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曾待过的审讯室，如今换了一个审讯的对象——卡尔曼·洛兰。
“为什么你要来救诺亚……
桑沐小姐在哪里……
0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于艾尔问的这些问题，卡尔曼只用沉默作为回答。
艾尔深吸口气，严肃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急躁，“卡尔曼，你是0区驻守编队的队长，我很遗憾地告诉你驻守编队内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都被杀了，你肯定也很想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干的，但是如果你不愿意透露任何信息，我们很难去查。”
卡尔曼终于开口道：“我不认为以你的能力有办法查清楚这件事情。”
对此，艾尔无法否认，他转而重复刚才的问题：“桑沐小姐在哪里？我想让她待在这里会更安全。”
“是吗？”卡尔曼冷嘲道：“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们刚刚才让一个非常重要的犯人从这里逃了出去。”
“桑沐小姐现在很安全。”卡尔曼随即冷声道，他对安格斯已经不存在有太大的疑心，如果安格斯真的对桑沐图谋不轨，之前他就有很多机会可以下手，但安格斯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桑沐不利的举动。
再加上序列钥匙和时间点信息都没有差错，卡尔曼认为没有怀疑安格斯的必要，唯一的差错是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偷袭了一拳，然后还不小心套上了克苏鲁环，导致无法使用意式。
所以比起让桑沐躲在安格斯酒吧，反而是监管者这边潜在的威胁更大，卡尔曼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意式想要的是桑沐，所以让桑沐处于监管者的保护下只会是暴露了桑沐的位置。
艾尔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诺亚会在那个时间转移？还有……你的序列钥匙，和拉法尔的序列钥匙一模一样，你是怎么得来的？”
因为序列钥匙的缘故，另一个审讯室内，邓普斯正负责审讯拉法尔。
拉法尔自然是不知道序列钥匙的事情，他目光凌冽地看着邓普斯，脸上那些像是疤痕一样的电子纹路为他增添了些许骇人的煞气。
“你们只需要把诺亚的名字放在通缉名单里，我马上就能把他的尸体带回来。”在拉法尔看来，诺亚是因为犯事被抓进了秩管区，然后逃跑。
按照律法，擅自从秩管区出逃的犯人将被列入通缉名单，拉法尔觉得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你当时就应该把诺亚抓回来！你完全有能力做到，诺亚那个时候连意式都没有！”邓普斯怒势汹汹道，心里却是庆幸诺亚可以逃出去。
“如果我当时就把抓回来的话，那该多没趣，你放心，只要他在这下层流，我就一定能把他抓住，到时候，我有报酬拿，又可以解恨，你们也省了一支弑意剂，不是挺好的嘛。”拉法尔翘着腿说道，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弑意剂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宁息弑意剂”，另一种是“烬灭弑意剂”，弑意剂的作用是灭杀一个人的意识形态，“宁息”是令意识在一个安静宁和的过程中消亡，“烬灭”则是撕裂人的意识形态，令意识在极度痛苦的状态下消亡。
使用宁息弑意剂的人，最开始眼神变得涣散，像是漂浮在一个冰冷的水面上，然后慢慢下沉，身体被冰冷和黑暗包裹，所有的记忆、情感随着沉降化作虚无，仅存的耳语被淹没后，在无声中最后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而使用烬灭弑意剂的人，意识像是在清醒状态下被切割的肢体，人在宛若五马分尸的极度痛苦的状态下疯狂抽搐，最终目眦尽裂的死去。
邓普斯叹息道：“你不知道你这么做的严重性。”
同样的话，艾尔也对卡尔曼说了，试图逼卡尔曼说出桑沐所在。
“我的义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桑沐小姐的安全，让桑沐小姐来这里，只会更危险。”
卡尔曼没有料想到他多说的一句话会让艾尔有所察觉。
“只会更危险……”艾尔低声重复一遍卡尔曼最后的一句话，很快将其理解为：“你是怕桑沐小姐在这里，会暴露她的位置？”
“在那种情况下唯有桑沐小姐逃了出来……也就是说那个意式的目标是桑沐小姐？”
既然艾尔已经猜到，卡尔曼也不再隐瞒，“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做。”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能这样躲多久？既然对方有能力袭击0区，找到你们也只是时间问题，与其这样，不如……”
