了算,武后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贺兰氏是聪明的,不过她只是微微一愣,随即抽提的花枝乱颤,像是狂风中摇弋的花朵,武后的眉头皱的多厉害,她就哭的多厉害。
“姑母,您要是嫌侄女儿在这宫里碍着了,就遣我出宫好啦。”
“你自己没脚呀,要走赶紧走。”太平嘟着嘴忿恨的道,我强拖着她的衣袖阻止她说下去,我怕武后快要爆发的怒火殃及到太平身上。
贺兰氏呜咽道:“姑母您瞧,自进宫后,我和太平有过一句好的吗?……这婉儿进宫才没多久呢,您就百般照拂,您忘了她祖父上官仪的废后诏书了么?”
这是威胁,贺兰氏竟然敢威胁于武后?纵观在场的所有子侄,无不低垂这头,用着一种莫名的眼神斜眼看着她。我心神俱颤,进宫数月,再不敢提及关于祖父的事情,或许自十四年前宫中已无人敢再提及,我实在不明白为何贺兰氏如此大胆,难道仅仅因为有皇帝的宠爱?
空气瞬间凝固,船内安静的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气氛陡然间压抑的令我喘不过起来。武后一动不动的盯着贺兰氏,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贺兰,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宫去梳洗吧。”
我不明白武后的意思,但是从她淡漠的语气中,似乎感觉到了她对贺兰的期望。贺兰氏突然停止了哭泣,赫然抬头看向武后,武后提起手来,这才摆动了一下。
贺兰氏擦了擦眼泪,没再说一言,转身上了小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泛起了一丝同情,我可怜她,可怜她放过了唯一与武后和解的机会,只不知事后武后会怎么收拾这个残局,这已经不是我关心的问题了。
李家的皇子向来厌恶她,而武家的公子此刻竟然颇有默契的根本不去看一眼他们的表姐。贺兰氏的离开,让大家暗地里都松了一口气。一直没有出声的李弘这时端起酒杯,遥祝武后道:“母亲,儿臣祝母亲万寿无疆。”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举杯对武后说道:“祝天后万寿无疆!”
李弘缓解了气氛,武后自然顺应着,笑逐颜开地道:“今日是上元佳节,大家难得相聚,来来来,都别愣着,离戌时还早呢,都吃些东西,这些东西,可都是司膳房特地为上元佳节准备的,小三,你们几个刚来没多久,可得好好尝尝这宫里头的美味。”
武后笑眼眯眯,关怀备至的为武三思几兄弟夹菜,累的武三思几人受宠若惊的纷纷站起相迎。
“坐下,坐下,都是一家人,拘什么理呀。”武后连连摆手,故作生气的说道。
武三思怔怔的看了武后半响,只见他眼圈一红,抹了把眼泪,感动涕零的道:“姑母,小三……小三……”
武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道:“真是的,又来个哭的,姑母就这么不让你们待见么?”
武三思惊愕的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姑母!姑母如此爱护我们,咱们几兄弟感激都还来不及呢!小三虽然蠢笨了些,但是姑母若有用得着小三的地方,小三无不肝脑涂地。咱们没多少亲人,姑母就是咱们最亲的人呀!”
太平撇撇嘴,插话道:“武家表哥,你这么说就没当我也是你亲人了么?”
“这……”武三思一愣,呆呆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带动了身后的韦姐姐一众侍女都笑了起来,李显“嘿嘿”的傻笑的颤抖,李旦和李弘倒是很文雅的掩着嘴。尴尬的武三思直用手挠着头。
武后开怀大笑道:“难得一家人相聚,那些个不愉快的事儿咱们就通通忘记好了,来!我祝你们一杯,愿李武两家永远和睦。”
一时间觥筹交错,贺兰氏带来的些许不愉快一扫而空,气氛其乐融融。
PS:今天上夜班,更新的满了~好像资料不太全,好多称谓没有搞清楚~大家不妨指出来,春秋会做修改的。
晚风轻轻梳理着月光的长发,一轮明月,默默注视着冷漠的湖面,水面银光闪闪。凉意侵入,我冷得一个激灵,一件绒毛披风盖在背上,暖意传来,我愕然回头。
迎面是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有些失措的拒绝着他的好意,他皱了皱眉头,努力地摁住我的手,我脸色一红,抽回手来低下头去不敢再抗拒,唯有轻声地道:“多谢武将军。”
武三思微笑着将披风系好,说道:“别叫我将军,叫我三思好了。”
我微一错愕,“婉儿不敢。”他的眼神虽然奇怪,但是却令我对他有些好感。感觉有些傻傻的武三思,竟然也如此细腻。
武三思撅眉道:“有何不敢?总之别叫我将军,显得生分了,咱们以后还有好多机会要见面的不是?”
我想了一想,嫣然一笑道:“好吧,武小三……”我抿嘴偷笑偷看着他的表情,我是有些放肆了,却有些期待着他的反应。
只见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忍不住一起笑着,武家的公子完全没有那种仗势高傲的神态,令我倍生好感。
月亮,总是带着思念的色彩,它永远和牵挂与忧伤相伴,源远流长。月亮里隐藏着多少离人的眷恋,寄托了多少亲人的向往。在我的心底,月亮就是一份真情的告白,纯美无暇,美丽阑珊;它又是一串徜徉心海的祝愿,诚挚而又温馨!
