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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五金起家,火油发财

随着租界的发展,居住在租界中的外国人越来越多。这些外国人,用不惯昏暗的菜油灯,因此,美孚石油公司委托英商“老晋隆洋行”代理商,销售火油(煤油)供租界中人士点灯用。当时,除美孚火油外,与其竞争的还有英国的亚细亚石油公司和美国的德士古石油公司。由于竞争激烈,而当时使用煤油灯的用户还不多,所以,三家石油公司急于扩大自己的销售范围,增加销售量,在竞争中击败对方。

当时,上海街道上的路灯,还是以菜油和豆油为燃料的油灯,一到夜晚,便昏黑一片。而中国内地城市及广大农村,每晚点燃的也是油灯。如果能用煤油灯来替换这亿万盏油灯,那么,火油的销售量将会使销售者顿时成为巨富。

三大石油公司的火油,都是由洋行代理销售的,但是,一旦想深入中国内地,叩响千家万户中国人的家门,那些洋行就无能为力了。由于中国的货币制度、度量衡制度十分复杂,每一地方又有地方势力的把持,洋行想要把火油扩大销售到内地,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正是鉴于此,美孚石油公司不得不派代表汤姆来上海,物色美孚火油的中国销售代理人。汤姆一到上海,就有不少买办与其接洽,愿意代为销售火油,然而,对那些两手空空、挟着皮包跑来跑去的掮客式买办,汤姆不敢信任,所以一直没能物色到一个能令他满意的代理人。

当汤姆听说,叶澄衷拥有一家五金店,并与外商在上海的洋行关系都不错时,便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汤姆表示,叶澄衷每销出一加仑的火油,美孚公司愿意支付25%的佣金,结账收款时间为60天,即叶澄衷在收货后两个月内付清货款。

叶澄衷一边仔细地听着,一边在肚子里拨着小算盘。他知道,美孚石油公司请英国的老晋隆洋行代销火油的佣金只是20%,而却愿意支付给叶澄衷25%,这正说明了美孚石油公司同其他石油公司的竞争措施。既然如此,叶澄衷觉得,还可以利用美孚石油公司的迫切心理,进一步提高自己经销火油的优惠条件。

叶澄衷打定主意,胸有成竹地说:“我愿意经销贵公司的火油。不过,我也有两个条件。”

“请说。”汤姆一脸狐疑。他意识到,叶澄衷虽然年轻,却不好对付。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让叶澄衷这样精明的人来经销美孚火油,还愁打不开销路吗?所以,汤姆并不恼火,反而在心底里暗暗敬佩叶澄衷。

叶澄衷略一沉吟,便毫无讨价还价余地地说道:

“首先,必须由我独家长期经销火油,贵公司不得再发展第二家商行。如果这点不能答应,对不起,请贵公司另请高明。”

叶澄衷这话说得有点冒险。万一汤姆不答应,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不过,叶澄衷非得冒这个险不可,否则,他就无法垄断美孚火油的经销权,无法去赚取最大的利润。

叶澄衷说完这句话后,不无紧张地望着汤姆,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汤姆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使叶澄衷的心猛地悬了起来,“这……叶先生,你是知道的,我们公司和英商老晋隆洋行有合同在先,我们不能撕毁和老晋隆的契约,让你独家经销啊。我们美国人做生意,是最讲信用的。”

原来如此,叶澄衷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说:

“当然,人无信不立嘛。老晋隆洋行除外。我的意思是说,我们……”

汤姆急忙说:“我明白了。除了你叶先生之外,我们美孚公司绝不和第二个中国人打交道。”

叶澄衷满意地点头。他并不担心老晋隆洋行,和中国人做生意,洋人是无法和他竞争的,不然,美孚公司何必再来找他呢。

“请问,你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汤姆问。

叶澄衷摆出一副坦诚的姿态,对汤姆说道:

“汤姆先生,你有所不知。中国内地的交通运输十分不便,要把火油运到内地去销售,很费时间。所以,你刚才说的货到后60天结账,实在是有点难以办到。”

“那么,你说呢,要多少时间?”

“紧打紧算,起码也要90天才行。”

汤姆略一思忖便一拍巴掌,欣然同意了:“好吧,90天结账。”

“一言为定。”叶澄衷一锤定音。

谈判中的原则性问题解决后,技术性的问题也就不成其为问题了。

三天后,叶澄衷以ChingChong(澄衷)的英文商号名义,与美孚石油公司签订了经销美孚火油的十年长期合同。

当第一批美孚火油运到叶澄衷的商行后,他立刻带了几箱火油和几盏煤油灯,返回镇海老家。他没有忘记,母亲在月光下织布的情景。

同时,他又帮他的兄弟在宁波开了一家顺记洋货号的分店,为今后将火油销往宁波、杭州等浙东一带,打下了基础。

自从经销美孚火油以来,他的业务蒸蒸日上,他的资产倍增。经销美孚火油,不但给他带来了优厚的佣金,而且,最大的好处还在于货到后,90天优惠的付款期。

叶澄衷在与汤姆谈判时,佯称中国内地交通不便,火油货款起码要90天才能结账。其实,叶澄衷在发出火油之后,在25~30天就回笼了货款。但他并不把这些货款立即交给美孚公司在上海的经理人,却把这笔大款子存入银行或钱庄,或者投到自己的五金店的流动资金中,做短期投资用。叶澄衷巧妙地用美孚公司的钱,来做发展自己业务的资金,为自己办事。如此一来,顺记洋货号的资金逐渐充实,营业日益扩大,叶澄衷感到,自己大展宏图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了!

