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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辽以前的契丹族史(2)

这两方面的记载表面上看似有矛盾,实际上是统一的。因为当时契丹族实行的是一种世选制,即恩格斯所说的:“习惯的由同一家庭选出他们的后继者。”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及国家的起源》。但由于可以连选连任,就已经形成实际上的终身制,而且既然习惯是选举同一家庭的子弟来担任,因此也已经形成实际上的世袭制,只是还保留了选举制的形式,比较明显地是反映在夷离堇的三年一改选。据《辽史世表》载,懿祖萨剌德子怙剌接连九届担任迭剌部夷离堇,玄祖次子岩本三次担任迭剌部夷离堇,《辽史耶律铎臻传》载蒲古大再为本部夷离堇等。九任夷离堇,每任三年,已连任二十七年,当然是终身了。有的再任、三任,可能是以后被罢免了,也可能是死得早。

辽以前契丹族的政治建置

契丹族始见于史籍是在北魏时,当时契丹诸部虽已归附于北魏,但北魏还未正式以契丹设立地方建置。公元5世纪北燕封契丹首领为王,这是契丹有政治建置之始。隋唐时,契丹各部先后归附,正式设立了都督府及州县等建置,这表明了契丹族已正式归入我国中央王朝版图。这也是契丹族有政权之始。过去许多学者研究契丹族历史时,总是只把契丹族建立辽朝看做建立国家政权,而不把唐代契丹族建立地方行政机构看做政权机构,这是不正确的。我国不少民族在他们独立建立国家政权之前,早就建立过在我国中央政治管辖下的地方政权。在研究这些民族的国家形成史时,必须充分考虑这一点。即或这种政权是从外族输入的,往往与本民族的社会发展阶段不相一致,往往带有很多的原始姓,但也应承认它已具有政权的雏形,而且加速了该民族国家政权的形成过程。契丹建立的辽朝,正是在这一基础上发展形成的。因此,辽朝应和其他五代各国一样,看做为我国当时的地方割据政权之一,而不能看做为外国,因为它早已成为我国的一部分。上节所引晖轩、杨志玖、华山、驼峰、蔡美彪等文都认为在辽建国前契丹尚处于氏族社会,当然谈不上国家政权的建立。张博泉虽认为契丹在雅里时已由家长奴隶制转向游牧封建制,但他也并未具体论述当时契丹国家的政治机构。仅舒焚的《辽史稿》对此有专节论述,开创了对这一问题的研究。

契丹族最初的行政建置,是于公元5世纪初受北燕归善王之职,这是契丹族有建置之始。北魏灭北燕,契丹转附于北魏。但契丹虽连年入贡于北燕,却未见史籍记载北魏授契丹何官、设何建置。不过契丹无疑是作为北魏的属国而存在。

一、唐代契丹族的地方建置

唐代契丹族的一些地方建置,在名称上和其他地区的建置大致相同,但在性质上却略有不同,因此史书称之为羁縻州。《新唐书》卷四十三《地理志七》下载:“羁縻州……唐兴,初未暇于四夷。自太宗平突厥,西北诸蕃及蛮夷稍稍内属,即其部落列置州县,其大者为都督府,以其首领为都督、刺史,皆得世袭。虽贡赋、版籍,多不上户部,然声教所暨,皆边州都督、都护所领,著于令式,……号为羁縻云。”这种羁縻州和当时其他州县建置不同处,在于这些府、州的官吏都是由本民族产生,而不是由中央委派,而且不是几年一任,可以世袭。这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是符合民族关系发展要求的,可以视为当时的一种民族自治形式,是具有进步性的。因此,唐朝契丹族地方建置的设立,在契丹族发展历史上具有重大意义,是契丹族发展史上的一块重要里程碑。

