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班主任比往常来得要早一些,她重新给同学们组织了一场换位,车温被迷迷糊糊的又分到了第三排,同桌是一个女生,个子小小的肤色很白很嫩不太爱说话,额前的刘海把眼睛遮住一半,让车温与她对视的时候都不知道她是否也给予车温回应。
安排好座位之后车温环视了教室一周,发现后面那张桌子已经被挪走,贺萌坐去了第五排。车温还是一如既往的被安排在第三排,车温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摆脱过第三排阴影,车母害怕车温近视总是跟车温的各科老师商量让车温坐在第三排。
第三排,与第一排和第五排都不同,是个中间的数字,车温挺喜欢的,除了第三排的学生总是会被老师叫起来抽背以外,没什么不好。
“我叫车温。”车温看向自己右边坐着的低着头的女生说道。
“何姿霞”那个女生喃喃道,她抬头看向车温,厚厚的刘海挡住她视野的一半,看的车温替她感觉不舒服。
“噢,何姿霞。”车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如今叫霞的人已经是少数,这个名字虽不难听可加上霞字却变得有些乡土气息,但明明晚霞红霞这样的词汇又是很高级。
车温本就不喜欢主动找话题,除非说对方真的一句话也不说,车温只能被迫出来活跃气氛,可车温再怎么尽量找话题,何姿霞还是不为所动。
车温以为就这样能跟自己的同桌如此僵持到下一次换位,但却从来没想到自己人生第一个能在当时非主流许愿生死相陪的朋友,却是自己当初都不愿意多研究研究的人。
那天车温因为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拉起来抽背,车温是个文科生的料,虽然前一天晚上没回家认真复习,但多多少少能背下来一些,可惜语文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扬言车温但凡错了一个字就要回家罚写十遍桃花源记。
车温用余光瞥了瞥周围,心里紧张的气都不敢大喘,车温有舞台恐惧症,虽说教室不是什么舞台,但在车温眼里,她站起来那一瞬间,底下坐着的同学都算是观众。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车温背到这里脑子已经卡壳,紧张的心理防线一下子被瓦解,今天是一定要写罚写的了,车温心里想。
突然,旁边一只手扯了扯车温的衣服,一本桃花源记的文章摊平放在车温的桌子上,车温没顾上想别的,一目十行的找自己背到的地方,中间间隔了五秒钟,五秒之后,车温用自己平常都用不上的散光高视力左眼边看边“背”完了整个桃花源记。
车温完成任务之后坐下,脑子才反应过来,刚刚是何姿霞帮了自己,转头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了哦。”
何姿霞没回应,只是微勾了嘴唇,车温看向她也笑了笑。
那样的回应比说什么都要强。
此后,不管是车温被抽背还是何姿霞,两个人都会偷偷摸摸的互帮互助,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竟然成为了好朋友。
都说女生的友谊很简单,夸夸对方的包夸夸对方的鞋子就能换来,但车温从不这样看待何姿霞,她觉得跟她的友情,并不是那样的肤浅可以用几句夸奖来交换。
因为她们的友情是开始于桃花源记,这种有点深度的文言文。
很快,学校进行了第一次月考,车温跟往常一样,全班15名,平平淡淡,连她自己都见怪不怪。这次月考结束以后,班主任给每个同学都发了一份全班总排名的报表,这是车温第一次仔细看成绩,她找了一下何姿霞的成绩,18名,车温一挑眉,没想到这丫头成绩还不错,上次说自己只能考个三十名这次考好应该开心坏了。
车温的眼睛在看完何姿霞的成绩以外还在不停的寻找不受她自己的控制,她的目光扫来扫去,好像突然得到答案一样的静止住了。
贺萌,26名。
车温虽然对班里的事情不算了解,但她也听说过贺萌在转学之前是郊区一所中学的前几名。车温耸耸肩,她觉得贺萌可能只是发挥失常,但冥冥之中她总感觉班主任要找贺萌谈话了。
谁都希望自己班有个好学生,每次学校转过来新生,只要是差生,各个班主任都会以各种借口推辞,但如果是好学生,也总是以蜂拥争抢为结尾。
车温用脚想都知道,贺萌肯定是班主任抢来的,否则以九班的学生数量已经超过级部平均人数的那么多,怎么还会把转学生平均分配到这里。
果不其然,上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贺萌被叫去谈话。
最后一节课班里有些哄闹,每天最兴奋就是快放学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着今晚上回家玩什么吃什么,难免会有些激动,毕竟是从早上第一节课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八节课才盼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要看八位老师的脸色,更何况有时候一位老师的脸色要重复看两三遍。
车温瞥了一眼后门,贺萌刚跟老师结束完交谈,插着布兜走进来,他的头微低,车温看不清他眼镜后面的眼神,看脚步来说,贺萌应该是被训话了。
“你看什么呢?”何姿霞边赶作业边问车温。
“没啥,我看班主任在外面干啥呢。”车温撇了撇嘴,心里有点虚,虽然她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心虚从哪里来。
“肯定又训人呗,快写作业,回家就可以早点睡觉了。”何姿霞没抬头,一直低着头奋笔疾书地写着。
放学铃声按时响起,从铃响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人好像不约而同的把自己的笔和上,即使放学铃声开的再怎么大,车温都依旧能听到班里同学伴随着伸懒腰而发出的叫声。
“走啊。”何姿霞把作业本合好,开始收拾东西。
“行,我收拾收拾。”车温也低头开始收拾,她的余光不经意地就飞到了第五排,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但她却总是想看看,看看能发现什么。
车温跟着何姿霞走出教室门口,这群学生放学和上学的脸上都截然不同的挂着两张面孔,门口的小卖部门前都是在初中就强出头混成帮派的学生,还有一些打扮漂亮的小女生被几个混混打扮的男生截下来吹口哨。车温从不喜欢这样的场景,初一的时候曾经一度认为只有漂亮的女生有这样被吹口哨的待遇,自己也心有期盼,可慢慢长大后,她的心里对那些吹口哨的男生心生嫌恶。但车温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去小卖部,不是为了看戏,只是想买一包拖肥(冰糕)解解馋。
何姿霞的家就住在学校旁边,一出校门口就是,所以何姿霞陪车温取完车以后就道了别。
车温又走了一遍今天费劲才爬上来的上坡路,回家的下坡路总是轻松的让人觉得惬意。
车温又一次绕了远路,她不喜欢走市里的大路,车多人多还有点吵闹,她顺着河边慢慢慢地骑着,手里吃着拖肥,眼睛被微风迷的半眯着,与坐车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甚至有时候都会让人忘记脚下的疲惫。
车温就这么不经意地骑着车,一阵凉风从车温左手边经过,那风是倒着走的,车温被吓地睁大了眼睛。一个熟悉的水洗书包进入了车温的视线。
车温一恍惚又看到了贺萌后脖颈的那颗痣,这次她没再让那颗痣越变越小,她也加快了步伐,跟在贺萌后面,2米处。
空气安静的都可以听到脚踏车的的声音,车油不饱满处和脚蹬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声音,有点小又有点大。车温就跟在他身后,那三分钟的时间,她觉得像三小时。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这样紧张,其实她跟贺萌连话都不曾讲过,可她就是不想超车,她不想被注意到。
车温跟着贺萌过了离家最后一个红绿灯,她静静地看着贺萌将车转进了一个小区。
原来他们的家只隔了一个马路。
那条马路刚刚上了柏青釉,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亮油油的,车温在马路这头,贺萌在那头,两个人像是隔着一条银河一样,彼此看不清彼此,消失在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