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满春苑后,楼主采胭已经备好了热水及食物,就等着离锦的归来。这满春苑每日都会有许多贵客来逍遥,可作为楼主的采胭却十分清闲,她鲜少去打理满春苑的事,除非有什么人找事情,或者让楼里的姑娘们下不来台的,这时采胭才会出面摆平事情。众人都知道,满春苑有个神秘又妖艳的楼主。曾经有人故意滋事想要激采胭出来一睹芳容,却不料莫名其妙被打得头破血流。此后,哪怕是各路达官显贵也不敢如此放肆了,毕竟谁都不清楚采胭的路子到底什么来头。
“你还真是清闲。”离锦边沐浴边与一旁的采胭说话,采胭正在一旁侍奉着她沐浴。
“是啊,除了收集情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提起兴趣了。”采胭叹了口气,“不过我倒是发现装扮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她拿出铜镜端详着自己的脸庞,沉迷于这美丽而妖艳的面容。
离锦笑笑,“今日我杀了风令山庄一众初级杀手,不算厉害。”
采胭听了,放下铜镜,“风令山庄你可别大意,这风令山庄深不见底,连我都无法查出庄主是谁。如今他们却已知道你的身份……不容小觑。”
浴池中水波荡漾,离锦起身,采胭为她披起长袍,丝绸长袍滑过白皙的腿,采胭的眼睛却定格在了离锦的脚踝处。
“你去刺青了?什么时候有这喜好了?”
“什么?”离锦不明所以然。
采胭指了指离锦的脚踝,白皙的脚上赫然一朵红色花的图案。离锦看了看,皱眉道,“我没有刺青。”
采胭也蹙眉觉得奇怪,叫离锦坐下,她仔细端详那朵红花,这花说奇怪不奇怪,说正常又不太对劲,采胭看得有些魔怔。
这花很眼熟。
这是一朵,红色的彼岸花!
天色渐泛鱼肚白,窗外已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了。院中的水车不知疲倦地转着,水缓缓流下,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正常。可在房中,采胭却紧皱了她的细眉仔细端详离锦脚踝上的红花。离锦因疲惫已然睡去。采胭认为此事必有蹊跷,不眠不休地盯了一夜,她发现一件骇人的事,苦思冥想却不得其解。
此时,房门被敲响,三长两短,采胭警觉道,“谁?”
“我。”对方严肃地说。
“你是谁?”
对方沉默了几秒,方道,“我,莫南尘……”
采胭翻了个白眼,起身替他开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莫大少爷。”
莫南尘笑笑,头往里探,问:“阿锦还未起来吗?”
“还没呢,这天亮得也是快,阿锦才睡了几个时辰。”
采胭神色凝重地回到离锦身边,叫莫南尘,“你过来看。”
“怎么了?阿锦去刺青了?挺好看的。”
“这不是刺青。”采胭毫无打趣之心,她严肃道,“昨日发现的,她也不知何时出现的,这就像是……长出来的图案!”
听到这里,莫南尘想到离锦出手解决的人,死者身上都会出现红色彼岸花的图案。至今为止他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不过有图案的都是死后才显现,而离锦……
“更诡异的是,从昨夜至现在,我亲眼看见那朵花生生长出了花瓣!”采胭道。就像是刺青一点一点地长出来!
“怎么了?”离锦被吵醒,从床上坐起来迷茫地看着二人,她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脚踝,皱了皱眉,也不得其解。
“昨日你与风令山庄的人交手,可有受伤?”
离锦摇摇头,有兀地想到了什么,起身从衣物里抽出那根细针,此时针已经变成通体银色,全然不似昨夜那般黑。
“毒针?”
“你可有不适?受了伤吗?外伤内伤?”莫南尘忙问。
离锦找到中针的地方,已经被红色彼岸花遮住了针眼,这针极细,就算没有彼岸花的遮罩,也未必找得到针眼。这针的确神奇,如果有毒,她此刻应该中毒才是,况且黑针如何就变成了银针,没有一丝痕迹?
“此事蹊跷,还是先找大夫看看。”采胭忙命人把城中有名的大夫都带过来给离锦诊判。
一位老大夫听了症状给离锦把脉过后捋了捋胡子,冷哼一声,“姑娘,你可知城中每日有多少患病的人排队找老夫看病?”
采胭不明所以。
“为了见老夫一面你们也是煞费苦心,就着刺青编出一段荒唐的故事骗老夫来,浪费时间!”他提起医箱便拂袖而去。
采胭一脸茫然,“他……他是觉得我们在骗他?”
