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车温就在车区里遇到了何姿霞。
她知道她是故意来等自己讨信的，可车温还端着假装不记得，拍了拍何姿霞的肩膀说了句。
“今天怎么在这等我？”
何姿霞轻皱了皱眉头，“你别告诉我你忘了！”
她掏出自己写的信，信纸是小卖部这周才进的新货，紫色星星卡片。整个信被何姿霞叠的很整齐，车温看到后，眉头轻抬了一下。
“什么时候背着我偷买的这个信纸？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
“我家门口就是小卖部，顺手一买，你可别想多，我可不是为了你。”何姿霞见车温并没有意图要把写的信拿出来，撇了撇嘴说道，“你可真是..”
“诺。”车温见何姿霞憋的有些生气，只好去把自己写的拿了出来。
车温不是个小女生性子，从她的信纸上就可以看出来。那张纸是车温从作业本上随手撕下来的，纸张上还有本子上留下的齿纹的痕迹，有些破乱和杂章。
“这么随便？”何姿霞拿过信，嘴里说着嫌弃的话但嘴角还不肯伪装地落下。
“作者写多好的字和在怎样的纸上写可没多大关系哦。”车温晃动了一下肩膀，新买的书包的包带有些细，勒的车温的肩膀不太舒服。
二人相视一笑，好像说再多的话都没什么用一样。
车温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我不用浪费太多口舌，你懂我内容。
大门照点开着，何姿霞和车温磨磨蹭蹭地走在后面，都不想被第一波进门的人挤成肉饼。
突然车温感觉好像被拉扯一样，侧头看着旁边揪住自己衣服的何姿霞。
“我们走慢点。”何姿霞的声音放的很轻，微低着头，嘴巴因为想笑却忍住而留下了褶皱的痕迹，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的顶部发着光。
车温向后转转头，一恍惚看到了同班几个同学的脸，目光一转，又看到了贺萌。
她害怕验证了自己的猜想，那句为什么始终停在自己嘴边没说出来。
下午上自习课时，车温才将那封信打开，何姿霞的字如果扎堆起来看也不算太丑，可就是懒懒的，和她这个人一样没什么过大的精神头。
何姿霞的信里都是在抱怨作业怎么这么多，爸妈的要求怎么这么高之类的，给车温读的想笑。
直到结尾，她写了一句，今天去便利店买信纸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喜欢的男生。阿温，你说我们的友谊是不是旺我的桃花哈哈哈哈。
这句话车温反反复复看了好久，其实是一句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话，车温好像在细品红楼梦的经典语句一样，意犹未尽。那句话像个坑，车温静静地站在里面，被外面拿铲子的人慢慢地埋着。
车温到傍晚放学的路上也没有何姿霞那个男孩子是谁，她问不出口。
反而是何姿霞先开了口。
“阿温，你读信了吗？”
“读了。”
“你看到最后一句了？”何姿霞把话题引得如此清晰，让车温开始有点束手无策起来。
“看到了哈哈，我还挺好奇。”车温刚说出口这句话就有点后悔，她脑子开始慢慢地发散，试图不去听何姿霞说给自己的答案。
“我就知道你好奇，过几天我写信告诉你哦。当然看你表现。”何姿霞露出了白白的牙齿，刘海在眼光下连接着下面的眼睛忽闪忽闪的。
车温一瞬间有一种缓刑的解脱感。
骑车回家的路上车温遇到了几个平常玩的不错的同学，有的没有的聊着天，车温的思绪已经开始跑神，别人每说一句什么她只照例回个哈哈哈是呀是呀，但单单这句话，竟能糊弄过整个聊天对话，车温而后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真是造句能力极强。
新一次的月考又要来了，学校的领导新改了政策，以后每两个周考一次小型检测，每一个月来一次大型检测。区别在于，前者只在班内排名，后者则是全校排名。但不论哪样，这两者的杀伤度对于车温来说，都是致命的。
因为她肉眼可见的在退步。
这天班里私底下刚举行一次模拟测验，结束后，车温被班主任叫出了教室。
“你对自己这次的成绩满意吗？”班主任板着脸在办公桌上坐着，淡粉色的眼镜后面一双眼睛像老鹰一样地盯着车温。
车温不敢将眼睛对视过去，她盯着桌面上水杯里晃动的绿色茶叶，轻轻地回了一句，“不满意。”
车温知道在与大人谈话的时候一定要把所有的被动疑问句回答成否定，这是她从家里学来的道理，就比如车母经常向着车温问那句话，你的房间自己不收拾在等着我收拾吗，在一次次的犯错挨打下，车温抿出了道理。
车温用余光瞥了瞥班主任，班主任的神情比刚刚松弛了一些，车温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奏效的。
“我知道你是个好学生，你也努力，但是不努力的不够，你回去看看你的卷子有多少不该错的地方，你说是不是，你该错吗？”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说道。
“不该错。”车温始终低着头用着自己固用的否定句搪塞过去，她其实根本没来得及看卷子上的错题。
“车温你好好努努力，我知道你一定能考上高中，可是你现在不打好基础高中如何考上好大学啊？”
车温默不作声，的确，她太拘于现在了，不为以后做过多的打算，也是她的特点，只是她一直不懂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行了，你回去吧，我希望下次你不需要再被叫过来谈话。”班主任摆了摆手示意让车温出去。
车温刚准备转身走，就听到班主任说。
“你顺便把贺萌叫进来吧。”
“好的。”车温愣的大脑一空，整个身体反应也跟着慢了起来，走了好久才穿过那个只需要走几步的走廊。
车温回到了班里开始寻找贺萌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往贺萌的位置上看，发现了旁边的何姿霞。
车温走了过去，气氛有点尴尬，何姿霞正抄着贺萌的物理作业根本没看到眼前的车温。
“老师让你去一趟。”
“啊？我？”何姿霞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车温。
“不是你，贺萌。”车温佯装淡定，她并不敢与他对视，但两只眼睛又控制不住地看向他。
这是车温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贺萌。他长得并没有多帅气，小麦色的皮肤，高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显得眼睛不是很大，他的脸很小嘴也不大，怎么说，这样痞里痞气的面部特征，看着这个人很难联想到一个学霸。但不得不承认，这次模拟考试他考了全班第五，车温没资格讨论他的学习好坏。
贺萌也盯着车温，嘴里只吐出一个字。
“好。”
车温心里有些拧巴，对他的冷漠虽有预想但属实还是失落了一些。何姿霞刚好抄完作业就交给讲台前收作业的课代表。然后挽起车温的胳膊往她们的座位走。
“你跟他很熟？”车温问。
“不认识，就是看他物理成绩班级第一就抄抄保险一点。”何姿霞说完这句话做到了座位上盯着车温看。
“怎么了？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啥，刚被老师叫去谈话，哎呀又在说成绩的事情。”车温也回过神来，半晌才坐下。
“阿温，没事的，你那么聪明努努力就上来了，不用太在意。”
此时的车温脑子里都是贺萌吐出来的那个“好”字，她并不觉得那个字有什么稀奇的，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如此的不同。
车温在回家的路上才突然意识到，这是她与他的第一次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