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听见诺亚的声音，正在混调酒液的安格斯动作一滞，没有征求安格斯的意见，诺亚把卡尔曼昨天拍下的照片一一传送到了安格斯的神经网路芯片上。
安格斯目视前方，但这时他并不是在看色泽分明的酒液，而是在看从神经网络芯片传至大脑，再从脑神经传送角膜的照片，照片过的很快，但格外专注的安格斯都看清了模样。
“这个人。”安格斯话音未落，像是幻灯片一样飞快闪过的照片突然停下，定格在一个戴着白色帽子，双下巴，有浓密黑胡子，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照片上。
安格斯盖上盖子，上下摇晃调酒壶，接着道：“名字叫凯尔，不知道姓，就住在这一带，每天晚上都会到‘大嘴巴’吃饭，几乎没有缺席过。”
“大嘴巴”是一家餐馆，就在庞克街区的这一条街的尽头，诺亚时不时也会去那里吃饭。
“你还知道什么？”诺亚问道。
安格斯淡然道：“就这些了。”
安格斯本来想问问原因，但耳边已经没有声音了。
诺亚指着凯尔的照片，对卡尔曼说道：“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跟踪这个凯尔，看看他一天都在干什么。”
反正诺亚干什么总有他的道理，卡尔曼也不问原因，只问过程：“怎么跟踪？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他下午要把材料运到0区，那么他的材料哪里来的？很简单，C3区的纳钢工业厂，我们去那里等就行了，他一定会去那里载货。”
从庞克街区到工业区还有一段距离，诺亚可不会徒步走过去，更不用说还要跟踪一个开着载货车的人，武装意式又过于显眼了。
诺亚和卡尔曼戴上膜式面皮后，从安格斯酒吧后门离开，让卡尔曼意想不到的是，诺亚去的地方是一个停车场。
“你还有车？”卡尔曼意外的问道。
诺亚自信一笑，道：“她可不只是一辆车。”
“她？”卡尔曼对这个称呼表示疑惑。
当卡尔曼看到诺亚的车，虽然不知道诺亚称其为“她”，但看上去确实不只是一辆车，不对，这根本都不能算是一辆车了，简直就是一堆废铁。
严重锈蚀的铁皮，陷下去的车顶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到过，扭曲变形的车前盖就像被人用铁钳狠狠敲过，要不是整体轮廓看上去是一辆车，还真看不出来这居然是一辆车。
卡尔曼深深的怀疑，问道：“你确定这东西还能开？”
“进去你就知道了。”诺亚信然道。
卡尔曼将信将疑地坐进车里，出乎意料的，座椅的感觉很不错，不过车内的陈设看上去一点都不妙，副驾驶座用来放东西的柜子，好像轻轻一拉就会连同方向盘等一起拉下来。
“别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了。”诺亚轻轻握着方向盘，说道：“这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女士。”
卡尔曼狐疑地看着诺亚，问道：“真的吗？如果你说的是她这个样子了还能开那确实是深藏不露，别的车像这个样子早就拿去回炉重造了。”
“转子发动机，又被称为之米勒循环发动机，八转子，目前市面上最好的发动机，纯纳钢打造的刹车片，纳钢合金排气系统，镁制轮胎外镀液态铬蓝金属漆，所有的配件都是最好的。”
诺亚的语气很是骄傲，像是在向亲戚朋友介绍每次考试都拿第一的学霸女儿。
卡尔曼不解的问道：“那为什么不用最好的车身？最好的配件，配上这随时会报废的车架？”
“因为看上去像破铜烂铁的话，我就不用担心被偷了，要是一看就知道是辆豪车，我敢保证你第二天再来看它，估计连铁皮都不会剩下。”
诺亚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道：“别担心，外表只是装饰而已。”
八转子的引擎声，低沉而轰鸣，宛若一头沉鸣的猛兽，令人血脉贲张。
“听到了吗？”诺亚陶醉着说道：“这声音，就像是一个身上涂了精油的美人，像是一个身材性感的美女在你面前热舞，像是一个脱光了……”
卡尔曼打断诺亚越来越无法过审的形容，不耐烦地说道：“你可以开车了吗？”
诺亚低头看了眼卡尔曼的裤裆，说道：“你居然毫无反应，正常人联想一下的话不是应该……啊……！”
卡尔曼一只手摁在了诺亚的脸上，沉声道：“开你的车！”
诺亚再次握着方向盘，嘟囔道：“男人都是些心急的家伙，心急的男人都是渣男，所以……世界上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准备好了吗？”诺亚兴奋地看着卡尔曼，这其实是诺亚第一次开这辆车，因为组装好配件之后他就被抓了。
卡尔曼没有应声，但还是点了点头。
“宝贝，让我来好好感受一下你。”诺亚用充满爱意的语气说道。
放下手刹，一脚油门。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两个前轮往前冲了一下，但像是突然被打断施法一样，只是让整辆车子往前倾了一下，并没有开出去，那个过程就是一个抢跑的运动员突然停下。
因为没有车子没有安全带，所以诺亚一头撞到了方向盘上，卡尔曼更惨，直接撞碎了劣质的挡风玻璃，和碎玻璃一起飞到了车外面。
