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还是不放心老人,他想了想,便征求游客们的意见:“和大家商量一件事:是不是这样,请大家在原地暂时休息一会儿,我带这位大爷到附近的医院检查一下,如果大爷身体真的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大家看怎么样啊?”
游客们听了司机的话,都异口同声地表示同意。领队对司机说:“还征求什么意见!快去吧,我们一车人的命都是你保住的,等多长时间我们都愿意。”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我们只有毅然做出选择,毅然地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这才是做人的准则。
被遗忘的野百合
佚名
17岁的雨季,他去一个边远的省份上高中,是因为那里的高考分数线比上海低得多,作为高考大移民中的一员,他待在那里的时间不过一年而已。
边远的小城是荒凉而寂寞的,甚至让他感受到了与世隔绝,和偌大的上海相比,这里一切显得那样土气,甚至连人们说话的口音也那么难听,他却不知道,他清秀的外表和好听的普通话从他来的那一刻起就吸引了一个女孩。
那是一个当地的女孩,脸色黑里透着红,健康而美丽,有着羞涩的笑容,见了他,总是低下头,飞快地躲开他的眼神。他心中得意着,因为知道她对他的喜欢。
因为学习比她好,况且将来要回上海上学的,他的目标是交大,所以,怎么会把这样一个平常的女孩子放在眼里。
忽然一天,他的书桌上有淡淡的香气散出来,他打开书桌,看到书里夹了一朵花,他不知道那叫什么花,白色的,淡淡的清香,转瞬,他就明白是谁做的了。
再见到她的时候他拦住了她,这次,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一样,甚至连呼吸都不是均匀的。他更加得意地看着她,然后对她说:“能告诉我那是什么花吗?”
“野百合。”她低着头,摆弄着衣角。
“对不起,我不喜欢这种花。”说完他走了,头也没有回。
而身后的她泪如雨下,一个女孩子的第一次啊,何况,她又没要求他如何,她只是想在这如花的季节里,能和他一起度过高考来临的那段日子。
高考很快来临了,他没有考上交大,却回了上海,而她则名落孙山,以后,他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原本,她在他的心中就是一丝丝涟漪,风没有了,涟漪也就散去了,那朵被他看也没看的野百合也许早就结婚生子了呢。
几年以后,他去一家合资企业应聘,却看到台上笑意吟吟的她,美丽得如一只天鹅,皮肤白白的,头发长长的。他以为是长相类似的人,再看名字,果然是她,上面写着人力资源部经理:徐亦芬。
他呆住了,她,一个没有考上大学的女孩子怎么会来上海,而且做了高层管理人员?
她也看到他,招聘会散了的时候他再次拦住了她:真的是你?
她笑,像一朵百合:“是从你开始,我才明白了一件事,一朵花要为自己找到春天才会让别人注意到,第二年我复习了,然后考到了上海来,直到念完研究生,直到自己由毛毛虫变为蝴蝶。”
他的心里浮上淡淡的悔意,但一切已经偶然,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她不再是等待他定夺的黑黑小女子了,而是他等待她定夺的一个主管了。
说话间有一个男人开了很漂亮的宝马过来,然后为她打开车门。他走开了,其实他已经被公司录取了,但为了自己的自尊,他没有来。
一朵花只有寻找到属于它自己的春天才会娇艳。
风雨中的菊花
王宗宽
午后的天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风。乌云压得很低,似乎要下雨。就像一个人想打喷嚏,可是又打不出来,憋着很难受。
多尔先生情绪很低落,他最烦在这样的天气出差。由于生计的关系,他要转车到休斯敦。
