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远处阁楼丝竹管弦悠扬声音,时不时还伴随着女子银铃般的笑语声。
燕生多次想站起来,却如何都动弹不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净,此刻如一条任人宰割濒临死亡的鱼躺在假山内。
对了……她是听丫环说啊南不见了,跟着那个陌生的丫环急匆匆寻找,步子却一步比一步飘忽起来,像踏在云上的不真实。
而后呢……她不知道已经在这里躺了多久,身下有一块小石头,硌着她的背有些隐隐的疼。
她发不出声音,迷迷糊糊,晕头转向。
仿佛……有脚步声过来了?
她睁开眼睛,一个黑影靠近她蹲下,眼前一片模糊,掐着她下颌的手很粗糙。
不知这人喂了什么,她惴惴不安,张着嘴巴如何都发不出声音,这个人离她极近,她闻见了他身上的酸臭味,几欲作呕。
粗糙肮脏的手摩挲她的脸,慢慢向下,隔着衣物在她胸口摸着,她听见男人兴奋的呼吸声,眼泪抑制不住地掉下来。
脑海中浮现三个字:李婉沁。
“我去那边看看,你抓紧时间!”
假山外传来另一个人催促的声音,身边的男人哎了一声。她阖眼无声落泪,一口牙欲要咬碎,准备挨下这人所有的羞辱。
外衣很快被扯开,因是暖春,她穿的衣裳不多,而且身子似乎在一点点发热。
眼前有一道冷光一闪,身上的男人连叫都来不及,直直倒下,她泪眼朦胧的想看清楚,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时,她紧紧揪起的心一松,泪水越来越汹涌。
“燕生,你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伤到?”男人扶起她,俊秀的眉目间皆是焦急与心痛。
差一点……差一点他的燕生就要被人欺负……
身体渐渐能动,她紧紧扯住他的衣襟,脑袋埋在他胸口,不住的发抖。
他的胸口很快湿了一片,这泪仿佛哭进他心里,无穷无尽的酸涩。他轻轻拍她的背,像安抚婴孩般安抚她。
这是燕生第一次真正将自己所有的脆弱展现给他。
“思量……思量……”怀里的女子崩溃地一次一次唤他的名字,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每一声都叫他的心脏痛得要裂开。
他轻轻松开她,一下一下吻去她滚落的珠泪。
女子的身体却越来越滚烫,呼吸一次较一次沉重,他一惊,忙去看女子的眼睛,果然一片迷离!
贱人!他心里暗骂,那个人是做了十足的准备非要毁了燕生!
歌舞管弦声渐渐退去,宴席已散,李婉沁走在一大群贵女前面,笑吟吟说着客套话,那些人也应和着,一片虚假的融融景象。
她心里可是盘算着另一件事情,倘若燕生被这么多人抓奸,就算知道是被人下药,她的清白也是彻底毁光了,不论王爷如何顾念旧情,可皇上不会不顾皇家颜面。
无论如何,今天就是燕生安稳人生的最后一日。想到这儿,李婉沁的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假山内果然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异动,她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转头看向众人,一个两个也都红着脸不说话。
“婉沁,该不会是贵府里的小厮丫环……”一个女子犹豫着率先开口。
啊元忙附和道:“王妃,这样可损了恒王颜面,是不是该去看看……”
李婉沁捏着手帕,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皱着眉头为难道:“本妃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王爷现下又不在王府,外界会否说本妃不公道?”
果然如她所料,另一个女子自持正义应道:“我们这样多人在这儿,如何不公道?我们且一同去看看,究竟是谁竟敢做出这样事来!”
傅思量双手垫着她的背,怕假山粗糙的沙石磨伤她的肌肤。
“不怕,很快就不难受了。”他吻上她的嘴角,温柔缱绻。
女子的泪滑到他的唇,苦苦涩涩的,他吻了吻燕生的额角,哑声道:“不哭,我以后都不会再让你哭。”
她似一叶小舟被凶猛的波涛一次次拍打,假山上攀着不知名植被的藤,硌得她的肩膀有些火辣辣的,她不知道自己出了多少汗,浑身都湿透了,痛但酣畅淋漓。
或许……她与他就这样过下去吧。要昏过去时,她迷迷糊糊地这样想着。
“何管家,你如何会在这里?”
何牧朝众人行礼,道:“此处昏暗,为了安全,还请各位绕道才好。”
李婉沁眉梢一挑,哦了一声道:“何管家没有听见异样的声音么?如此阻拦,莫非是何管家心里有鬼?”