关于唐代契丹族的地方建置,《旧唐书》和《新唐书》都有记载,但都有缺漏,错误之处,必须首先加以校正。

《旧唐书地理志》所载的以契丹族所置州有威州、玄州、师州、带州、沃州、昌州、信州、青山州、归顺州等九州,没有记载松漠都督府所领诸州。

《新唐书地理志》载:“契丹州十七,府一。”但所载府州名却有十八个,其中属于营州都督府的契丹州有九个:玄州、威州、昌州、师州、带州、归顺州归化郡、沃州、信州、青山州。这九州和《旧唐书地理志》所载的相同。但《新唐书地理志》在这九州外,还列举了九州:峭落州、无逢州、羽陵州、日连州、徒何州、万丹州、匹黎州、赤山州等八州属松漠都督府,之外还有一个归诚州。共计十八州,比上载十七州多一州。实际是威州后改名归诚州,两者重见,故多出一州。但,松漠都督府所辖仍应为九州,《新唐书契丹传》载:“以达稽部为峭落州,纥使部为弹汗州,独活部为无逢州,芬问部为羽陵州,突便部为日连州,芮奚部为徒河州,坠斤部为万丹州,伏部为匹黎、赤山二州,俱隶松漠都督府。”以上是以八部置九州,比《新唐书地理志》多了一个以纥使部置的弹汗州。据《新唐书地理志》载:“归顺州归化郡,本弹汗州。贞观二十二年(648年)以内属契丹别帅纥使部置。开元四年(714年)更名。”可见《新唐书》和《旧唐书》所载的归顺州归化郡,实际上应归之于松漠都督府之中,而且是松漠都督府所治之州。《新唐书契丹传》载,“窟哥有二孙:曰枯莫离,为左卫将军,弹汗州刺史,封归顺郡王;曰尽忠,为武卫大将军,松漠都督。”从松漠都督与弹汗州刺史同以一家人任,可见当置于同一部——纥使部。因此,应将此州移列于松漠都督府下,隶于营州都督府的契丹州应为八个,隶于松漠都督府的州为九个。

二、隶于营州的八州

1.辽州、威州、归诚州:这三州实际上是一个州。《新唐书地理志》载:“威州,本辽州。武德二年(619年),以内稽部落置。初治燕支城,后侨治营州城中。贞观元年(627年)更名,后治良乡之石窟堡。”《旧唐书契丹传》载:“武德四年(621年)与靺鞨酋长突地稽俱遣使内附。诏令于营州城傍安置,授云麾将军,行辽州总管。至曾孙万荣,重拱初,累授右玉钤卫将军,归诚州刺史,封永乐县公。”综上可知,辽州是以契丹的内稽部于武德年置,是唐代以契丹人置州中最早的一个。这个内稽部的首领孙敖曹担任了最初的辽州总管。辽州最初设于营州(今朝阳)城傍的燕支城,后侨治于营州城中。贞观元年(627年)更名威州,至垂拱初(685年),孙敖曹的曾孙万荣继任时,这个州已改称为归诚州。辽州、威州、归诚州是一个州在三个时期的不同名称。

2.昌州:《旧唐书地理志》载:“贞观二年(628年)置,领松漠部落,隶营州都督。万岁通天二年(697年)迁于青州安置。神龙初(705—706年),还隶幽州。旧领县……龙山。贞观二年(628年)置州于营州东北废静蕃戌。七年(633年)移治于三合镇。营州陷契丹,乃迁于安次县古常道城为州治。”可见昌州亦为以契丹人置之州。其最初地点在营州(今朝阳)之东北。不久即迁于三合镇,三合镇在何地,无考,但亦当在今辽西。至万岁通天年间,营州陷于契丹,昌州始内迁于青州(今山东),后复迁于今河北省安次县境,隶于幽州都督府。

3.沃州:《旧唐书地理志》载:“沃州,载初中(689年)析昌州置。隶营州都督。天宝领县一,户一百五十九,口六百十九。滨海。沃州本寄治营州城内,州陷契丹。乃迁于蓟县东南迥城为治所。”此州设置较晚,是载初中(689年)才从昌州中分出。本寄治于营州城内。万岁通天元年(696年)营州陷于契丹,此州乃迁于今河北蓟县之东南。

