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元年,陶侃守丧期满,从家乡潘阳郡来到洛阳,担任东海王司马越的的参军,差不多有半月有余。
跟位高权重的太傅司马越相比,底下多如牛毛的参军身份不值一提,迄今为止太傅还没召见过他,尤其现在太傅坐镇洛阳没有战事发生,更不会在乎一个参军心里如何想的。
陶侃整日无事以读书为业,闲来无事回去洛水钓鱼,生活虽然惬意,但是心里却越发着急,人过中年陶侃壮志未酬,心里时常想起过去在江南领兵平叛的日子。
并州刺史司马腾大败的消息,陶侃也略知一二,听同僚讲朝廷要另外派人接替司马腾主掌并州军事,抵御匈奴刘渊的进攻,陶侃心里有几分期许,要是自己成为并州刺史,都督并州军事,该如何挽救并州的危局。
陶侃心中想了好几套方案,不过一想到自己朝中无人推荐,并州刺史的职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自己头上,心情不免低落了几分,不过谈不上消极,他的仕途坎坷异常,要不是内心坚如铁石,早就浑浑噩噩与常人无异。
一想到继续呆在洛阳很可能蹉跎岁月,陶侃不免有了离开的想法,前几日向江州刺史华軼书信一封,想要对方推荐一下自己,从洛阳调离去地方谋事也好的,北方形势不稳,正是男儿建功的地方,不过自己却无用武之地。
当刘琨引兵一万出征时,陶侃现场去观礼了,看着刘琨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在陛下和诸位大臣期望眼神中引兵北上,陶侃说不羡慕是假的,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可惜所志未从华发早生。
“看来北方不是自己福地,还是早早归去吧”陶侃心中愁闷手中往日最喜爱的兵书,此时看去也提不起兴趣。
正当陶侃拿起鱼篓,准备钓鱼排解忧愁时,府中下人急匆匆地上前禀报道:“阿公,外面有人自称是太傅府中侍卫统领,言太傅召见阿公,请阿公去府中一叙”
陶侃一听神情激动,到洛阳这么久还没拜见过太傅司马越,难道风水轮流转,终于落到他陶侃头上,陶侃立刻扔下鱼篓,大声吩咐道:“快,快给老夫更衣,太傅征召不可让其久候”
春意见暖,陶侃坐在太傅派来迎接的马车上,心情十分激动,派人接陶侃的侍卫礼遇有加,想来有大事和自己商量,陶侃旁敲侧击询问,侍卫统领言可能与冀州战事有关,
陶侃一听关于冀州战事,心里不断搜索关于冀州的信息,不然一会儿太傅询问时,自己回答不上来,那样会给太傅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当陶侃闭目养神时,马车停止不前,车外传来侍卫统领恭敬的声音:“陶参军,王府到了”
当陶侃从马车上下来后,抬眼看去发现太傅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向自己,陶侃连忙过去行礼,躬身拜道:“参军陶侃参见太傅,太傅亲自迎接属下惭愧”
“士行,不必拘礼,要不是陛下向老夫推荐士行,老夫差点背上识人不明的罪名,明珠暗投成了老夫的过错”说罢,司马越扶起陶侃笑道。
陶侃一听是陛下推荐的自己,心中吃惊不已,陛下也知道自己,正当陶侃惊疑不定时,司马越拉住陶侃的手,亲自迎入府中,让陶侃内心一阵激动。
堂中预备好了酒水后,一番饮酒寒暄过后,司马越问道:“士行,你今年快五十了吧”
“回太傅,下官今年四十有八了”陶侃一脸惭愧道,心里有些悲凉,太傅询问自己年纪,该不是嫌弃自己年老,立刻补充道:“下官虽然年长,一样能骑马拉弓”
“嗯,士行,年长却未衰,不像老夫,不过痴长你几岁,却老朽的不成样子”司马越看着依旧健硕的陶侃,不免有些唏嘘不已。
“乡野之人,身份低贱,从小为衣食操劳,不免健壮了几分”陶侃躬身说道。
“哈哈,士行不必妄自菲薄,陛下对你十分推崇,认为士行可比汉朝马伏援”司马越盯着陶侃的眼睛说道。
“陛下抬爱了,下官远远不及马老将军远矣”陶侃谦虚地说道,心中更加迟疑,陛下竟然认识自己这个无名小卒,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入新皇的法眼。
“士行不必谦虚,老夫深知士行的才能,不过近日国事繁杂,冷落士行处,还望士行不要怪罪”司马越亲自为陶侃斟上一杯酒,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
陶侃双手握紧酒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小心奉承道:“太傅乃国家柱石,国事繁杂,事事需要太傅操心,属下万分理解”
司马越笑着摇了摇头道:“士行还是和老夫不交心,好了,国事为重,老夫告诉士行一件大事,冀州首府邺城被胡贼攻破,死伤十余万军民,士行可否知道?”
