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应声停住了脚步,转身看见是我,不由吃了一惊,不过她马上要装出昔日在我面前盛气凌人的样子,却已经装不像了。
“那个男人是谁?你爱他?”我问道。
“你跟踪我?”她质问我,又扔了句,“多管闲事!”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你刚刚说的都是骗他的对不对?”我有些着急,又急忙叫住她。
听到我的问话,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突然大笑了起来,她笑的好夸张,夸张到让我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终于她止住了笑,也许是笑出了眼泪,我看见她用手抹了一下眼睛,转过身来,又冲我像昔日一样媚笑了一下,“你是说我和李郎的关系吗?用得着问我吗?你忘了你亲眼见过的场景吗?他是我见过的最最痴缠的男子!你忘了以前他跟我在一起时是怎么冷落你的吗?你比我还傻……”
在这个男权的社会里,我们都只不过是男人们的棋子!
如果就此放她离去,也许就要从此沦落风尘,再要遇上一个好人家谈何容易!说不定会害了她一生。
虽然她曾经也伤到过我,却不是始作俑者。
她转过了身子,目光闪闪,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停在了那里……
我又道,“你该知道我的为人,我既然开口,便是真心诚意留你,你跟着我或许没有从前风光,却绝不会有人欺负你!”
“可是我那么对你……”良久,她憋出这么一句。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也不强迫你,如果还是想跟我大哥,我可以先为你安排一个住处,由你自己决定!”
她耷下了眼睛,没有了从前那份凌厉,看起来就是一个无辜的小女孩,我知道她正在考虑接受我的哪种方案……
我想了想,又道,“你也不用马上给我答复,想好了再来找我,我会交代门房关照你!”
说完又对她笑了笑,转身打算离开,刚刚迈开一步,边听身后,“等等!我愿意跟你走!”
我回转身子,只见她已跪在地上。
便连忙上前扶起她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以后也绝不会亏待你!不过你答应我到了秦王府不要再像从前那样打扮自己,因为秦王不喜欢,正妃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她先是怔怔的看了我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我把绿姬带回了王府,才知道从前她口口声声喊我妹妹,看起来阅人无数。其实她只是打扮的成熟,实际年龄比我还小两岁。
我亲自为她卸去妖艳的妆容,原来她真实的长相那么清秀可人!精致的五官还透着几分英气,无需任何修饰便是精雕细琢!
我帮把她原本暴露的衣服也换成了素净的大丫鬟服饰,这样一改装,俨然就是一位大家闺秀!
我都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叹道,“你看!这样打扮多好,这才该是真实的你!”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闪闪的眸子,流动着温暖的目光。
“尊妃再造之恩,奴婢终生不忘!”绿姬对我行了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我最受不得人家叩拜!自从芸儿失散以后,我身边也再没个贴心的丫鬟!你是个极好的,以后私底下我们便以姐妹相称,你直接叫我娑女就好!”我高兴道。
“这可万万使不得,尊卑有别,千万不能花了规矩!”绿姬连忙道。
“哎……这有什么!”我一高兴差点忘了,突然又想了起来,又问她,“对了,你还有其他的名字吗?绿姬这名字太艳,以后还是不要用了。”
她好像努力的想了想,“我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妈妈叫我珠儿……”
她说到这里眼神中仿佛流过一柱罕见的温情……
“珠儿?”我也不追问她,只道,“珠圆玉润!很配你,以后就叫你珠儿了!”
秦王第一次见到珠儿,目光似乎一动,他倒也不避讳,“好俊俏的丫头,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可人儿?”
我并不打算瞒他,“她是珠儿,原本是邢国公府中的舞女,因公独孤公主善妒,将她赶了出来,她与我有缘,又十分聪明乖巧,便将她招了进来,可以吗?”
“嗨!不过是多个丫鬟,有何不可?你自己做主便是!”秦王爽气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珠儿!
从此她尽心尽责的跟着我,与一般丫鬟不同的是,她很有见识,知书识礼,人也聪明,什么事情都是一点变通,极是贤惠!
