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辛武继续讲述)
“哦,还没想起来?”老人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见我没有回答,想来是不想再难为我,他说道:“我到是有过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儿子很能干,女人命不太好。”
按照思源刚才的说法,想起了生前经历的人,都是高人。我赶紧放弃了找回记忆,开始听他讲。他似乎并不关心我们是否愿意听他讲,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的儿子比女儿大两岁,很聪明,为人八面玲珑,人缘很好。但大家都认为他很滑头,这点让他很苦恼。虽然经常有些小机灵,但他内心里却很憨厚。有时候他真心帮助别人,却别人以为另有所图。后来他下决心放弃了那些憨厚的想法,认真地做个聪明人。可是活了半辈子,看似顺风顺水,却没有多大成就。有一次他喝醉了,跟我抱怨,说自己没有家庭背景,我帮不上他,虽然用尽了自己的脑筋,还是一事无成。我也只能惭愧地跟他说抱歉,是我帮不上他的忙。到我临死的时候,他来送我。我恍惚中想起了他小时候天真聪明的样子,那时候人人都说他有大出息。一辈子蹉跎,我就要走了,他也上了年纪。我很难把他的样子和小时候那个孩子联系起来。”
他平静地说着,看起来情绪没有一点波澜。我很羡慕他可以把生前的事情回忆得这么彻底。
“我的女儿也很聪明漂亮,一直是班花和校花。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分配了个好工作。刚毕业时亲戚给我们推荐了一个小伙子,学历样貌都不错,脾气也好。可是结婚后发现男的有遗传的怪病,我女儿不愿意和他将就,就离了婚。离婚后,亲戚们又介绍了另外一个人,也是结婚不久就离异。男的人长得帅气,手还巧,是个技术能手,但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城市。当时,两个人互相都喜欢上了对方,就赶快结婚了。我女儿放弃了工作,调动到了那男的所在城市的一个小单位,做不了自己专业的工作,找了个在办公室里的闲职。本来小日子也算安逸,可那男的竟然有了外遇,还是个非常丑陋的女人。我女儿到他们的工厂去闹,他们不得不分开。后来男的给我女儿说,全都是因为她身材不好,没有女人味。想来我这女婿是个雄性激素旺盛的人,随时都需要刺激。”
老人娓娓道来,很奇怪,没有一点愤恨的情绪,到像是说别人家的事情。只是这样开诚公布地把自己的故事讲给我们,倒让我有些不自在。
“后来两个人慢慢平静下来,凑合到了中年。我女儿不幸得了绝症,还是晚期。她忽然发疯般的要离婚,男的不同意,拿刀子斧头威胁她。考虑到孩子,最后她只好忍了下来。但是男的却一点也不照顾她的生病的身体。她辞了工作回到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要干。熬到油尽灯枯的时候,连澡都没人帮着洗。男的嫌她脏,把她安置在一个小黑屋里,最后在那个阴暗的屋子里咽了气。”
我见他若无其事地说着,没有一丝哀伤。忍不住问他:“您知道的这么详细,为什么不去干预,那是您的亲生女儿。”
“这些事,大部分都是我的大儿子后来告诉我的。”他平静地说。
“您儿子也没去干预?”
“没有。他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虽然聪明,但并不鲁莽,或者说是懦弱。所以有些事情他妹妹不让他告诉父母,他竟依从了。”
“您遗憾吗?”我问。
老人的目光从我们这儿移开,看向了水波微漾的湖面。表情平静,好像这些往事已经不在重要。但他不问自答地主动向我们诉说这些私事,想必是他心中最绕不开的结。我相信他此刻最期待的就是有人来问他。
“作为一个父亲,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那些年我没有对他们上心,说是好苗不愁长,可是如果没有温室的大棚,有几个苗能挺过风雨摧残。”他喃喃地说。
“其实,您的孩子都是成年人,他们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您倒是不需要过分介怀。“
”你是怎么死的,年纪轻轻,才四十多岁?“他忽然问我。
”我...…”关于这么部分,我记不起了。也许是在虚无中呆的时间过久,记忆竟然模糊了。我看向影子,希望她给我答案。她却只是看着湖水,不为我们的谈话所动。
“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死的。”老人说,“我却记得,我是气死的。”
“哦?”他的话让我一惊。
“我儿子告诉我他妹妹的结局,我一时气愤,脑溢血,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咽了气。死也死的不痛快。”老人笑着说。
“那您......”我用手在自己的脸上画了个圈。
他明白我的意思,“这个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就是觉得舒服,也懒得做回年轻人,而且老人的容貌看起来很有智慧吧。”
“您就是很有智慧的,您看出来我们来做什么了吗?”我问他。
“哦?你们来还有任务吗?”他奇怪地看着我。
看来他没看出来,不过这样也不出意料。我便问道:“我们在第一重里遇到了麻烦,希望在这里找到解决办法。”
“在这里找解决第一重里麻烦的办法?”老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我们需要到第一重幻界里找个人,但是不希望灵力在那里被限制住,您知道有什么办法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到第一重里使用灵力,这里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自寻烦恼?”他显然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进到这里,还要担忧外面的事。在他看来解决麻烦最好最终极的办法就是到这里来。玛莎确实是这里的异类。
再问他方法恐怕也是白费力气,我不免有些沮丧,忍不住想刺激一下老人,便问他:“你打算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吗?”
“是的,除非不得不走。”老人依旧平静地答道。
不知哪里飞来一队水鸟,越过岛屿,下降到几乎碰到水面,然后贴着水面飞行,好像巡航的飞艇。过了一会儿,消失在湖面的另一端。我隐隐觉得这些大雁是老人幻化出来消遣用的。
我们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继续下一站。
“你们应该去对面了吧?”临走时老人问。
对面的山,确实是我们下一步需要翻越的。中间隔着的这条河水阻挡了我们的去路,但是我之前并未担心过,因为最不济我们可以“飞”过去。
“他们用它吧。”老人向身后不远的草丛里一指。草丛里露着一个艇尖,我们走过去发现是一条有三个座位的皮划艇,小艇已经充好了气,好像早就给我们准备好了似的。我回头跟老人道谢后,把艇拉了出来。我本想让影子和玛莎先坐上去,再把艇推下河。老人却不同意,让我们三个人都坐上去,然后把我们的划艇推下了河。他身形矫健,推起来毫不费力。
我们挥手向他道谢后,便划着桨向对岸驶去。老人不多言语,又回去斜躺下了,远远地看像一尊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