4.师州:《旧唐书地理志》载:“师州,贞观三年(629年)置,领契丹、室韦部落,隶营州都督。万岁通天元年(696年)迁于青州安置。神龙初(705—706年),改隶幽州都督。旧领县一,阳师。初贞观置州于营州东北废阳师镇,故号师州。神龙中,自青州还,寄治于良乡之故东闾城为州治,县在焉。”据此,师州初当在营州(今朝阳)东北之废阳师镇。《北齐书文宣帝纪》载:“辛丑至白狼城,壬寅经昌黎城。……癸卯至阳师水倍道兼行,掩袭契丹。甲辰,帝亲逾山岭,为士卒先,指麾奋击,大破之。虏获十万余口,杂畜数十万头。……丁未,至营州。”据此可见阳师水距昌黎(今朝阳西)仅一日行,距营州亦不远。败契丹后二三日即返至营州。但《水经注》所载白狼水之支流中却无阳师水,疑此水不入白狼水,而为北流入老哈河者,或为今老哈河上游之教来河,其地正在今朝阳东北。

5.带州:《旧唐书地理志》:“带州,贞观十九年(645年)于营州界内置,处契丹乙失革部落,隶营州都督,万岁通天元年(696年)迁于青州安置。神龙初(705年)放还,隶幽州都督。天宝领县一,……孤竹,旧治营州界。州陷契丹后,寄治于昌平县之清水店为州治。”此州最初设于营州界内何处,无考。后寄治于今河北省之昌平县境。

6.玄州:《旧唐书地理志》:“玄州,隋开皇初置,处契丹李去闾部落。万岁通天二年(697年)移于徐、宋州安置。神龙元年(705年)复旧,今隶幽州,天宝领县一,……静蕃。州治所,范阳县之鲁泊村。”《新唐书契丹传》载:“大酋辰纥主曲据又率众归,即其部为玄州。拜曲据刺史,隶营州都督府。”可见玄州亦在营州(今朝阳)附近。又据《旧唐书地理志》载:“昌州,置州营州东北废静蕃戌。”而玄州领县名静蕃,则初亦当在今朝阳东北境。但万岁通天年间迁于徐、宋州,神龙元年复治于营州境。天宝年间则又已迁于河北省范阳县。

7.青山州:《旧唐书地理志》载:“青山州,景云元年(710年)析玄州置。隶幽州都督。领县一,青山,寄治于范阳县界水门村。”据州名青山,则此州似本应在朝阳东北之青山。但此州设治时间已在710年,其时青山州已寄治于今河北境。有可能玄州本在青山州附近,故从玄州分出之青山州仍称青山。

8.信州:《旧唐书地理志》载:“信州,万岁通天元年(696年)置,处契丹失活部落,隶营州部督。天宝领县一,黄龙,州所治,寄治范阳县。”此州设置较晚,初置于营州境,其领县名黄龙,当在黄龙(今朝阳)附近。次年,营州为契丹李尽忠占后,即内迁。神龙初(705年)隶幽州,寄治于今河北省境。

以上八州最初均设在今辽宁省朝阳附近,但后期均迁至今河北省。这说明了契丹族早在唐代就已逐步南迁和西迁。先是南迁到今辽宁省西部的大凌河流域,今朝阳一带,以后又西迁到今河北省东部。契丹人到达燕云十六州,并非在五代时,而是要早到唐代中叶。以往讨论唐代契丹族的居住范围时,往往不将营州都督府所领契丹诸州包括在内,一提契丹人的地域就只考虑松漠都督府所领诸州,这是错误的。

三、松漠都督府及所领九州

松漠都督府所领九州——峭落州、弹汗州、无逢州、羽陵州、日连州、徒河州、万丹州、匹黎州、赤山州的具体所在,史书均未记载,只能大致确定,它们是分布于契丹族的传统居住区。大致东到辽河,西到老哈河,北到西喇木伦河,南到营州。

松漠都督府的所在,旧说以为在辽饶州故城(今林西县西南)。但在此地唐初为奚族居住区,以契丹人置的松漠都督府不可能在这里。最近又有人提出应在今内蒙古阿鲁科尔沁旗天山北七十里的乌兰苏木,根据是在此地发现了大唐营州都督许公德政碑额。许公为开元初营州都督许钦瞻冯永谦:《唐代契丹都督府地考》,《辽金史论集》第四辑,书目文献出版社1989年版,第116—124页。但此地已在潢水北,和《旧唐书契丹传》所载“契丹居潢水之南”有矛盾。姑存此一说,以备考。按契丹在唐初属大贺氏掌权,后期则由遥辇氏世袭松漠都督。先后出任松漠都督者所属部落不同,所在地点当也有所不同。乌兰苏木如为松漠都督府的所在,亦应为唐初大贺氏掌权时的所在。

