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墨枫,萧月,临风,碧狐,兰蝶儿一人一边,撕扯着自己。
浑身都到爆裂开来。
又听见模糊的声音,说着,让自己快些好,就可以报复那些欺负自己的人……
真是可笑,哪来的报复?
有觉得自己恍惚间飘来飘去,混混沌沌。
潺潺的溪流声传入耳中。
身体开始有了痛觉,蚀骨焚心的痛,痛的她不得不清醒。
猛的睁开眼睛。
入眼间木屋,自己躺在床上。门外一条小溪,潺潺的流动。
自己没死?
莫一的第一反应。怎么会没有死?
“厄……”
胸口火烧火燎,痛苦的呻吟起来。一串铃铛声响起,阿兰走了过来。背上背着药篓,手中端着药罐。
取下了面纱,面纱下是一片被火灼伤的伤疤。
面无表情的扶起莫一,往她嘴里灌着又涩又苦的药。莫一刚醒,没有反应开,被呛的咳嗽,带的伤口更加的疼痛,就犹如把她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拆开来,再重新装上一样。
倔强的闭上嘴巴,摆开药碗,重新躺回去,面色空洞的望着屋顶。
“兰蝶儿为什么要救我?”
“他喜欢。”
莫一不想说话,闭上了眼睛。阿兰也没有勉强,端出去了药碗。
过了会,铃铛声又再次传来。
莫一身上多了一物,拿起来看,才发现是一块墨玉,蝴蝶兰的形状,跟兰蝶儿身上的花朵一样。
“他呢?”
“死了。”
本来闭上的眸子倏地睁开。
“你说什么?”
“死了。”
“为什么?”莫一有点头痛,她只记得,兰蝶儿抱起了她,后面的什么都记不住了。
阿兰顿了顿,“你还是先养伤吧。”
不等莫一说话,就径自走了出去,莫一着急,他怎么死了?他怎么死了?自己昏迷了多久?
想要拉住阿兰问个究竟。
距离太远,莫一直接从床上掉在地上,嘭的一声,痛苦的呻吟着,原来自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阿兰扭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背着药篓走了出去。
可恶!
莫一趴在地上良久,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胸口的伤口被挣开,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想不起来?
地上很凉。
身边的亦晨满脸悲戚的出现,默默的盯着莫一,由于莫一受伤严重,自己灵力也消耗大半。
“亦晨,兰蝶儿怎么了?”
亦晨听后摇摇头,不等莫一发话,倏地消失了。
逃避着什么。
不知道就这样趴在地上多久,莫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脑海中过滤着这么久以来发生的事情。
铃铛声传来,只看到阿兰赤着的脚趾,上面挂着铃铛,慢慢走近。铃铛的晃动,就仿佛是在讽刺她一样。
莫一依旧空洞的望着前方,不眨眼,不动。
阿兰面无表情的弯腰,抱住莫一,放到床上。
“你应该珍惜自己,就算为了帮主。”
他?莫一才缓缓抬起头,想问,为什么兰蝶儿死了,想问,墨枫怎么样了?
张张嘴,又不知如何开口。寂寞横亘在两人中间,阿兰动作丝毫不温柔的拉开被子,解开莫一的衣襟。解开纱布,动作熟练的上着药。
胸口凉意丝丝侵袭而来。
“兰帮主为了救你,死了。”
阿兰低着头涂抹着药,淡淡的说着。淡淡的话语,却说出了最残忍的真相。
赤裸裸的代表着这一切都真实的发生过。
莫一脑海中倏地闪现过一个白刃,冰凉,刺眼,是她昏迷前最后看到的。
那剑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莫一想起来了,猛的坐起,刚刚上好的药,被她震落开来。伤口又开始溢出血液。
瞳孔放大,急促着呼吸。却被阿兰按了回去。继续上着药。
“帮主替你挡了一剑,而他却用赤血丸救了你,他没有了,死了。”
莫一挣扎着,她恨阿兰说出这么血淋淋的事实,她宁愿死去的是自己,兰蝶儿为什么要救自己?值得吗?
她一个残破的躯壳,值得么?
嘴角一丝腥稠,缓缓溢了出来。阿兰面无表情的点了莫一的穴位,让她不乱动,擦拭着莫一嘴角溢出的血。
“帮主死之前,交待了,以后蝴蝶兰就是莫一姑娘的。”
这样的盛情,打击的莫一无所遁形,手无足措。躺在那里,闭上眼睛,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划过眼角,划过脸庞,划过耳畔。
良久。
“他呢?”
嘶哑着嗓音。
“埋在后山。”
彻底打破了莫一最后一丝希翼,她多么希望这是在开玩笑,兰蝶儿只是受了伤而已。
莫一好像隐约感觉到,自己生命即将流逝,有人一直抱着自己,说着自己要赶快醒来,报复那些欺负自己的人……
十足的兰蝶儿的语气。
“帮主死而复生,阿兰必将终身跟随。”阿兰退后一步,半膝跪地。隐去了眼中悲戚。
“呵。”
莫一轻笑,冰冷的笑。“死而复生,生如死!”
