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边,方十六和四个徒弟脚步很快就到了五洲学宫所在的月升谷,谷外是一座高大的类似牌坊一样的石门,石门上写着“五洲学宫”,旁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方十六一行人,眨眨眼说:“是小十六吗?”方十六点点头。“哈,你可算来了,快,跟我去见褚祭酒。”说着拉起方十六就往学宫走,边走边说,“这是你的徒弟吧,不错不错,都是好孩子。”一路上,不断有人跟老者行礼,“赵先生好。”“好好好,哎,朱昊,喊贾先生、舟先生、屈先生、郭先生到明经堂。”“是。”虽然一脸好奇,不过那个名为朱昊的学生还是行过礼后快步去寻其他几位先生了。
“阳崽崽,你们几个先到处转转,师父待会去找你们。”
“对对对,那个,老李。”老者拉过路过的一位管事,说:“老李啊,你带着这四个娃娃在学宫转一转,安排一下食宿,幸苦了。”还没等李管事反应过来,就拉着方十六走远了。
“几位请跟我来。”
“在下范德阳,这是应鸿,顾图南,石牛,您喊我小范就可以。”
“小范公子,请随我来。”四人跟着管事往别出去。
方十六和赵先生来到明经堂,发现已经有人等着了,正是五洲学宫祭酒褚鸿云,看见方十六,他对赵先生说:“烦请赵老回避一下,待会咱们再和这小子好好辩一辩。”
“应有之义。”赵先生退出明经堂。
“三秋兄让你带的东西呢?”
方十六取出木盒,递给他,褚祭酒接过木盒,扫了一眼,点点头,就收了起来。
“您不看一眼吗?就不怕我把东西取出来给您个空盒子?”
“嘿,你这小子确实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人,不过你要是有本事打开圣人封印,我就是被你耍了也心甘情愿。”
“嘁,没意思。”
“没意思?!很快你就觉得有意思了。”褚鸿云说完,朝门外大喊,“好了,几位快进来吧。”
门外五个老头兴冲冲走进来,依次落座,把方十六晾在中间,方十六一看这架势就不乐意了。
“干什么,干什么,要审问我吗?”
“哪算的上审问,只是长辈考教一下晚辈学问嘛。”舟兴昌舟先生笑眯眯地说。
“小十六,我问你,你觉得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呐?”贾元思问,别看他一脸正经,实则问题刁钻,常把学生问的说不出话。
“别搞我啊,我可不想掺和你们儒家学统之争。”
“你个小崽子,信里那么能说,怎么现在不说了,快说快说。”赵同方赵先生虽是催促,却仍是满眼笑意。旁边的屈先生有些紧张,真是见鬼的紧张,之前请教圣贤的时候都没有紧张,这小子真气人。
“哎呀,莫搞我。”
“你这小子,忒不爽利,不是你在信里骂我们迂腐的时候了。”赵先生说。
“我觉得都不对。”
“来,你好好说说。”褚祭酒说。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思绪有些飘远,十几年前,有从西洲跨洲而来的飞剑传书。还记得刚到五洲界,立下五洲学宫,那时候他还不是五洲学宫的祭酒,只是后来来到五洲学宫时听学宫讲师说过当时的盛况。百家来贺,千宗观礼。当时的学宫祭酒定下了“有教无类”的第一条学规,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你来,只要你学,我就教授你儒家经典,一时间群英汇聚。而后他立下第二条学规,只要你在学宫一天,你就不得干涉五洲界内国家、宗门事务,想参与政事,可以,要么离开学宫,要么离开五洲界。虽然这条规矩劝退了不少人,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前来求学,甚至一些精怪也想聆听圣人教诲,跋山涉水而来,一时间传为佳话。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的,求学的人越来越少,等到他成为学宫祭酒时,偌大一个五洲学宫,已成了别人口中的“小猫两三只”。直到从西洲而来的飞剑传书,他知道了在西洲大仙宗有个方十六,当时他有些诧异,又有些好笑,不知道是哪个刚刚听说五洲学宫的小家伙,他还记得在第一封传书末尾,“因为小子现在修为还很低,而且飞剑传书实在太贵啦,所以以后小子的传书可能要隔好几月才有,这个不知道是哪位的先生不要忘记我,还有,记得回信啊。”一封连书信格式都不对,遣词造句有点小毛病,通篇大白话的信被他郑重收了起来。隔着信,他仿佛能看到一个抓耳挠腮,冥思苦想的少年。时隔数月,都没有下一封传书,他以为这个小子可能是询问了家中长辈,知道了学宫现在的境况,打消了来学宫的念头,然后他就收到了第二封传书,“实在不好意思,小子花了一年时间才修行到第一境,有点慢哈,先生不要介意。不过没关系,等我花两年到第二境,花三年到第三境,很快就可以跨洲去学宫看看了。”就这样,一来一往,他觉得这个小孩实在有意思,问他:“你不知道学宫现在的状况吗?”
