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奶奶的大女儿嫁到了五奶奶娘家那边，离家要二十多里路。大女儿日子过的不好，嫁过去没多久，婆婆就瘫痪在床，女婿是个孝顺人，把妈妈接到他家照顾。大女儿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月子里女婿要伺候她还要伺候他妈。五奶奶心疼有啥用，她的弟弟八岁，妹妹十二岁，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她忙活。
总盼着孩子们长大有好日子过。眼瞅着小儿子也结婚了，小儿子结婚没多久，小媳妇死活要搬出去住，不和他们挤在这三间屋子里。没办法，五奶奶就把自己多年积攒的钱给小儿子家另盖了一座新房子。这下就得罪了大媳妇姚兰枝，天天跑到她门口指着她骂：说她偏心，给小儿子盖瓦房，给他们盖的茅草房。吵归吵，五奶奶不理她。
小儿媳妇生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孙女，出生在冬天，正好这个时候是农闲季节，地里没啥可忙的，五奶奶就去照顾小儿媳妇坐月子，照顾了一个半月。
1987年打春时，大儿子家的五闺女跟着出生了。赵国梁没事就喜欢在家里做些木匠活，做了好多桌椅板凳。他也有自己的心思，想把这些东西拿到集市上买。赵国梁去找五奶奶，五奶奶刚从小儿子家回来，正在喂小鸡。
赵国梁说：“妈，这两天开集市，我想去集市上把我做的那些板凳拿去卖了，看有人要没？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兰枝，中午我就不回来了，你就给她做一碗面就行，她身子不方便。”
五奶奶不瞅大儿子，嘴里一直在咕咕地唤着小鸡过来吃食。五奶奶想起来去年姚兰枝站在她家门口，指着骂她的场景。想想想心里就不好受。五奶奶看着她养的那群小鸡头也不抬对着小鸡崽说：“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赵国梁以为他妈答应他的请求了，就拉着一车的凳子去了集市上。
集市上可真热闹，卖啥的都有，有的人卖自己编的筐子篮子，有的卖自己做的鞋子，还有卖好看的衣服鞋子，自家做的馒头。这些年农民的日子好过了，有多余的粮食吃了，就是钱少，没个特别的收入，大家都在想门路挣钱。
中午他干着吃了两个馒头，凳子卖出去了两把，挣了五块钱。到太阳快落山时，赵国梁拉着一车的凳子回来了。
五闺女刚出生五天，姚兰枝身子还没那么利落。
刚进屋就看到姚兰枝在床上抱着小五抹泪，孩子他还没想好名字。问她：“怎么了？”
姚兰枝说：“你说你妈中午过来给我做饭。可结果呢，我都等到过了晌午也没见她进咱家这个门，你究竟是不是她亲儿子？这是不是她亲孙女。我没办法，就让丽丽去做饭，结果丽丽沏茶时，水溅到老四身上了。老四一哭她就就慌张，把装着热水的水瓢弄洒了，把她俩都烫伤了。”姚兰枝哭着鼻子说。老三躺在她旁边睡觉。
“那人了？”赵国梁紧张地问。
“我听到他们两个哭，起身去看。看到丽丽脚烫的很严重，就去隔壁请张嫂子带她们去卫生所看。”姚兰枝说道。
“那怎么还没回来？”赵国梁看着外面的天都黑了，担心地问。
“我咋知道，你快去张嫂子家瞅瞅去。”姚兰枝焦急地说。
张嫂子只带着老大丽丽回来了。
张嫂子一看到赵国梁就哭着说：“兄弟呀，我对不起你呀。半路我就上了个厕所，转身回来你们家小四就不见了。”
张嫂子用拉车拉着两个烫伤的孩子回来时，让她们坐在车上别动，她去方便一下。转回来时丽丽也说尿急，她就抱着她进麦苗地里去方便。转身回来时，车上坐着的小四园园就不见了。
她在附近的地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园园的身影。园园烫的不算严重，就胳膊和脸上烫了几个泡。丽丽烫的严重些，脚上了药不能沾地，所以她才抱着她去方便。
张嫂子拉着丽丽在附近的村子喊呀叫呀的寻了好长时间，都没寻到园园的影子。
丽丽说，他们回来时有两个男的跟在他们后面。张嫂子那里看到有两个人跟着她们，她在前面拉车，丽丽和园园坐在车板上。
丽丽这么一说，张嫂子心想完了，这园园肯定是被人给抱走了。
“你怎么不早说呀你？”张嫂子气的打了丽丽一巴掌，丽丽委屈的哭了起来。这回去可怎么跟坐月子的姚兰枝交代呀。一路上她都想不出来，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这家人。
张嫂子心想：以后打死她都不多管闲事了，这一管还把人家孩子给弄丢了。张嫂子脚底软绵绵、头晕沉沉地拉着丽丽回去。
赵国梁一听，脸色大变，脾气上来，指着张嫂子说：“你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当天晚上赵国梁喊了几个平时和他要好的村里人，把周边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园园。园园才刚满两岁，还不会说个完整的话。
姚兰枝哭了好几天，把奶水都给哭没了。
这事怨谁，就怨五奶奶。
赵国梁那几天就跟疯了一样，天天吵他妈。
“妈呀妈，我就让你给兰枝做一顿饭你都不愿意？我还是不是你儿子？小四丢了，小五也没奶水吃了。你说咋办？你对兰枝有意见你尽管说呀，你不能在她最需要，在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这样对她？妈，有时候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你亲儿子？”赵国梁站在他妈家的门外对坐在屋里吃饭的五奶奶说。
赵贤明这天中午在家吃饭，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拍着赵国梁的肩膀说：“国梁呀，你也别太难过了。孩子丢了也是事实，我托人都找了这么多天了，怕是找不回来了。不就是一个女娃子，丢了就丢了，丢了咱们再生吗。”
赵国梁一听，青筋跳起来，道：“爸，女娃子就不是人了？女娃子就应该丢吗？爸她可是姓赵呀，是咱们赵家的孩子。”
赵贤明说道：“我说她不是人了吗？我说她该丢了？这些天我不是一直在帮你找吗？你急啥急，急了就吵你爸吵你妈？”
赵国梁说：“我就想不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咋就那么偏心呢？你们对老四家什么样，对我们家什么样，你们心里最清楚。”赵国梁梗着脖子指责他们老两口的不是。
赵贤明气的冲坐在屋里不敢出来的五奶奶喊道：“红梅，你出来给他讲下。”
五奶奶双腿哆嗦地走了出来，不敢看大儿子的眼睛，站在赵贤明身后小声说：“你不姓赵，你姓李。”
赵国梁一听，根本就不能相信。赵贤明又说道：“孩子，知道了吧。你姓李，不姓赵。我们能把你养这么大供你上到高中，已经是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了。我们老了，总不能管你一辈子吧？谁容易？你妈她容易，你爸我容易...”下面的话，赵贤明不想说下去。
赵国梁点点头，眼神犀利地看着两位老人。她们两个都已经过六十了，背都有些坨了。可有一点他就是想不通，她妈对他咋就恁狠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