下一位大夫听了症状说要看一眼离锦的彼岸花图样,谁知顿时大惊失色,大喊道,“此乃瘟疫!瘟疫!快将她烧了!”
这大夫吓得窜头窜尾,一分医者的姿态都没有,动静闹得极大。这瘟疫的说法采胭自是不信,一记手刀将其劈晕,“下一位!”
下一位大夫更是不可置信,听了症状当场吓得昏厥。接下来的几个大夫个个胡乱编造,甚至还有个大夫说,“这是喜脉!夫人有喜啦!”
“庸医!一帮庸医!”采胭怒不可遏地将众人赶出来屋子,气呼呼地骂到,“这些都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自恃医者?怎的个个都是庸医!你们从哪儿寻来的?没有靠谱点的吗?”
被骂的下人都不敢说话,本以为找了这么多大夫必能取悦楼主,谁知楼主如此生气,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楼主。
“对不起……楼主,京城虽大,可大夫却只有那几个,我们能请到的大夫都来了。只剩下一位执拗的老大夫硬是不肯来,还狂妄地说:‘若是患病,自行来找老夫,别妄想老夫亲自出门给你治病!’,口气之大,我们也不敢恭维啊……”
采胭思?片刻,道,“走吧,去会会他。如此狂妄,必定有些本事,若是同那些庸医一样有名无实,我便做了他!”
“是哪位大夫?”莫南尘问。
“京城人都称这位老大夫为‘阴老’。”
听了这话,采胭和莫南尘都站了起来,“你说他是阴老?天下第一神医药王的关门弟子‘阴老’!”
有救了!
众人在小厮的领路下,驱车到了阴老的宅子,阴老的宅子在偏僻的巷子里,若是不留心轻易发现不了。采胭命侍从在外侯着,他们三人进去拜访阴老。
“世人传言阴老气性不好,一会儿我们还是得注意言辞,不要惹恼了前辈。”采胭说。
采胭轻叩门,“阴老前辈可在家?”四下无人回应,只听见里面有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采胭又叩了叩门,“阴老前辈?”
话毕,鸟叫声停止了,寂静片刻,门忽的开了,奇怪的是并无人掌门。采胭等人对视,狐疑,采胭小心地推开了门,使眼色让二人跟上。
进了府中,里头是个偌大的院子,中了许多花花草草,蝴蝶蜜蜂甚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似苦似甜。三人行至院中,忽见房梁上飞下几只硕大的鸟儿,两只八哥,两只鹦鹉。其中一只鹦鹉张了张嘴却并未说出话来,两只八哥振翅往深院飞去,鹦鹉也跟上去了。
像是在指引他们前进,三人跟着鸟儿来到了后院。深院也如同前院一般,种了许多花草,只是蝴蝶飞虫少了,空气中的味道更浓,偏向苦涩。
“有客人,有客人。”鹦鹉大喊,两只八哥也在嘎嘎地叫着,那声音与寻常八哥的声音不相像。八哥、鹦鹉朝着簇拥的花草叫喊着,他们这才发现,花草中躺了个老人。此人两鬓霜白,两腮络胡,浓眉之中凝着正气。
这老人,莫不是阴老?
老人闭着双眼悠然自得地在花草中熟睡,被八哥和鹦鹉吵醒,迷糊地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道,“聒噪。”
采胭见老人起身,上前道,“敢问老先生可是神医‘阴老’?”
老人懒懒地抬眼看了看三人,不紧不慢道,“免神,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夫。”
三人喜出望外,采胭恭敬地说,“小女冒昧来拜访阴老前辈,叨扰了,还望前辈海涵。今日小女是有事相求。”
阴老不满意地皱眉,“扰我清闲,坏我美梦,还敢张嘴就有事求老夫?”
“前辈息怒,此事实在是蹊跷万分,我等实在是着急才在此时打扰您。”
“小女此次前来,是想请前辈为我朋友就诊。”
“就诊?”阴老笑了,“小姑娘,你可知什么人才找我就诊?况且老夫为何要替你治病?就算你不辞万里来找老夫,老夫也不一定会给你治病的。”
“阴老放心,报酬随您开,只要能治好她。”
阴老抬眼看了一眼离锦,怔了怔,随即晃过神来,道,“要老夫给你看病也行,只是你们要明白,愿意给你们看病的不是老夫,而是这几只鸟儿。”他慈爱地看着鹦鹉和八哥,说,“平时有人来访鸟儿是不会开门的,今日算你们幸运。进来吧!”
阴老转身负手向屋内走去,几只鸟儿还在他们周身环绕,鹦鹉喊到,“跟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