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语听见声音,回过头,看到一位中年妇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虽然看着有些面生,但安心语知道她是谁。
中年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景辉的母亲张君媚。
安心语看到她有些惊讶。她与她并不太熟,只是之前她来找余君慧时见过一面。不知她来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张姨?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君慧吗?”
张君媚走上来,握着她的双手,神情焦急,道:“安小姐,请你救救小慧吧!”
安心语更是惊讶。在她印象中,张君媚是一个非常沉稳镇定的人,君慧出了什么事让她这般着急呢?她问:“张姨,君慧出了什么事?”
张君媚显然是急昏了头,拉着她的手,语无伦次说了好一会,安心语也没能完整听出个所以然,轻拍着张君媚的肩膀,安抚着道:“张姨,先冷静下来,别慌,我们进屋慢慢说。”
进了屋,安心语先给她倒了杯水,柔声安慰着。
过了一会,张君媚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重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原来前天中午,余君慧在自家婆婆张君媚的陪同下,到租房附近的超市采购一些生活用品。她现在还只是三个月不到的身孕,也没有出现很严重的害喜状况,所以和张君媚商量后,决定趁这一两个月将学校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安心回C市养胎。毕竟张君媚在那边,有婆婆照顾总是比较安全。虽然决定要回C市,但那也是两个月后的事,所以该买的东西还是不能省。
张君媚得知余君慧有了孩子后,几乎每隔两周就跑来B市这边照顾她。小慧肚子里怀的可是自己的金孙啊,还是遗腹子,怎能不小心!要不是小慧拦着自己,还答应等孩子五个月了就回C市,她真想辞掉工作,专心照顾她。她们二人在张景辉还在的时候关系就很好,张君媚也一早认定了这个儿媳妇,现在婆媳二人相依为命,更是亲若母女。
等两人提着东西回到学校附近时,余君慧看到校门口处站着的林延。
林延是张景辉生前的好友,与余君慧也很相熟。在余君慧看到他的时候,林延也恰好看到她,眼睛一亮,朝她走过来道:“君慧?好久不见!”说完看了看她们二人手里提的东西,疑惑道,“你这是?”
余君慧朝他微微一笑,道:“阿延,好久不见了!刚才去超市买点东西,现在正要回去,你呢,这是要去哪里?”
或许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林延在某种程度上与张景辉很相像,性子温和,乍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男人,而且举手投足间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对于余君慧的问题,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注意到她身边的妇人正愕然地望着自己。他虽然心下纳闷,但也没有问出来,只是笑问:“君慧,这位是?”
“哦,对哦,你还不认识的,她是我婆婆,阿辉的妈妈!”余君慧介绍道。
林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道:“原来是伯母啊!你好,我是阿辉和君慧的朋友林延。”说话不卑不亢,彬彬有礼,让人无法产生厌恶。
“林延?”张君媚盯着他问。
“嗯,树林的林,延安的延,早就听阿辉提起伯母了,只是一直无缘见到您,现在一看,伯母气质真好!”
张君媚似乎失了一会儿神,但很快便冲他温和一笑:“你这年轻人挺会说话的么,怪不得和阿辉成为好朋友!”
余君慧看着他一副要出去的模样,重新问道:“阿延,你这是要去哪?”
虽然和林延认识是因为阿辉,但后来渐渐熟悉之后,余君慧发现自己和林延也挺谈得来的,所以两人交情还不错。几年的相处,让她了解了林延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他好静,话不多,活动不多,像这个时间点出来,真是稀奇呢!
林延听得她问话,神色稍稍一变,垂下眼眸,似乎不太愿意说。
余君慧看在眼里,以为他有难言之隐,遂道:“既然是不方便说,那就不要勉强自己!我不耽搁你了,先走啰,拜拜!”她朝林延扬扬手,以示道别,说完便与张君媚离去。
“其实我是去看小茹!”余君慧还没离开,林延便回话了,只是声音有些低沉。
“小茹?”余君慧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阿辉的事,我很抱歉!”林延继续说着。
余君慧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了,也是面色微变,随即苦笑一声,道:“阿延,这与你无关,又何必自责?再说小茹也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很难过!”
张君媚听得两个年轻人的话,一脸莫名,忍不住插话进来道:“小慧,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小茹,和阿辉有关系?”