卡尔曼打断了艾尔，厉声插话道：“我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监管者。”
艾尔这才联想到不久前的游行示威事件，因为那件事情，卡尔曼确实有理由去怀疑C区的每一位监管者。
多区同时爆发的组织性的游行示威……0区的袭击事件……这二者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才对，但在神经网络芯片驱动思维的状态下，艾尔也想不出什么联系来。
卡尔曼的目光坚定，像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顽童。
艾尔捏了捏眉心，脑子开始隐隐作痛，这时候，审讯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
审讯结束前不得打扰，这在秩管区是不成文的规定了，神经网络芯片让艾尔保持着高度推导的状态，他已经猜到了现在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是谁了。
门外的男人，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雪白柔滑的仿生皮肤也无法掩盖他的苍老感，深黑的眼圈显得憔悴，年纪看着该是90往上，但其实他才60岁出头，之所以显老是因为纵欲过度。
神经网络芯片减缓意识形态的老化，各种电子器官代替原生器官，这个时代的人类普遍能活到160岁以上，编译者的寿命则要更长一些，平均寿命为210岁。
当然，这是对高层流社会的人来说，下层流社会中人类的平均寿命仅有120岁不到。
男人是来自于中层流社会、前来接任C区级域监管者职位的阿列斯·穆利。
阿列斯身高超过两米，高大匀称而且健壮魁梧的身材在中层流社会是很常见的，他穿着修身的深黑西装，勾勒出那充满力量感的身材曲线，发际线很高，头发细短，五官有着很强的立体感，瞳孔是亮黑色的，眼白部分则泛着金色的光泽。
艾尔立即起身，恭敬道：“我很抱歉，阿列斯先生，我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了。”
“我也不想来这种到处都是垃圾的地方。”阿列斯漠然道：“你们这些废物居然让一个那么重要的人逃跑了。”
穆利家族和塔尼基家族一样，都是新世纪战争中的重要功臣，穆利家族因索伦·穆利年事已高所以早年前就退出了政界，以持有克苏鲁公司3%的股份在中层流社会处于贵族阶层。
索伦深知金钱远不如权势稳定，而且他已经有了别的打算，一个一旦出错，他就将不复存在的打算，索伦本想慢慢引导阿列斯重回政界，但由于害怕失败，于是趁这个机会将阿列斯推举为了下层流社会的级域监管者。
虽然级域监管者是下层流社会地位最高的阶级，但其实只不过是等级比较低的基层干部，而且还要待在下层流社会，所以阿列斯几乎没有竞争对手，而阿列斯本人也根本不想前来。
阿列斯的目光穿过艾尔，落在卡尔曼身上，声音低沉道：“你就是卡尔曼·洛兰？那个驻守编队的队长？桑沐现在在哪里？”
对于阿列斯那居高临下的姿态，卡尔曼视若无睹，艾尔代为说道：“他不肯说。”
“那就把他的脑子挖出来，调取神经网络芯片的信息。”阿列斯微眯着眼，语气森然。
“我们不知道他的神经网络芯片里是不是设置有自毁模块。”艾尔不敢直视阿列斯那冰冷的金瞳，他无从了解这个来自于中层流社会的级域监管者，但从阿列斯刚才说的几句话来看，艾尔对这个人已然有了一些认识。
阿列斯很是不屑地说道：“那又怎么样？难道留着他有什么用吗？”
言下之意是，即便卡尔曼的神经网络芯片内安装有自毁模块亦无关紧要。
神经网络芯片的自毁模块会在数据出现异常的状态下连同大脑一起焚毁，是新纪元战争时期，防止敌人从神经网络芯片中调取数据的手段。
中午十二点整，距离诺亚从秩管区逃出去已经过去将近三个小时，无人机、武装监管者等都在四处搜寻，如此大规模且密集的搜捕行动，在平时是极为少见的。
根据现有的踪迹来看，诺亚正在前往T区，一个和庞克街区完全相反的方向。
C0区议会厅内济济一堂，C区所有的区域监管者、秩序监管者、记录者都被召集而来，见证C区新的级域监管者就任。
C区除了0区外共有99个区域，所以相对应的有99个区域监管者和99个记录者，以及99个区域加起来约有500来个街区对应的同数量的秩序监管者，所以在场的一共有700多人，除了少数人以外，大部分的人都不了解为什么C区突然要更换级域监管者。
议会厅内到处都充斥着议论声，周围那些声音传进艾尔的耳朵里，他听到了很多种猜测，但绝不会有人能产生0区被袭击、莫斯被杀这种近乎不存在可能性的联想。
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表情肃穆，自从下层流社会的区域生态建立起来之后没多久，莫斯就担任了C区的级域监管者，如今已经过了60多年，对于这样的突变，每个人心里都怀揣着或多或少的不安。
高大的阿列斯一出现，议会厅顿时安静下来，就像是面对一个新的领导，每个人在对其毫无了解的情况下，都格外的安分守己。
“C0区于7月3日，也就是前天晚上，被身份不明的意式袭击，莫斯已经殉职，所以我来接任他的位置。”