“啊!下官不知!”陶侃听后一脸震惊,他确实不知道邺城被攻陷,只知道冀州胡乱严重,万没想到邺城都被攻下。
“胡贼首领汲桑和石勒攻陷邺城,然后焚城引兵大举南下,此刻已经进入兖州和冀州境的交界处,朝廷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想派士行领兵将其剿灭”
司马越说的时候仔细观察陶侃的表情,想看陶侃的反应如何,而陶侃听后考虑一会儿,拱手问道:“朝廷信任,做臣子当马革裹尸,不知朝廷准备出兵几何?”
“朝廷正关注并州一带的战事,所以派兵不会多,陛下和老夫最多只能给士行提供三万大军,粮食提供二十万石”
司马越本来想提供三十万石粮食的,不过司马炽表示刘琨并州战事正酣,特意留出了十万石予以支援,不想刘琨为后勤供应为难。
陶侃一听只有三万兵马心中有些为难,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汲桑和石勒所部可以攻下坚城邺城,兵力起码在六万以上,不过眼前机会难得,朝廷要是觉得不难,也不派他陶侃去,如果能答应下来,不正显出他陶侃的本事。
“属下愿领兵迎战汲桑等部胡军”陶侃神情坚定道,身边的司马越欣赏地点了点头,笑道:“陛下还和老臣打赌士行一定会毫不犹豫接受,没想到真如陛下所言”
“老夫知道三万兵马着实有些少,不过兖州刺史苟晞所部有不下三万人马,两部汇合想必拿下汲桑,石勒等叛军不成难事”司马越担心陶侃对朝廷心生不满,所以把苟晞所部一同参战的消息告诉给陶侃。
一听兖州刺史苟晞也一同参战,陶侃有些不悦,两部参战胜了算谁的,苟晞官职在自己之上,他陶侃将来能分多少功劳。
看出陶侃有些不悦,司马越奇怪地问道:“士行和兖州刺史苟晞不睦?”
陶侃赶忙摇了摇头,不好意思道:“下官不过是想,如果取胜朝廷如何划分功劳?”
“哈哈,士行真是自信,陛下十分看重与你,一旦此战获胜,老夫向士行保证,冀州刺史的位置肯定跑不了”司马越越看陶侃越欣赏,自然不愿意让陶侃寒心。
一听将来可能成为封疆大吏,陶侃心中激荡不已连忙拜道:“属下绝不辜负陛下和太傅的期望,一定剿灭胡贼,报答朝廷的知遇之恩”
司马越留下陶侃吃饭过后,便让陶侃回家准备一下,五日后大军开拔,至于原本司马越让陶侃多注意苟晞的话,在见到陶侃后便没有再说,陶侃不甘落人后态度和对自身极度自信的性格,可不是苟晞所能控制的。
五日后一切准备妥当,陶侃领军三万从洛阳出征,除了带着二十万石粮草以外,司马炽特意将冉良等一众新征士卒,当作辅兵输送进军中,想好好锻炼一下,将来留作大用。
说起冉良一些人,再司马炽回宫一顿严惩张宏后,灾民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许多,起码朝廷从以前的视而不见,转变为积极赈济灾民,虽然每日耗费巨大,不过在司马范运来五十万石粮食后,粮食的压力才大大缓解。
参考宋朝对灾民的处理方式,司马炽大笔一挥决定征兵,不过跟耗费巨大的募兵不同,从流民里招募新兵,国家一天管两顿饭,一个月发半石粮食,再给你家属安排住的地方。
不过就是如此苛刻的条件,报名的流民都争的挤破头,再征召了一万新兵后,司马炽不得不下诏提高征召标准,最后还是征了足足五万新兵,在司马越的劝诫下才停下继续征兵的脚步。
对于剩下的流民,司马炽也不能让其闲着,以额外管一顿饭作为工资,雇佣流民开始平整荒地,修缮道路,修理因战火毁坏的房屋,另一方面司马炽让傅袛统计无主田亩,清退世家大族趁战争多占的土地。
虽然世家代表的官员多有反对,不过司马炽一意孤行,加上司马越的支持下,终于清理出八十万亩田,上等田二十万亩,中等田四十万亩,下等田二十万亩。
这项主张是司马炽登基之后秘密让傅袛进行的,连司马越本人也不知道,当掌握世家大族侵占土地的确凿证据后,司马越先不声张,让黄门令张宏秘密寻找这些世家大族往日欺压良善,不法之事的证据,连受害人告状都安排好。
当一切准备妥当好,司马炽在一次朝会上趁机发难,傅袛先是将世家大族侵占的土地账目,一五一十全部在朝堂上公开,一时间激起千层浪,司马炽当即下令彻查,态度是绝不姑息迁就。
当世家大族在底下串联意图反击时,一些关于世家大族的违法的事情,开始在洛阳城内流传,更有甚者去告状。
司马炽下令廷尉查出一些罪大恶极的罪犯,严厉地进行惩治,杀鸡给猴看,而后开始让傅袛一家一家去查出违法侵占土地的家族,面对高压之下的各个家族,开始主动归还一些土地,一点点攒出八十万亩的土地。
当然有一部分时间久远,土地所有权不明的土地,依旧在各大世家大族手中掌握着,司马炽也能派兵强行征收,毕竟战事正酣,惩治内部还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