1866年5月,英国伦敦掀起了一场骇人的金融风潮,它像飓风一样横扫欧美,也刮进了上海。

上海,不再是风平浪静,黄浦江畔掀起了千丈狂风恶浪。从5月到11月,上海数家外国银行纷纷倒闭,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无数与银行休戚相关的洋行和中国的钱庄,也频频破产。破产的洋行和钱庄又累及众多的中国商行、小型企业和手工作坊,造成成千上百户倾家荡产。一时间,上海滩上惊恐万状,黄浦江里,浮起了一具具自杀者的尸体。

这场金融危机,最初也使叶澄衷受到了影响。他有一笔资金存在英国汇隆银行中。5月23日,在伦敦金融风潮影响下,汇隆银行首当其冲,第一个倒闭。当天,该行就接到英国总行下达的解散命令。6月4日,伦敦派人来清理该行债务,叶澄衷虽然得到了一些赔偿,但终究还是损失了一笔钱。

叶澄衷凭着他的敏感,当机立断,迅速抽回了存放在其他银行和钱庄中的资金,并火速催讨客户所欠他的火油货款,回笼了所有的欠款,叶澄衷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避过了这场金融危机。

美孚石油公司大概也受到了伦敦金融风潮的影响,为了挽回其损失,将更多的美孚火油运来上海,以增加销售来弥补损失。这一下,正中叶澄衷下怀。尽管上海仍在金融危机中动荡不安,但中国的广大农村和内地,却依然过着封建的小农经济生活,伦敦的金融风潮丝毫也波及不到内地。叶澄衷将这些美孚火油大量地运往汉口、九江、芜湖、镇江等地,浩浩荡荡的长江,为叶澄衷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金融风潮无情地削弱了众多洋行和中国商行的实力,无形之中,叶澄衷减少了许多竞争对手,使他的业务犹如鼓满了风帆的快船,一路领先。

这一年,上海开设了上海最早的一家民族资本机器厂——发昌号铜铁机器车房,为外商船厂、老船坞打制修配船只用的机器零件。

江南制造总局的移建和扩充,都为叶澄衷带来了数量可观、利润丰盈的五金生意。他一手抓火油,一手抓五金,左右逢源,东西来财,生意益发兴旺。

随着生意的兴旺,顺记洋货号这一处狭小的门市店面,已远远地不敷应用了,扩展店号已势在必行。

叶澄衷将自己15年前学生意的三茅阁桥边的杂货铺地皮买了下来。

几天后,杂货铺的旧屋被推倒了。不到一个月,一家崭新的洋货店出现在三茅阁桥畔,取名“南顺记”。为了以示区别,原来地处虹口的顺记洋货号,便被人们改称为“老顺记”了。

老顺记和南顺记除了经营绳索、漆料、桅灯、锚链、五金工具等各种船头五金外,还经营洋皂、洋线、洋烛等洋杂货,当然,经销火油仍然是它们的主要业务。老顺记和南顺记两个店一南一北,生意兴隆,很快又为叶澄衷积累了大笔的资财。

叶澄衷凭借顺记洋货号的雄厚实力,进一步扩大五金经营范围,竟开始着手买卖进口小火轮的业务。所谓小火轮,是当时的一种设施齐全、高效便捷的水上运输工具。

1875年1月,年仅19岁的同治皇帝病死。2月25日,只有4岁的光绪帝宣布继位。就在光绪皇帝即位、慈禧太后垂帘听政不久,叶澄衷在《申报》上登载了出售小火轮的广告:

小火轮为外国制造。规格:轮长70~120英尺,引擎马力12至50匹,时速30里。可行驶苏、杭内河。

叶澄衷白手起家,一手开创的顺记五金商号从经营船舶五金、零配件上升到能引进并出售整条小火轮,已经使他的五金商业达到了相当的规模,雄踞上海同行业之首。从1875年到1878年的4年之间,叶澄衷以老顺记的名义,出售的进口小火轮就有十几艘。

然而,他并不以此为满足,他更加雄心勃勃。1876年,他进一步扩展顺记商号,又在百老汇路武昌路口开设“新顺记”洋货行,专门经营英美进口的“吃食五金”。

所谓“吃食五金”,实际上是罐头水果、鱼肉和铁盒铁箱装的饼干、糖果、奶粉之类的罐装食品。因为中国过去从未见到过罐头食品,且外包装又都是以铁皮(马口铁)为材料,所以,最初被上海人归入五金类,误称为“吃食五金”。

叶澄衷开设的新顺记洋货行,与其说它是五金店,不如说它是出现在上海的第一家专售进口罐装食品的食品店,叶澄衷就是喜欢领先一步,不断地开拓新的业务。

新顺记洋货号一开张,立刻门庭若市,上海人纷纷赶来争购“吃食五金”尝个新鲜,顿时誉满全城。

不断创新的精神,再一次给叶澄衷带来了难以数计的财富。

叶澄衷想进一步拓展顺记业务的雄心益发不可收。

他将最初创办的顺记洋货号,正式改名为老顺记洋货行后,又于1890年在百老汇路开设“义昌成号”,特聘与李鸿章、盛宣怀有关系的樊树勋为经理,专管海、陆军军装、五金、机械及军需物件,把生意做到了清朝的北洋水师、新军等军队之中,生意顿时兴旺异常。

叶澄衷靠五金起家,以火油发财,再投资于五金业,成为上海巨富之一,被当时的上海商界誉为“五金大王”。

老顺记、南顺记、可炽顺记、新顺记等几个商号,为叶澄衷在上海的发展奠定了牢固的基础,加上一本万利的地产经营,叶澄衷在上海商界的地位遂牢不可破。以后叶澄衷又在全国各地遍设顺记商号,将经营的范围扩大到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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