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附着下颚,假作思量的说道:“若换做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逃出殿中才是,呆在里面难保火势不会蔓延……”说话的时候特地留意着那内侍的神色,只见他浑身一震,“快说!有何事隐瞒?!”狄仁杰大喝道。
那内侍低下头去,抖颤着哭泣道:“当时……当时奴婢是想跑的,可是……可是奴婢……奴婢没有跑成呀!”我和狄仁杰相视一眼,颇觉奇怪,问道:“为何?”那内侍抬起头来,紧张的说道:“奴婢想跑,可听得外面杀声四起,似乎听见有人在说……在说……”他停下话来,惊惧的看着我们。
我皱起眉头,玉秀公主难道是被杀死的?
那内侍像鼓起勇气般继续说道:“奴婢似乎听见有人在门外说……说‘不留一个活口’……大人呐,奴婢怕死呀,听得有人这般说哪还敢跑呀,便……便找了个贡案躲着了。”
瑶光殿失火是人为无疑,而且凶手还残忍的毁尸灭迹,若是李弘所为,那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我不由得怀疑起来,隐隐觉得事情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看向狄仁杰,他眉头锁的更紧,“你躲在贡案下,他们就没来搜么?”那内侍这次倒是答的很干脆,“有,奴婢趴在案桌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狄仁杰眼睛一亮问道:“那你看见他们了吗?”
那内侍摇摇头,“奴婢是趴着的,眼前又有帷幔,只能看得见他们的靴子。”狄仁杰追问道:“靴子?什么样儿的。”那内侍想了片刻也答不出来,狄仁杰暗暗有些着急的样。
我侧头思量,宫里的靴子不外乎内侍和侍卫的,只是花边样式不同而已,总不可能是狄公所穿的这种官靴吧。见他有些着急,指着狄公的靴子问道:“是这样儿的吗?”
那内侍只看了一眼,便肯定的摇摇头,我又指着刘幽求的靴子道:“那这个呢?像吗?”那内侍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不像。”我有些失望了,狄仁杰也万般无奈,看来也没什么线索可言。
团儿凑近了说道:“婉儿姐姐,刘将军的是武将官靴,和普通侍卫的可不同呀。”我一愣,和狄仁杰同时看向刘幽求,他也是一愣,愕然答道:“团儿姑娘说的是,普通侍卫的靴子前边儿不会翘起的。”说罢便招来箱子旁的一个侍卫,向那内侍问道:“这个是吧?你可看仔细了!”
那内侍凑近了一看,叫道:“是了!是了!就是这样儿的,只是……只是……”我们异口同声的急问道:“只是什么?”那内侍挠挠头,“只是花纹好像不同。”刘幽求咧嘴一笑:“花纹当然不同了,宫中禁军靴子都差不多,分别便在这花纹上。”
我有些惊愕,难道是禁军所为了,“刘将军的意思是,有可能是禁军所为?”刘幽求摇摇头不敢肯定,“若是这类的靴子,那多半是宫中禁卫。”他言语含蓄,也怕真是禁军所为,其实谁都能听得出来,宫中的靴子类型也就两类,那内侍都已经确认了是禁军的官靴,只是属于哪类禁军还得问他花纹是什么。可是这宫里的禁军,谁能指挥得动?还是干这类的事儿?
狄仁杰搓了搓手,有些后怕的低声道:“要不要问问他?”我也不敢开口答他,这宫里禁军连太子都不能调配,除了……一个小小的弹劾奏章引发的韦弘机自杀案,现在竟然牵扯到了……天呀!本想置身事外的我,却偏偏得不了清净,在这个漩涡中越陷越深。
狄仁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问道:“你所看到的花纹是什么样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回答!”那内侍似乎不太懂得我们心中所想,真就仔细想了起来,我暗暗捏了一把汗,多希望他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好。
我明显的感觉到了刘幽求抖了抖身子,团儿也往后退了几步。这种事谁都害怕被受牵连,当年祖父不也是因为内廷斗争成了发泄的对象?我也思量着该不该跟着团儿往后退却,那内侍猛的大声道:“我想起来了……鱼……是……啊!”
“有刺客!”
“保护大人!”
“快保护大人!”
只觉眼前红光一闪,一个人影从身前飞身而过,我尚未回过神来,便被团儿拉到了身后,我大惊失色,怎么又遇见了刺客。一丛丛的羽林卫护在身前,我惊骇的看向狄仁杰,转眼看见方才那内侍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胸前插了一柄羽箭。
狄仁杰反而有些镇静的看了一眼内侍,转头向我道:“你没事儿把?”我摇摇头,拍着胸口,他点头问道:“方才你听见他说什么花纹了吗?”我答道:“鱼。”回头搜索问道:“刘将军呢?”
他说道:“去追刺客了,放心吧,以他的身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鱼?金吾卫的是虎,羽林卫的是蛇,什么是鱼呢?”我摇头表示不知,团儿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害怕道:“婉儿姐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你要是再有什么事儿,天后非把我给活剐了不可。”
我转头笑着看向她,只见她眼神闪烁不定,奇道:“你有这么怕么?”再看她身旁一众宫人,一个个都是脸色有些惨白,畏畏缩缩,不像她表现得这么迟疑。她挠挠头,苦笑道:“婉儿姐姐,我是怕天后呀!你可不知那天你要是没有醒转来,满地的御医可都没命了。”
我有些释然的点点头安慰她道:“没事儿,你看这些羽林卫都护着咱的,等刘将军带了消息来,咱们再说吧。”想要回头问问狄仁杰,却找不见他人了,团儿指着前方道:“狄大人在那儿呢。”
原来他又去复验尸体了,我摆摆手,唤来何清要他把那内侍的尸首也放那边去,他叫来两个羽林卫迅速的清理了现场。身前的羽林卫如临大敌般拔出刀来围成两圈,我想了想又吩咐何清赶紧调派人手加强宫中的防卫并搜捕刺客,转身向团儿道:“你赶紧派人回承欢殿回复天后,记得增强殿中的金吾卫。”
团儿答应一声到承欢殿宫人群中吩咐去了。能指挥得动禁卫的只有天皇和天后,天后正在令狄仁杰全力追查韦弘机的案子,所以不可能是她派的人,唯一的解释便只能是天皇了。圣上难道和太子合谋想要夺取天后手中的权力?那贪污案?我的遇刺案?他需要利用一个百济亡国的公主吗?这一切都无法解释的通,或者太子和玉秀公主背着圣上做了一些事情。
我摇头苦笑,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案情让我无法去将他们联系得上,这宫廷的斗争怎么这般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