“知道啊,哎呀,我和您传书又不是为了入学宫当弟子的,只是交个朋友嘛,用我们家乡话说,这叫笔友。”他说不想当学宫弟子,但是褚鸿云却是头一次这么希望一个人成为学宫弟子,征得这个自称方十六的小家伙同意,他把书信给学宫几位讲师看了。有讲师询问会不会是假的,没有这个人,是一些人为了图谋学宫的东西。有讲师大笑:“我学宫只有儒家学问,他如果图谋圣人教诲,我求之不得。”有讲师干脆打算去挽云宗抢人,听说方十六不欲做学宫弟子,有些气愤,这小子,莫不是消遣我等。话虽这么说,几个闲的不行的老家伙开始给他回信,一群人在信里吵来吵去,这个小子看起来很尊重他们,言语之间可是半点不客气,上来就问两位圣人孰对孰错的贾元思可是被小十六喊过“笨蛋”的,连着好几天都臭着一张脸,差点把本就不多的学生又吓跑好几个。
“所以啊,纠结这个干什么,圣人借本性善恶引出教化的重要性,旨在教化,再说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文圣老先生的脾气,除了至圣他老人家,有一个算一个,谁没被他骂过。”
“嘿,这个就算你过关了,下一个问题。”
“问吧。”方十六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凭啥你们坐着我站着,我也坐着。
……
等到几个老头问的尽兴,已经是晚上了,出了明经堂,方十六看见不远处四个小萝卜头排排坐,支着下巴。看见方十六的身影,朝他跑过来,石牛手上拎着食盒,走得慢一点。
“师父,你好慢哦,饭都凉了。”小姑娘说。
方十六接过食盒,手上运气,很快食盒就冒出热气,“囡囡忘了,师父可是大修士欸。”
“厉害。”小姑娘竖起大拇指。
后面几个先生,一阵无语,饭呢,我们的饭呢?早就忘了他们根本不用吃饭了。
方十六没等到回房间,找了个僻静点的地方,席地而坐,端起碗就开始吃,四个娃娃盯着他看。很快吃过饭,范德阳收起食盒,“师父等我一会儿,我把饭盒还回去。”倒腾着小短腿一溜烟跑不见了。方十六就在原地坐着,左边是小姑娘,右边是应鸿和石牛,那只月桂妖绕着应鸿飞来飞去,然后落在应鸿肩上,方十六看看三个娃娃,又看着弯弯的月牙。
“师父,你是不是想家了?”石牛问。
“怎么这么说?”
“书上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师父好像特别喜欢看月亮,我想家的时候也喜欢看月亮。”
忽然听到熟悉的诗句,方十六心中一颤,揉揉石牛的头,“师父是有点想家。”
“师父,我给你哼个童谣吧!”小姑娘拉着方十六的手说道。
还没等方十六说好,范德阳风风火火地跑回来,看了看,左边是小师妹,右边是两个师弟,唉,看见师兄也不知道让个座。索性直接在方十六前面坐下来,往后倒,头枕在方十六盘坐交叉的小腿上,方十六摸摸这个毛茸茸的头,“好啊,囡囡想唱什么?”
小姑娘轻轻嗓子,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姑娘唱起爷爷哼的童谣:“小姑娘,学画画,弄了一个大花脸,爷爷见了哈哈笑,小花脸,小花脸,你是谁家的黑娃娃,哦,原来是我家的乖娃娃……”方十六嘴角泛起笑意,等小姑娘唱完,说:“师父也给你们哼个童谣。”
“好啊好啊。”三个小萝卜头应道,哎,为什么是三个,因为范德阳小萝卜头睡着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