我又想念我的母亲了,不知此时此刻她在掖庭如何,是否也在思念着我,是否也在看着月亮为我祝福?武后提过母亲,但并未有讲过要将母亲放出掖庭,也许我还未做的够好,只不知该如何去做,才能取得母亲的释放。
此刻宫中灯火辉煌,武后一行人都先去了金銮殿赴宴,乐的我们这群后生晚辈磨磨蹭蹭的在后面嬉戏玩乐。上元节这天宫中的内侍宫女都出来赏灯,宫中一片欢腾。
李弘不知在和李旦低语什么,看那神情像是在讨论国策一样,我笑了笑,李旦的摸样若是做个皇帝倒是最俊秀的君王了。
唯独这个李显一点也不像他的兄弟们,傻乎乎的倒也可爱,他“蹭蹭蹭”的赶上来,道:“婉儿,你得给我想个法子呀。”
我笑着问道:“怎么了?”
李显挠挠头支吾道:“那个……那个……”他嘴一孥,我顺眼望去,恍然道:“放心好啦显哥哥,她跑不了的。”
李显有些不信的道:“都这么久了,你再不帮我,母后可得先一步了。”
他的年龄已够成婚,我知道他的担心,武后哪天要是想起了,没准儿就给他找了一门亲事,那韦姐姐可就惨了,我看韦姐姐挺想当皇子妃,为了韦姐姐我想了想道:“显哥哥,不若这样……”我附耳过去悄悄道。
李显听罢脸上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真的行?”
我笑着点头,肯定的鼓励道:“你赶紧的,迟了可就不能怪婉儿了。”
李显朝武三思一拱手,追了前方的太平和韦姐姐去了,胖嘟嘟的身躯摇摆不定,我失声一笑,深怕他摔着了。
“你跟他想了个什么法子呢?”武三思方才在一旁看见,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好奇的问道。
我歪着头,撅嘴笑道:“你猜呢?”
武三思想了想,“哦——!”他脑袋虚点,说道:“我知道了,你定是让他去找赵德胜了。”
我一愣,心想武三思怎么会知道,表面却故作疑惑地道:“赵公公有什么关系呢?”
武三思道:“岂会没有关系呢?我想若你在姑母身边的话,恐怕早就每天言传了。李显想纳韦氏为妃,就差一个可以游说的人而已,赵公公每天伺候天后,不是找他还找谁呢。”
我惊讶万分,我只是觉得赵德胜应该比太平更能在此事上有所帮助,没想到武三思竟然想的这么通透,我重新打量了他,顿时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武三思突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意,我赶紧低下头去,道:“武二公子真是好聪明呀。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金銮殿的殿前花园此刻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处处洋溢着快乐的欢笑。我们到的时候李治携武后及一众大臣命妇正在欣赏由尚宫局献上的歌舞。
我得太平的招抚,同韦姐姐一并坐在了她的身侧,此刻大家都在各说各话,身着露胸红装的宫娥匆匆穿梭于各个几案中,除了李治向这处望了一眼,倒没几人注意,既然皇上都没有怪罪这样跃矩,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何况这是一年一度难得的佳节。
我越来越觉得跟着太平挺好的,至少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坐在她身边,是很能令宫婢们羡慕和嫉妒的,然而看过来的人眼神中竟然都没有表示惊讶,如此看来大家对太平的宠爱都觉得理所当然。
我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朝中大臣,颇为好奇的四处张望,只见他们不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便是目不转睛的欣赏着歌舞,甚至还有人对尚宫局的歌舞评头论足。
有一个年轻的官员吸引了我的注意,他身着圆领绯袍,腰上绑着个银色鱼袋,正在和李治侃侃而谈,不知在聊着什么,我仰头仔细的打量着他,是他的眉清目秀吸引了我,这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给我的感觉与那次在东宫见到的合欢竟然不逞多让。
韦姐姐突然在我耳边低声轻笑着:“你看上他啦?”
我一愣回头,随即笑着说道:“哪有呢?人家才看不上我呢。”
韦姐姐思索了一会,猛然说道:“婉儿,你可别看上他们哦。”
我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
韦姐姐煞有其事的看着四周撇撇嘴,然后正色道:“他们才配不上你呢!”
我心中好笑,难道自己也要跟她一样,去找个皇子?我看了看诸位皇子,摇着头心中笑着:天!难道要我去找李旦不成?哈哈!
韦姐姐知道我想什么,拉拉我衣袖,说道:“别看了,这里边儿也没个配的上你的,我跟你讲呀,有一个定能配得上你,不过……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谁呀?”我更加好奇了。
“李贤呀!”韦姐姐双手互握着放在胸前,满脸向往的说道:“李贤人长的俊俏,心地又好,而且很有才能呢,若他是老大,太子非他莫属,咱们宫里不知有多少女人想要进他的阁房呢。”
看着她憧憬的眼神兴奋地说道,我“咯咯”笑道:“难道你也看上他啦?你不要显哥哥啦。”
韦姐姐“嘿嘿”道:“你可别说,我可配不上他,所以……嘿嘿……”
“所以你就退而求其次啦。”我和韦姐姐没有什么不可以讲的,做了个明了的神情脱口而出。“你可别告诉显呀。”我点点头,其实她这样为自己打算并非不对,生长在这宫中,想要出宫嫁人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老死宫中是再平常不过的,韦姐姐不过是想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我和韦姐姐悄悄的聊着,太平早已去武后哪儿不知和李治在闹腾什么,上间不时传来李治和武后欢愉的笑声。李显不时丢来一个暧昧的眼神,直看得我连连取笑韦姐姐,韦姐姐倒是欣然接受,满目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