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辛武继续讲述）
光头伸出手在光秃秃的头顶挠了挠，“这事很久没发生了。”
“难道你们不是从虚空过来的吗？”我问。
“当然，我们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从那里过来的。”他回答。
“可以问问你们都是因为什么原因到这里来的吗？”我觉得这么多人、又待了这么久，必然会有人知道我们被送到这个星球的原因，至少有些线索吧。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最晚的应该也是三百个主星年前来的，我们也都是稀里糊涂来的。”
“过一段时间你就不会在意这个问题了。”光头并不着急去解释任何细节，“你们...加入我们吧？”
“加入你们？”我们没明白他的意思。
“是的，加入我们部落。”
我环顾一下人群，基本上都是衣衫褴褛，甚至有衣不蔽体的人。多数人看上去都很清瘦，好像缺乏营养。劝我们加入的话，是为了壮大部落，抵御其他部落吗？这么说，这里的部落不止一个。
“刚才那两个人是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她们没有真的受伤。”他稍显局促，刚毅的脸上露出带着歉意地笑，“她们的任务之一就是招募新成员，你也能看出来，我们这里人丁不是很兴旺。”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他顿了顿又说，“我们这里是主星流放犯人的地方，谁也不知道新来的人是什么情况，犯了什么罪，是不是危险，必须先甄别一下。你们两个情况特殊，是从虚空里来的新人。可惜你们有点倒霉，没有落到主星上去，反倒直接落到这个流放地了，这倒是奇怪。不过这正说明你们是安全的人，我们不必担心你们的背景，起码在主星上还没来得及犯罪。”说完他大笑。
我们没有回应他的笑，光头干咳了两声又继续说，“加入我们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里有很多非常危险和邪恶的部落，你看看我们这些人，不团结在一起怎么抵御那些坏蛋。”
说着他把手指向人群。这里的人显然都是老弱病残，没有太多的攻击性，除了他身后的壮汉是个突兀的家伙。
他又继续说，“其实这里不是我们的全部，我们这里的小伙子们出去了一个月没消息。”
“出去干什么，需要这么久？”影子觉得很不正常，按照这里缓慢的时间，一个月相当于地球上好几年了。
“找物资去了。”光头回答。
“物资？”我很诧异，这里不需要食物，每个人都是发电机，只要晒太阳就可以获得能量，还需要物资吗？
“是的，我们这里物资极度匮乏，罕有的物资是争夺的对象。”
“什么样的物资？”我问。
“治病、补充营养的基原。比如你的朋友如果失血过多，靠什么来补充？辐射能只能发电，但电造不出来血液和肌肉。”
显然他注意到了影子胳膊上的绷带。是的，我和影子之前以为我们被抛弃在一个荒凉无人的星球环境里，能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供应就很满足了，没想过补充身体组织这个问题。现在影子受伤了，之前发现的她身体里流淌的无色的液体是体液，对肢体起到润滑作用，并且能够传递神经信号和能量到肢体末端。这里的物理机制并不允许这些东西凭空产生，我们也不被允许去创造它们。因此，如果伤口无法愈合，这些体液持续地流失而无法补充，必然会影响到肢体的功能甚至生命。
我不禁苦笑，我们本是超脱了物质的死人，可以在虚空中畅游，在虚无中自我补充。现在居然困在一个幻想的世界里，再次为了物质而挣扎，哪里像经历过生死的人。
“有了物资怎么补充到身体里？”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搞不清物资如何输入到身体里。难不成是……一个恐怖的念头正侵入我的脑海，难道是吃人吗？物资是对人的隐晦说法？！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鲁滨逊观看野人吃俘虏的恐怖画面来。
“我们没法吃东西，因为没有消化系统，只能使用现成的营养，直接注射到身体里。”看到我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大笑，“否则我们直接就吃了你们来获取营养了。”
好吧，看来这里不会那么野蛮，虽然这种不吃人的文明看起来仅仅是生理上的必然而不是道德的选择。
“现成的营养是怎么来的？”影子问。
“主星上有工厂可以生产物资，我们生产不了。”
“主星？”
“哦，主星不在这里，是另外一个星球。我们都是从那里被流放来的犯人，这里叫做克伦西斯星，或者简称克伦星。这里是流放地，但也是矿场。至于营养，你得用点时间、听我详细说一说才会明白——在这个幻界被建立后，陆续就有人从虚空中被捕获，扔到主星上。我们的躯壳被设计成可以自己发电的有机体，所以我们不需要成长，只需要运行。开始的时候，因为不需要担心生存，不需要忙于填饱肚子，大家相安无事过得也算悠闲自在。慢慢地，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开始有了各种想法。你知道，我们都是活过几次的人，又经过了漫长的思想演化，可以说每个人都会有各种疯狂的想法。我们开始利用主星上的资源，建设主星，大部分人想活得比以前更精彩。除了愿望我们也不缺智商和经验，因此科技发展的非常快，很快便大大超越了我们在第一世界的水平。”
“可是，渐渐地，大家对建设行星的目标有了分歧。有的人想尽快冲出这个幻界，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幻界。有的人对这里很满意，很感恩，想要留下来。有些人饱暖思**，抢劫别人的劳动果实，杀人越货，形成了一些黑帮；他们没有目标，只以破坏和捣乱为乐。还有一些人追求道德的纯化，想要建立道德和哲学上的理想国。等等等等，因为善的目的或者恶的目的，结成了各种思想集团。人类的分歧并没有因为死亡的消失而消亡，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人们党同伐异，不容忍与自己观点不同的人，甚至把他们视为敌人，把他们当作实现自己集团目标的障碍，视作不得不清除的障碍。即使有着大致相同目标的集团内部，也会有分歧，有人执著于目标，有人固步自封；同样的目标也会有不同的路线；如此这般，不一而足。主星上慢慢地分化成了八大集团，继而建立了十几个国家。在各自的疆域内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实施不同的政策。不管怎么样，这些国家开始的时候还算是和平共处的。因为主星的资源足够多，地域足够广大，人却不算多。”
光头首领讲述的主星，确实吸引了我和影子。只是这茫茫苍穹，哪个行星才是主星，我们有机会去看看那里吗？我们被放逐到这个宇宙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没有把我们放到主星上，而是扔到了这个流放犯人的监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