他对车站周围的一切再熟悉不过了。他一年中大部分时间是在旅途中度过的。他厌倦了这种奔波的生活,他最急于见到的是上小学的儿子。一想起儿子,他浑身就有力量。正是由于自己整天漂泊,妻子和儿子才能过上安逸的日子,儿子才能上寄宿学校,受到良好的教育。想到这些,他的心情舒畅多了。
开车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看了看表。
“太太,行行好。”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顺声音望去,他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伸出鹰爪般的小黑手,尾随着一位贵妇人。那个妇女牵着一条毛色纯正、闪闪发亮的小狗急匆匆地赶路,生怕小黑手弄脏了她的衣服。
“可怜可怜我3天没有吃东西了。给一美元也行。”
考虑到甩不掉这个小乞丐,妇女转回身,怒喝一声:“滚!这么点小孩就会做生意!”小乞丐站住脚,满脸的失望。
真是缺一行不成世界,多尔先生想。听说专门有一种人靠乞讨为生,甚至还有发大财的呢。还有一些大人专门指使一帮孩子乞讨,利用人们的同情骗钱,也许指使孩子乞讨的人就在附近观察呢,说不定这些人就是孩子的父母。如果孩子完不成定额,回去就要挨处罚。不管怎么说,孩子也怪可怜的。这个年龄本来该上学,在课堂里学习。这个孩子跟自己的儿子年龄相仿,可是……这个孩子的父母太狠心了,无论如何应该送他上学,将来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多尔先生正思忖着,小乞丐走到他跟前,摊着小脏手:“先生,可怜可怜吧,我3天没有吃东西了。给一美元也行。”不管这个乞丐是生活所迫,还是欺骗他人,多尔先生心中一阵难过,他掏出一枚一美元硬币,递到他手里。
“谢谢您,祝您好运!”小男孩金黄色的头发都连成了一个板块,全身上下只有牙齿和眼球是白的,估计他自己都忘记上次洗澡的时间了。
树上的鸣蝉在聒噪,空气又闷又热,像庞大的蒸笼。多尔先生不愿意过早去候车室,就信步走进一家鲜花店。他在这里买过几次礼物送给朋友。卖花姑娘认出了他,忙打招呼。
“您要看点什么?”小姐训练有素,礼貌而又有分寸。她不说“买什么”,以免强加于人。
这时,从外面又走进一人,多尔先生瞥见那人正是刚才的小乞丐。小乞丐很是认真地逐个端详柜台里的鲜花。“你要看点什么?”小姐这么问,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小乞丐会买鲜花。
“一束万寿菊。”小乞丐竟然开口了。
“要我们送给什么人吗?”
“不用,你可以写上‘献给我最亲爱的人’,下面再写上‘祝妈妈生日快乐!”’
“一共是20美元。”小姐一边写,一边说。
小乞丐从破衣服口袋里哗啦啦地摸出一大把硬币,倒在柜台上,每一枚硬币都磨得亮晶晶的,那里面可能就有多尔先生刚才给他的。他数出20美元,然后虔诚地接过下面有纸牌的花,转身离去。
这个小男孩还蛮有情趣的,这是多尔先生没有想到的。
火车终于驶出站台,多尔先生望着窗外,外面下雨了,路上没有了行人,只剩下各式车辆。突然,他在风雨中发现了那个小男孩。只见他手捧鲜花,一步一步地缓缓前行,他忘记了身外的一切,瘦小的身体更显单薄。多尔看到他的前方是一块公墓,他手中的菊花迎着风雨怒放着。
火车撞击车轨越来越快。多尔先生的胸膛中感到一次又一次的强烈冲击,他的眼前模糊了。
爱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要轻视任何肮脏外表下装着的干净清澈的心灵。
陪父亲睡了一夜
陈笑海
父亲来的那天正在下雨。
见到我时,父亲那刻着风雨劳苦的脸上满是歉意,他说:“你娘让我为你们送几块腊肉来。春上吃腊肉炒大蒜能治百病,还预防脑膜炎呢……”他边说边将那条随身携带的蛇皮袋往后挪了挪,生怕那条在客车上已擦满黄泥的蛇皮袋碍了我的面子。
到了我家,父亲脱下他那双水淋淋的球鞋后显得有些慌乱,问:“孙儿和媳妇还没回来吧?”