何牧不卑不亢道:“为着王妃与各位的安全,何牧不怕风言风语。”
他的确不怕,在这个王府里,他只需要听从王爷的吩咐。
“大胆,连王妃也要拦?莫非你知道些什么!”啊元怒目圆睁,上去就要推开何牧,她不能让王妃辛苦计划的一切付诸东流!
倘若再不过去,怕是人都要跑了!
“哦,今日如此热闹?”
这声音令李婉沁一颤,如一盆冰水从头顶直浇下来,叫她浑身发冷。
她僵硬地看向小径上出来的男人,他未着外衣,怀里一个女子看不清脸,用玄色外衣裹得严严实实。
所有人瞬间低头噤声,但眼睛时不时偷偷看向男人。
他的亵衣看起来已湿透,额上也渗有一层薄汗,所有人几乎同时明白刚刚听见的声音是谁发出的。
参宴的多是未出阁的女子,看着男人俊俏深刻的容颜,壮硕的身段,又穿的单薄,一个个脸红更甚,低着头默默不语。
皆传恒王傅思量风流多情,却为一个宫女神魂颠倒,宠爱有加。不曾想他竟如此大胆!不在寝殿内……竟在花园假山里……
想必他怀里的人儿就是传说中的燕生夫人了。
李婉婷脸色煞白,愣愣瞧着傅思量怀里的人,唇瓣抑制不住颤抖,不知该说什么。
她只能期盼王爷还不知道是她策划的一切……
“婉沁,生辰过得可还尽兴?”
男人的声音十分柔和,身后的女子禁不住暗暗羡慕,谁说王爷为人残暴?
“臣,臣妾觉得挺好的。”李婉沁拼命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勉强的笑容,王爷出来不曾这样温柔的唤她,旁人自是不知,可她却听出了鬼魅要索命一般的语调!
“来人,送诸位贵客。”
傅思量一声令下,众宾客渐渐散去,花园瞬间一片寂静。
“王爷,这两个人如何处置?”几个侍卫拖着两具尸体走过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众人不禁掩鼻蹙眉,几个丫环甚至惊叫出声。
“哦——”傅思量淡淡撇一眼,找个地方随便埋了,说罢,又目光柔和看向李婉沁。
“近日王府潜了几个歹人,王妃要好好保重。”
“是……”李婉婷见得尸体也是吓破了胆,哆哆嗦嗦不知所言。
“看来王妃受了不少惊吓,想必这些日子无法再打理府内事宜,从今起,便好好待在恩熙殿养定心神,至于你——”
刀光一闪,李婉沁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优雅姿态全无,惊恐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啊元,她亦是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嘴巴张得老大,却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
“此婢女入府来未有一日将王妃照顾得当,如此,也是以儆效尤。”傅思量居高临下望着李婉沁,一字一句道:
“倘若日后再有此事,格杀勿论。”
不知傅思量走了多久,啊元的尸体也已经被抬走,地上仍残留着大片黑红色的血迹,她捂着嘴巴呕了又呕,眼泪止不住掉。
她依旧坐在地上,头发散乱,十分狼狈。几个陌生的丫环搀扶她进了恩熙殿。
“王妃还请早些歇息。”几个丫环退下,窸窸窣窣间,她听见了门外上锁的声音。
他竟这样对她……他竟这样对她?
李婉沁趴在榻边,伸手一寸寸抚在光滑的并蒂莲大红锦被上。
恩熙殿?多好听的名字,当初进这扇门时,她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绝望。
或许她当初就该直接杀了那个贱人!
她咬牙切齿地想,突然浑身一颤,不……依今晚王爷的所作所为看来,如果她真的杀了燕生,那么她此刻只会比啊元死得更惨!
她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小妾?李婉沁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问题,倏然间又想起啊元,虽说只是个下人,但她与啊元到底是有几分情义在的……
如今她被变相软禁在这儿,是无法翻身了,这辈子都要被那个小妾踩在脚底下了么?
不!不!不可能!
她是将军府举世无双的掌上明珠!是外界眼里高高在上的恒王妃!
她还有东西可以赌,既然王爷不肯放下燕生,那么她就可以想法子让燕生恨王爷。
“那个情夫好像已进入皇都准备参加文试了。”
啊元当日替她挽发时说的这句话她还记得,那么……
便从他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