唐代后期,诸契丹州名存实亡。营州都督府所领诸契丹州大都内迁,人口亦极少。松漠都督府所领诸州也不再见于史籍。仅松漠都督府则与唐相始终,日益发挥了政权组织的作用。

契丹族建立独立国家的开始

契丹族在唐代统治下,已形成了一整套建置,这推动了契丹族建立自身国家的过程,这样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反唐独立活动。这些活动都一一失败了。这些失败也促使了大贺氏统治的衰弱和覆灭,遥辇氏的代兴。遥辇氏实际上已建立了世袭制,还保留了选举制的形式,是一种世选制。遥辇氏统治时期,契丹部落联盟开始转化成为一个城邦国家并形成部族(Volk)。

本节先讨论遥辇氏建立城邦国家的过程。

一、李尽忠、孙万荣反唐的失败

窟哥死,子阿卜固继任松漠都督。显庆五年(660年)契丹与奚联兵反唐。唐行军总管阿史德枢宾败之,执阿卜固以献东都。

阿卜固死,窟哥孙继之。窟哥有二孙,一名枯莫离任左上将军,拜弹汗州刺史,封归诚郡王;另一名尽忠,为武卫大将军、松漠都督。此外,孙敖曹有孙名万荣,任归诚州刺史,为李尽忠之妹婿。当时,营州都督赵文翙骄虐,常侵侮所属各部《新唐书契丹传》。万岁通天元年(696年)五月,尽忠与万荣共举兵,杀文翙,据营州反《旧唐书则天皇后纪》。,尽忠自号无上可汗,以万荣为将,纵兵四掠,所向辄下。旬日众至数万。攻崇州(今朝阳西北)执讨击副使许钦寂。时武后执政,诏左鹰扬卫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大将军张玄通,右武卫大将军李多祚,司农少卿麻仁节等二十八将率兵击契丹。以梁王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使,纳言姚璹为之副。八月与孙万荣战于西硖石黄獐谷,唐师败绩。玄遇、仁节皆为契丹所虏,契丹进攻平州(今卢龙),不克。九月,武后又以右武卫大将军武攸宜为清边道大总管,击契丹。募天下人奴有勇者、官畀主直,悉发以击契丹。万荣衔枚夜袭檀州,清边道总管张九节募死士数百薄战,万荣败而走山。俄而尽忠死,突厥默啜可汗袭破其部。万荣收散兵,复振。十月使别将骆务整、何阿小入冀州,杀刺史陆宝积,掠数千人。十一月又陷瀛州属县《旧唐书则天皇后纪》、《旧唐书契丹传》;《新唐书契丹传》。

万岁通天二年(697年)二月武后闻尽忠死,更诏夏宫尚书王孝杰、羽林卫将军苏宏晖统兵十八万以讨之,战东硖石,师败,孝杰死之。万荣乘胜屠幽州,攸宜遣将讨捕不能走。五月,武后命右金吾大将军河内王武懿宗为大总管,娄师德为副率兵二十万以讨孙万荣。万荣锐甚,鼓而南,残瀛州属县。神兵道总管杨玄基率奚军掩其尾,契丹大败,获何阿小,降别将李楷固、骆务整,收仗械如积。残队复合与奚搏,奚四面攻,乃大溃。万荣左驰,张九节为三伏伺之。万荣穷,与家奴轻骑走潞河东,惫甚,卧林下,奴斩其首,余众溃同上。

契丹的这次反唐战争,开始时是正义的反民族压迫斗争,但后期却转化为掠夺战争,侵占中原土地,掠杀吏人,因而遭到了失败。但这次战争对东北地区的形势影响很大。渤海国的建立,唐对契丹、奚政策的调整都与它有关。

二、可突于执政和大贺氏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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