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用过了治疗术，黎乐的伤势也并未痊愈。他轻吸了一口凉气，胸腔萦绕着一股阵痛，不知是伤到了肋骨还是内脏。
得益于入城前的洗经伐髓，他的体质增强了很多，这种疼痛并非不能抵抗。
黎乐缓慢的向鱼珠走去，在看清她伤势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她活不成了。
就算是在齐州，这么严重的外伤，治疗不及时也会死亡，更别说这个蛮荒的古世界。
黎乐忽然感觉呼吸一滞，有液体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他本能的眨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这几天来，他见到了很多死亡，本以为已经习惯了这件事，现在却意识到，相熟的人离去依然那么的难以接受。
仔细想来，其实他和鱼珠并没有太多交集。从南行到现在，黎乐对她记忆最深的还是那次在商丘城外，她在车辇中安静梳头的样子。
当时，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幻想着未来可能出现的美好生活，拒绝了黎乐逃跑的提议。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专心服侍履癸，这几天来，确实也取得了一些效果。在奉天的大术师屠杀乐正府成员的时候，履癸保住了她的命。
但她却没有选择待在履癸身边，而是溜出来向龙牙送信，阴差阳错的死在了爆炸的余波中。
黎乐走到鱼珠的身边，想要检查一下她是否还有气息，却没有俯下身的勇气。
他还能回忆起抱着她的感觉，那时候她还是那么的鲜活，现在却支离破碎。
黎乐忽然有些自责，如果当时不带着她逃跑，或许子莫首并不会杀她，她也不会卷进这场爆炸。
“谢谢。”龙牙轻拍了拍黎乐的肩膀，想把他从伤心中唤醒过来。没想到他这个动作引得黎乐一阵剧痛，黎乐龇牙咧嘴的闷哼一声，险些站不稳身形。
绫也小跑了过来，搀扶住他。看见黎乐的眼角残留着泪痕，问道：“很疼吗？”
黎乐直起身体，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就算我的骨头碎了，内脏裂了，模拟一下主修肉身的大术师也可以痊愈，但是他们再也无法活过来了。”
绫还不知道奉天宫内堆满了乐龙卫和秀女的头颅，以为黎乐只是在伤怀鱼珠，也跟着说道：“是啊，没想到她人还挺好的，我们把她的尸体收起来，埋葬了吧。”
就在绫轻击腰鼓，准备用异术收起鱼珠尸身的时候，一道清幽的歌声从不远处传来。那声音非常幽咽空灵，像是江上采摘荇菜的少女所唱的渔歌，又像是午夜墓地里少女亡魂的清唱。
它并不响亮，甚至还不如远处烈火燃烧的噼啪声，却极具穿透力。就好像在人的脑海中唱起，窃窃私语般的诉说着某段凄美的故事。
在歌声的熏陶下，黎乐感觉自己胸口不疼了，情绪也变得高涨起来，似乎鱼珠的死亡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完全无法感到悲伤。
绫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失去了为鱼珠收尸的念头。
龙牙向着黎乐的身后看去，眼神带上一抹锋利。在逆着月光的半空中，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轻盈的飘荡下来。
她身姿颇为高挑，紫色长发被皎洁的月光照亮，就像半透明的水晶。一条发光的藤蔓拢绕在她的脚下，向下荡的过程中不断延长透明，在落地的一瞬间消散无踪。
龙牙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有些发呆，听到少女落地的声音才惊醒过来，恐吓道：“你敢对他们使用心咒？！”
来者正是清弦，她停住歌声，却没有复原黎乐和绫的情绪，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龙牙冷哼一声：“你想做什么？”
清弦指了指大椿神树，道：“一会儿这里将会有一场大战，你们待在这里不安全。”
龙牙正待说什么，忽然听黎乐打断了他：“龙牙，按照她说的做吧。”
在刚才，黎乐脑海中的任务栏忽然发生了变化，【主线4：联合墨清弦】竟然完成了。
从黎乐得到的信息中，清弦和南宫镜并不是一个派系。清弦是从有施氏而来，目的也是夺取生命之露。她的背后或许也有游仙师，却和南宫镜属于竞争关系，并不比和履癸更亲近。
就算为了对付奉天战争学院，她短暂的和南宫镜结盟，也不应该达到完成任务的程度。这非常的不合情理。
“为什么？”来到大椿神树上，黎乐从大鸿的背上跳下来，忍不住问她。
清弦淡淡的看着他，眼神清澈，并没有一丝亲近之感，轻轻笑着说道：“这是‘挚’的安排。”
黎乐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过这么一个人，不由问道：“那是谁？”
清弦对他的疑问并不感到奇怪。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挚一直是算无遗策的，在空桑城中那些人彻底拜服挚之前，也都没有听说过他。
“他是世上无双的智者，此间发生的一切，全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黎乐顺着清弦的目光看去，在不远处的奉天宫内，南宫镜和敬玄等人正对峙着，乐龙卫和秀女们的头颅堆积在他们脚边，像用绳子穿起来的一个个圆球。
“他也是游仙师？”
面对这个问题，清弦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迷茫：“我不知道。如果他不是，也是可以让游仙师服从他计划的智者，如果他是，就是游仙师中最具智慧的那个人。”
绫在一旁听着，不禁感到一阵无语，插嘴道：“你是有多崇拜他？整个世界最具智慧和最具武力的人几乎都聚集在这里，你那个挚我却从来没听说过！”
面对绫的质疑，清弦只是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转身对黎乐说道：“不管怎么样，等此间事了，你和我回空桑城就知道了。”
黎乐不置可否，把目光投向奉天宫内，没有理会清弦。
……
时间回到几分钟前。
清弦和南宫镜一同进入奉天宫后，她只是简单地和敬玄、祝宗人打了招呼，就静静地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现在庭院里站了不少人，除了显露在光芒里的这些人外，还有不少隐藏在火盆的阴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