我赶紧把父亲迎进屋,找出拖鞋和袜子让他换上。我打开蛇皮袋,拿出两块足有七八斤重、去年腊月天就已晾晒得黄金亮色的腊肉,最下面还有粗粗的一捆大蒜。
看到父亲坐在自己儿子家里,像一名偶尔窜进城市的盲流,我心底填满惭愧与不安。
妻子是城里长大的姑娘,虽说已下岗多年,却早在小城的商业街开了一家小店经营服装,比我手头宽裕多了。她带孩子回来时,我刚做好饭菜,坐下同父亲用餐。儿子看到他爷爷正在吃饭,一张小嘴撅得高高的。我忙说:“乖孩子,快叫你爷爷呀。”平常十分听我摆布的儿子此刻连头也不抬,只顾自个儿打开电视看起来。
妻见到门角放着一双沾满泥水的球鞋,洁净的地毯湿了一大片,对我怒目圆睁,同父亲照面也不打招呼,“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父亲变得更加局促不安,一脸尴尬,仿佛一名等待老师打分的小学生。他停住筷子,嗫嚅道:“我本不想来,你娘说,这春上你们要多吃腊肉炒大蒜……”他不但没有一丝怨愤和委屈,倒觉得自己为难了他的儿子,懊悔不已。
坐在父亲面前,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只好不断地为父亲夹菜,说搭车挺累人的,年近六旬的人了,身体要紧,趁热多吃点。
我将父亲安顿在另一间兼作书房的寝室后,隔壁房里的灯熄灭了。不知何时,妻子已把儿子拉进房睡去了。我拾掇完家务,又用取暖器为父亲烤干了那双湿漉漉的球鞋,掏出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好一阵子,也没将房门打开。我知道,妻子赌气了,因为家里来了我乡下的父亲,父亲的水鞋将屋里的地毯弄湿一大片。
来到父亲睡的这间小房,打开壁灯,父亲并没睡,只见他背靠床头柜,正闭目养神。我问:“爸,没睡?”说着,递给父亲一支烟,并为他点燃。要是在家里,父亲坐在床头肯定已抽了好一阵子的烟。
可是,父亲这时正住在他城里工作的儿子家里……父亲见我欲脱衣上床,笑眯眯地说:“儿啊,你小时候同我睡的时候,总爱让我为你搔痒,一搔就是大半夜。”父亲眼也不眨地看着我一件一件脱去衣服,看着我将一双鞋子并排放好,看着我在他睡的另一头躺下,我说:“爸,坐了那么远的车,你也该早些休息。”父亲像没听见似的,清了清嗓门,问我:“孙儿现在不常患感冒了吧?小伢子就爱三天两头感冒,三岁一过自然就好了。你小时候患感冒时,你娘就用热毛巾给你蒸背心……”
我就这样静静地睡在父亲的脚头,听他给我讲着。
过了一会儿,我说:“你那孙子可越大越不听话,现在连他爷爷也不喊了,明天非揍他几下子才是。”没等我把话说完,父亲便用脚踢了我两下,提高嗓音说:“三四岁的伢子懂个屁事,他不叫我爷爷,我就不是他爷爷了?”接着便赶忙岔开话题,谈起今年春上泡秧的农事。他说:“这三月天老下雨,下得村子里没条像样的路好走了。你娘说,等天气暖和些油菜花开了,就让你把孙子、媳妇一起带回老家去住几天……”见我没吱声,父亲顿了顿又说:“娃儿的妈妈在外做生意也挺辛苦,家务活你就多做些。腊肉炒大蒜时,火要烧大,爆炒才好吃。你娘是拣瘦肉多的挑的,让孙娃儿、媳妇多吃点儿……”
父亲什么时候入睡的,我不清楚。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我依稀感觉出父亲为我拽过被子;在关掉壁灯之前,他还站在我的床头看了我许久,才按下开关。我似乎还感觉到,父亲站在我身边深深地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