她做回了真实的自己,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从前的妖媚,变得平静安宁!不过有时我也能感受到她的一丝淡淡的忧伤,情感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我知道她是动过情的,需要时间来抚平心灵的创伤……
陪秦王和正妃一起去实际寺上香!
实际寺是唐长安城中最著名的寺院,殿宇庄严,佛像林立。太平坊还有清明渠自南向北流过,小桥流水,夹岸竹柳。有诗云:清光门外一渠水,秋色墙头数点山,疏种碧松通月朗,多栽红药待春还。
拜完佛,时辰尚早。我们三人还有随行的丫鬟小厮都上了这清明渠里的观光游船,品着清茶糕点,一路赏着沿途风景,好不惬意。
“不好啦,有人投水啦!有人投水啦!”也不是谁在岸上喊道,只听见“扑通”一声,回头看时,水面上像是有人扑腾了几下,不过很快就没了踪迹,只看见水面上激起的一阵涟漪了。
船上的人一下都紧张的站了起来!
“有人跳水了,怎么办?秦王?”无忧首先喊了起来。
一向神勇的秦王一下也面有难色,对边上的小厮道,“本王不习水性,你们谁会游泳?快快下去救人!”
随从的十来个个小厮居然也没一个站出来,北方人不习水性倒是不足为怪。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刻,稍作拖延便有可能危及生命。
“我去!”我忙站出来,脱下鞋子,便要往水里跳。
“不行!”秦王紧张的拉住我,“你的身子本来就弱,哪里做得了这种事情!”
“若再迟疑,恐怕落水之人性命堪忧!”我很着急。
他被我的话怔了一下,我又连忙道,“放心!我的水性也是极好的!”
也许是我焦虑的神情打动了他,他郑重的对我点点头,“量力而为!”
秦王具有一般人不具备的特质,就是他敢于相信别人,更包含的十分强大的自信!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头答应,便纵身跳入水中,向刚刚那人落水的方向游去。
“快!快!掉转船头跟着尊妃!”秦王着急的对船夫喊道。
船夫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楚。
我们的船是顺着清明渠的水流是自南往北形式,刚刚落水之人的位置是在我们后方,大约二三十米处,我逆流而行,一路潜游,但在水里摸索了很久也不见任何人的踪迹。便浮上来吸了一口气,顺便瞄了一眼秦王他们的船,还在掉头,距离比刚刚更远了。
顾不了那么多,我换了口气又潜了下去,打算进一步搜救,却突然被一个人缠住,身体一触,我便知道他是谁,大哥!
这又是他导演的一出闹剧!我厌恶他的疯狂,拼命挣脱,欲浮上水面求救,可他的水性显然比我好很多,力气也很大,我根本没有还击之力,被他在水中带着很长一段,又将我拖到了岸边的一片竹林中。
我的气已经用到了极限,他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疯狂之举,险些要了我的性命。
“娑妹,想不到你救素不相识的人也是这么拼命!”他喘着粗气笑道。
我也是大口喘息,根本连说话的力气都还没有,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只听他又道,“我不知道,平日里你身边有多少人暗中跟着你,我是不得已才想出这样的方法见你一面!”
我不想与他纠缠,自顾喘息,只听他又道,“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你聪明漂亮,有办法让别人接受你,喜欢你!可你千万不要低估了秦王,锋芒太露只会害了你自己,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还有,你不该把绿姬留在身边!”
哦……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绿姬!
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冷笑了一下,“你可能搞错了,你要绿姬得先问过她自己愿不愿意,再是问问你家的母老虎!”
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从后面拉住了我的手,“娑妹!”
“别碰我!”我没有回头,低吼了一句。
他的手抖了一下,停住在那里,还不肯罢休,“娑妹!算我求你!”
我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除了秦王,谁也别想再碰我一下!不要再逼我!不然我就用你给我的金刀,要么杀了你,要么杀了我自己!”
说完我便向岸边走去,头也不回!