猛然弹起的车前盖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砸晕了一个正好路径的人。
整辆车子在轰然一声中瘫痪了。
卡尔曼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车里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额头的诺亚，那惊惶的眼神像是在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很显然，这随时会散架的车架子根本撑不住那些昂贵高级的配件。
不过可以说是歪打正着，有惊无险，捂着鼻子的诺亚看到了就躺在不远处的一个人，当时心生一计。
坐在偷来的车里，卡尔曼心气不顺地说道：“真是一辆好车。”当然他说的并不是现在这辆，而是诺亚那一辆第一次开就宣告报废的豪车。
“对不起。”诺亚看了卡尔曼一眼，乐观道：“不过结果是，我们有一辆车了。”
全息地图呈现在车的挡风玻璃上，诺亚事先输入了C3工业区为目的地。
C3工业区是C区的重工业区，纳钢生产、合金生产、意式骨骼生产等都在这里进行，厂房就像是一个在剧烈喘息的巨大钢铁巨兽，喷涌出扭曲空气的热息，长长的烟囱外蒙上了深深的黑灰，如同蒸汽火车一样冒着浓浓的黑烟。
C3区主要分为生产区、住宿区、载货区，还配置有食堂、运动场等生活设施，是C区劳动力最密集的区域，共聚集了上百万人。
和其它级域的工业区一样，这里的灯火和生产昼夜不停，有足够的工人进行轮换，每天早上9点，货车司机就会把车停在载货区，让工人们把生产好的材料搬上车，然后运到指定的地方。
质量上乘的材料几乎都是运到德贝斯车站，然后转运上中层流，劣质的材料和少量有订购的质量上乘的材料则卖给渠道商，由批发商转售给其它企业。
管理工业区的梅尔更宁愿把高质量的材料卖给下层流社会的渠道商，因为收取的价钱更高，毕竟这些在中层流社会供大于求的材料，在下层流社会可是稀有的宝贝。
诺亚曾经为了白嫖纯纳钢材料，专门研究过工业区，所以准确的知道载货区的位置以及货物装车的时间。
比起在工业区内进行流水线生产的工人来说，载货车司机的工作就显得轻松多了，他们只需要把货物送到指定的地方就行了，但也因此工资更少，而且还要面临随时被抢劫的风险。
每天和辐射打交道的工人无疑是慢性死亡，而每天在路上的司机则可能会突然暴毙，反正替工业区打工的人，很少能有好下场，但即便如此，在下层流社会，能在工业区工作已经是非常体面的了。
诺亚把车停在一个方便观察的地方，熄火后放下了座椅，双脚交错着搭在了方向盘上。
卡尔曼一看，还以为诺亚要睡觉，随即联想到：这么说来的话，诺亚让我来这里的目的该不会是……
果不其然，诺亚说道：“别盯着我看，注意看凯尔有没有出现，还记得车牌号吧？C-Th-30237。”
“那你呢？你是打算睡觉吗？”卡尔曼意难平，你想方设法地坑我的钱，现在还随随便便把我当成工具人，曾经的我可是C0区驻守编队的队长，等级甚至比区域监管者还要高。
不过这些话卡尔曼都憋在心里，毕竟是人在屋檐下，而且卡尔曼看诺亚的样子也不像是要睡觉。
诺亚一边快速地操作着手机，一边说道：“我在设置纳米编辑液体的参数，为生成模具做准备。”
卡尔曼盯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问道：“纳米编辑液体？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可根据参数进行形变的纳米液态金属，生成模具后，把纳钢熔浆倒进去冷却后，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意式生产的流程之一。”
既然卡尔曼问起，诺亚这个话唠丝毫不介意多说一点，“纳米编辑液体非常不稳定，编辑体过大会导致超阶矩阵不稳定，所以只能将身体的每个部分拆开来做，然后再进行焊接，能进行编辑的大小也就一个手掌，再大的话实际参数就会开始出错。”
卡尔曼听不太懂，但还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卡尔曼终于看到一辆车牌为“C-Th-30237”的载货车开了进去，因为车窗是打开的，所以卡尔曼看到了司机的样子，是凯尔没错。
“凯尔刚才进去了。”卡尔曼对诺亚说道。
诺亚随口应道：“为什么不等他出来你再告诉我？你这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
卡尔曼：？？？
卡尔曼转过头，深感疑惑地看着诺亚。
诺亚察觉到卡尔曼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他与卡尔曼对视一眼后，转而赞赏道：“我开玩笑的，你干得不错，继续观察。”
卡尔曼有一种奇怪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的感觉，如果他见过安格斯以前是怎么训练阿黄的，卡尔曼就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