阿列斯话一说完，现场除了事先知情的艾尔等人外，其余都震惊不已，个个神色惶然，但始终无一人作声，但他们内心所受到的震慑已不言而喻。
袭击0区，甚至杀了级域监管者，拥有这种战力的意式显然不存在于下层流社会，自然而然便能联想到是高层流社会出现了问题。
“我的名字叫阿列斯·穆利，我是一个体能型编译者，接下来我将开始接管C区的所有事务，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先向大家展示一下我做事的原则。”
“展示……？”艾尔抓住了这个有点特别的字眼，在心里自问道：“为什么不是说明？”
阿列斯的目光刚才从邓普斯身上扫过，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那如毒蛇一般的阴冷眼神令邓普斯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如此强烈的不安感，邓普斯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他也从未像现在这般迫切的希望这份不安感不是以往的预感。
“今天，因为某个人的失职，导致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从秩管区里逃了出去，我听说是第一次发生犯人从秩管区逃跑这样的事情，所以……”
阿列斯的视线定格在邓普斯身上之前，艾尔已有所预感，他提前用腹语对邓普斯说道：“快跑。”
邓普斯冷汗直冒，他来不及考虑什么，颤动的瞳孔左右看了看后，当即武装意式。
邓普斯的意式是制式的，为监管者专用的型号，黑紫色的头盔形似一个狼头，包裹全身的金属盔甲像是穿着一件黑色的涤纶紧身衣。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但没有人阻止邓普斯。
阿列斯不屑的一笑，金色的眼白部分像是齿轮一样滚动起来，戴在阿列斯右手上的金属链条断开，断开后的每一个部分都像是一颗小型的七号电池悬浮在空中。
紧接着，那些“七号电池”展开成尖锐的锥形头式的长枪，每一支均有半米来长。
两支长枪冲向邓普斯，其余的都浮停在空中。
脑量波级为B级的邓普斯在武装意式后有不俗的战斗力，他一脚朝向自己疾驰而来的长枪横扫过去，强大的力道掀起一阵劲风，宛若一条鞭子狠狠地甩向了长枪。
而那长枪却是猝然改变了方向，邓普斯踢了个空，诧异间，长枪已经贯穿了邓普斯的脚，在那之后，锥形头式的枪头朝四面打开，溅开一片血花，而后翻折，像是钩子一样钳爪着邓普斯的脚，利爪甚至刺穿了意式，扎进了邓普斯的血肉中。
邓普斯的另一只脚也被长枪贯透，他一下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种东西叫做意武，直接用我的意识进行控制，是克苏鲁集团的新产品，你们没有见过也是正常的。”
面对这700多人，阿列斯眼里的轻视和傲慢丝毫不加修饰，那眼神，就是这些人平时看仿生人机器人时候的眼神一样，全然不在意。
“下层流的那些垃圾就像是生物园里的生物一样，他们只需要完全按照我们的意志去活着即可；
而今天在这里的人，你们就相当于是负责管理生物园的那些仿生机器人，如果出错，就要受到惩罚，没有所谓的机会，因为你们不应该出错；
你们拥有比垃圾更多一点的价值，而这就是那一部分价值所带来的代价。”
邓普斯双脚的韧带神经被割裂，暗红的浓血从盔甲的裂口渗出，神经网络芯片虽然阻隔了这部分的痛觉神经，但看着自己悚然可怖的双脚，就像是踩到了破片地***利的染血爪刃和不断涌出的暗血带给邓普斯极大的心理恐惧。
邓普斯呼吸急喘，苍白如纸的脸上溢满了汗珠，那狂跳不已的心腔在回应着他内心的惶恐。
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阿列斯给予邓普斯的制裁的时候，阿列斯接下来的话却是给众人带来了更为深刻的恐怖：
“不允许出错，这就是我做事的原则，希望大家以后都能记住，对这个失职者的处置，念在他是监管者的份上，就用宁息弑意剂吧，这是对你最大程度的怜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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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酒吧，一动不动的活动门突然被推开，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这是很反常的，但却不见任何人进来。
正在混调酒液的安格斯抬头看了一眼，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快步经过，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不会错的。
“那个小女孩在里面，别吓到她了。”
通往里间的门被推开，然后关上，安格斯养的狗阿黄没有吠叫，足以说明刚才走进里间的“透明人”是诺亚。
阿黄是没有吠叫，但桑沐明显是受到了惊吓，里面传来她一声充满惊恐的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