阿兰顿了顿,她十分不解帮主为什么在见到莫一就反常,帮内没有整顿好就着急出行,最后又义无反顾的救下她,帮内唯一一颗赤血丸,流传一百多年,历代帮主持有,因为帮内性质,随时有危险,所以才有这么个续命丸。
却被莫一吞下。
帮主死前,以血封碱,逼迫自己照顾好莫一。誓死相随。
而现在床上的人,只剩下一副躯壳!不珍惜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双眼只剩下悲戚和空洞。
起身,冷冷的盯着莫一。
“莫一姑娘,我很看不起你,你这样对不起帮主。”语气凉薄嘲弄。
转身走了出去。
看不起……看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几个字,犹如魔障般不停的回荡在莫一的脑海中。她现在不能动,被封了穴道。
兰蝶儿这个名字更是深深的刻在她的心底,有人就这么,消香玉损。
就这样,不问白天黑夜。莫一发着呆,时而流泪,等泪流干了,时而笑笑,大部分是在发呆,阿兰来喂药,她就喝,清粥她也吃。
不说话,也不闹。
犹如一个娃娃,没有灵魂。
直到三天后。
阿兰如往常一般,端着药碗,却发现床上空空一片,眸子一凛。
放下碗,就疾步跑出,莫一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转了一圈。
山涧中还飘着细雨。濛濛一片,遮挡着视线。
隐约看到一抹消瘦的身影,在那里跪着。
阿兰呼了口气,踏步而去。
发现莫一跪在蓝蝶儿的墓前。上面摆着一簇一簇新鲜的雏菊。
本来空无一字的石碑上面。刻着。“莫一之墓。”
缭乱的几个字。
印子很浅,显然刚刚刻上去的。
莫一憔悴着一张脸,一动不动,望着石碑。
阿兰并没有阻拦。
静默的站在她身后。至少她愿意动了。
她应该跪在帮主的墓前忏悔。
开始的蒙蒙细雨,打湿了莫一的发。
到后来的瓢泼大雨。
阿兰蹙眉,再这样,伤口会发炎溃烂。
准备拉过莫一,却见莫一缓缓站起来,冰着张脸。往回走去。
“回去吧阿兰,我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承担了一份执念。
一晚上的瓢泼大雨,打在木质屋顶上,哗哗作响,还有些地方漏雨,滴落的声音稀稀落落。
莫一蜷缩在床的角落,手中握着蝴蝶兰墨玉,辗转反复抚摸。
至此之后,莫一每天都会固定的时间,跪在兰蝶儿的墓前。
刮风了,再呆一会,回去。
下雨了,再呆一会,回去。
半月之余,莫一身体好转些,可是脚下却落下了病根。
走路总会轻微的有些坡。
莫一喝完药。
“阿兰,打那件事之后到现在,多久了。”
“一月整。”
“现在在哪里?”
“水雾国。”
“那好,我们出发,你给我拿一套蝶儿的衣服。”
从此以后,她,将代兰蝶儿而活!
她就是,兰蝶儿。
莫一,已经死了。
阿兰心中闪过欣慰。径自拿了件白袍,上面蓝线自己的勾勒出一朵朵蝴蝶兰。
剪掉了长发,顺直的刘海,齐肩的短发,手腕脚踝上的蓝镯子。
围上面纱。
她就是兰蝶儿。
一路,阿兰跟在莫一身边,只诉说着蝴蝶兰帮内的分裂。
兰蝶儿本是前一任帮主的私生子。被所有人忽视,残虐,帮主把他驱逐,却给了他一块墨玉。
他依旧被迫害。犹如莫一那日遇到的情况。
之后当大家都以为他死的时候,他却回来了,以冷血残暴的手法,重新整治了帮内情况,亲手杀掉了当初迫害他的人。刚做稳了位置。却因为莫一的关系,离开了。
现在帮内,一定乱作一团。
莫一听后颔首,抬着步子走近帮内总部,蝴蝶堡。脚踝上的镯子清脆碰撞。
带着阿兰。
帮内正乱作一团,甚至都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一帮人看到莫一后,急忙下跪。满脸的激动。
莫一淡淡的扫过那群依旧站着的彪形大汉,想必就是不服的人了。
无视掉所有人,迈过前厅。
在阿兰的带领下,走进自己的院子。身后整齐的跟着一群人。
整个堡内粗犷的风格,暴戾的气息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面目狰狞,虎背熊腰。只有阿兰一个女子跟着自己。
莫一有些心痛,心痛兰蝶儿的生活,心疼他孤身一人闯荡。
刚坐定。
就有人传报。
说是二帮主兰力来谈合作。
莫一轻抬素手,示意进来。
只见进来三人,中间那位也是一身白袍绣着蝴蝶兰,本该秀美的脸,一道伤疤,从额间滑到脖间。
一脸不愿不屑的盯着莫一。
“身为帮主,竟能一月不见,真是佩服。”
莫一紧紧盯着那位兰力,冷漠肃杀。不说话。
良久。
兰力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次我来是跟你谈合作!”他知道自己斗不过兰蝶儿,他太过狠辣,跟他作对的人,现在早已死光了。
“对!”兰力身后的一名手下,重复着自家老大的话,增加声势。
刚说完,这名手下就缓缓倒地,瞪大了眼睛,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莫一轻挑素手,揉了揉耳朵。
“吵。”
轻缓的吐出一个字。
继而盯着兰力,“是你要跟我谈合作?”
兰力点点头,眼睁睁的看到自己心腹被兰蝶儿的手下刺死,身体愤怒的发抖,却只能隐忍着。
莫一看了眼兰力身后的一个手下,随即,兰力身边的那名大汉也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呵。”莫一轻笑出声,抿了口兰蝶儿最爱喝的茉莉。
“现在你可以说了,什么合作?”
连续倒下了两个人,兰力已然由愤怒转换为恐惧。
“你,你,为什么要杀掉他们?”
莫一一脸无辜,眸中却无半点笑意,冰凝肃杀。
“不是你说的,就你一个人跟我谈合作么?”
身后的阿兰若有所思的望着莫一,如此的面对面,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她不是兰蝶儿。他的手段,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