他并没有再来追赶我,我也不愿去想他会是什么反应。来到岸边,秦王的船也赶了过了来。
不等船只靠岸,他便跳入水中,几步奔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我刚刚脱下来的两只鞋子。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也不问我救人的经过结果,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我在他怀里,轻轻道,“秦王,我若负你,你就杀了我!”
明日,秦王便要出征了!
晚间,李渊亲自设宴为秦王践行。
出席酒宴的有太子建成,齐王元吉,大哥和独孤公主……
平阳公主已经提前去了山西赴任!
无忧有孕在身不便出席。
秦王原本也不想让我来,觉得我早上下水救人伤了元气。可既是为秦王践行,他的两位妃子都没有陪同好像不太礼貌,而且我原本也没什么事,而且已经休息了一下午,便与他一起来了。
李渊的左右是尹德妃和张婕妤,这两位是我熟悉的,都十分喜爱我,或者说更喜爱我送去的胭脂!
这回我留了个心眼,这两位还不时与太子眉目传情,明眼人一看便知,不禁暗自唏嘘……
席间,李渊又发话了,“娑女,听说你的舞跳得很好,且风格迥异,今日能否教寡人也开开眼界啊?”
一听皇帝这话,不由的先看了一下秦王,我答应过他不会在别人面前,自然不能违背约定,不过他的坦然自若,也并不打算帮我解围。
我便笑了笑道,“父皇喜欢看儿媳的舞蹈,儿媳自然万分乐意,只是这舞蹈还需服装和乐队配合,这一时间恐怕难以成全。今日儿媳愿意为父皇弹唱一曲《笑红尘》助兴,改日待儿媳准备妥当再为父皇献舞,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说完,我又悄悄瞄了秦王一眼,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相比刚才他的眼神中多了笑意。
李渊也许也能读出这微妙的变化,只笑道,“《笑红尘》?听起来也不错,那你就来一段吧!”
“儿媳领命!”我拜过皇帝来到准备好的古琴前款款落座,便将陈淑桦这首《笑红尘》弹唱起来。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果然,皇帝和他的妃子们,以及在座的皇亲国戚们都十分享受这欢快脱俗的曲子,不亦乐乎!
“哈哈哈!娑女,你这首曲子唱的可是无情啊?”李渊看起来十分开怀,捻须笑道。
我见大家都心情正好,便也大了胆子,侃侃道,“父皇!儿媳以为,世上有情与无情本无绝对,此曲欢快流畅,谈笑人生,正是寓有情于无情,逍遥快活,在追求心灵归属,才是人生乐事!”
“哈哈哈!说得好!”李渊又是大笑,“从前寡人只看到你娴静的一面,前几日寡人身体不适,你讲了许多笑话逗的寡人十分开心,可见你机灵聪慧,今日一首曲子又唱出了大气从容,真是寡人的开心果,可惜……可惜……”
我原本以为皇帝只是夸奖我,可是越听越觉得不不对劲……
说道说着,李渊脸上的笑越来越少,转而居然露出一派寂寥之象,“可惜……可惜你明天就要跟世民一同出征了……”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凝固,所有的人都被怔在那里,这……这言下之意岂不是当众向秦王讨我?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化石在了那里……
只听秦王不紧不慢道,“父皇今日一定是太高兴,喝醉了!”
边上的人也开始附和……
谁知太子建成突然冒出来道,“二弟!父皇已经年近花甲,你是否也该设法尽些孝道啊!?”
“哦?”李世民一下板起脸来,威严十足道,“那太子倒是说说看,本王是如何不孝!”
这男人间的剑拔弩张的斗争可不是后宫嫔妃们斗斗嘴皮子那么轻巧。
场上君臣、父子、兄弟之间的关系一下子紧张起来,一场明争暗斗看起来一触即发!
秦王虽然军功无数,但他面对的毕竟是皇帝和太子,他是臣,是子,是弟!无论如何,即便李渊还是装老年痴呆,不来刻意为难,太子若是较起真来,秦王是绝对占不了上风的!我的心跳一下超过一百二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