余君慧回头向张君媚解释道:“妈,小茹就是许倩茹,她是阿延的表妹!”
“许倩茹?”张君媚大惊,“就是杀了阿辉的凶手?”
“是的!”
林延这时朝张君媚深深鞠躬,道歉道:“伯母,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不能让阿辉回来,让你失去了儿子,真的很对不起!”
张君媚看到他低着头道歉,言辞恳切,不由一愣。在得知他与许倩茹的关系的瞬间,她是介意的,可是当林延向她道歉时,她心软了,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不是你的错,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揽,又何必自责?”
“可终究是我的表妹……”
“表妹只是表妹,她是她,你是你,不要把所有的错都往自己身上堆。我也实话跟你说,许倩茹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她是个杀人犯,但你不是,所以你没必要道歉!”
林延抬头看着张君媚,她中年丧子,明明已经悲痛不已,却还能那样坚强地活着,真是个伟大的女人!他在心里道,阿辉,你有一个好母亲呢!
他沉默了一会,最后终于抬起头,看着张君媚的眼睛充满感激:“伯母,谢谢!”
余君慧想了想,道:“妈,我可以和阿延一起去看看她吗?”
张君媚回看余君慧,不赞同道:“小慧,你不恨她吗?为什么还要去看她?”
余君慧低头,脸上显出伤感:“妈,如果恨她阿辉就会回来的话,那我一定会努力去恨,可是即使再怎么恼恨,阿辉也不会回到我们身边,我们能做的便是要好好活下去。况且虽然她杀了阿辉,但她也是因为爱着阿辉,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法律制裁。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说到最后,余君慧不受控制地哽咽了。
其实这两个多月来,她根本无法完全释怀,谁能想到,不过片刻之间,她就失去了最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
张君媚沉默不语,林延则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余君慧。
过了一会,张君媚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或许你说的没错吧,你要真想去就去吧,不过要小心!”
“嗯,妈,我会注意的,谢谢妈!”余君慧将东西交给张君媚,转身对林延道,“走吧,阿延,我们一起去看看小茹!”
张君媚站在街道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苦笑,阿辉,小慧和你一样,总是太过温柔,太容易心软,这固然是好,可是太过温柔,太过善良,终究会为自己招来不幸啊!
路上——
“真是意外!”林延开着车,忽然冒出一句话。
“什么?”坐在旁边的余君慧望着他,不明所以。
“我没想到你还会去看小茹,我以为你应该很恨她的!”
余君慧淡淡一笑:“还是刚才那句话,她毕竟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林延似乎有些压抑的声音传了过来:“正因为这样,你不应该更加恨她吗,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叛,杀了自己最爱的人,换做是我,我是不能原谅她的!”
“或许吧,”余君慧顿了一顿,道,“的确,刚开始我是非常恨她,甚至有要杀了她的冲动。可是有个人告诉我,如果恨一个人就能让自己想念的人回来的话,即使付出多大的代价也再所不惜。但事实是我们做再多的努力,已经失去的生命是再也不会回来,所以才会有‘人死不能复生’这种话,也正是因为这样,生命才难能可贵。恨一个人容易,但也让自己痛苦,所以比起去恨一个人,更重要的是珍惜尚在身边的其他人!”
“真是深刻的话呢,是阿辉告诉你的吗?”林延手握着方向盘,专心开着车。
“才不是,他才说不出这种话呢,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也对,阿辉的确不会说这样的话。”林延笑了一笑,“那么,告诉你这话的人是女的吧?”
余君慧看看他,调侃道:“怎么,对人家有意思吗,要不要我介绍你认识,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喔!”
“拜托,我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你可别乱做红娘啊,再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最后一句声音有些低。
奈何余君慧还是听到了,很感兴趣道:“咦,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我认识的吗?”
果然,女孩子都这样八卦的吗?
林延苦笑着:“君慧,拜托,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这么八卦的人啊!”
余君慧“嘻嘻”笑着:“嘛,八卦谁不想听啊,而且还是我们A大鼎鼎有名的林延同学呢!”
“好了,你就别挖苦我了!”林延脸有一瞬间的红晕。
余君慧更是大笑:“哈哈,阿延,你脸红了耶,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林延哭笑不得,板起面孔,被一个女生说可爱,实在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