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汤非珑保持着礼貌问道。
他心里也有点疑惑,因为他之前和谢丹河从来都没有见过。
即使谢丹河提名新一任副院长,汤非珑也仅仅是听过他的名字而已。
“抱歉,今天突然叫你们过来。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要让你们帮忙,紫琪,你去把门给带上。”
谢丹河的神情缓和了一些,指了指屋子的正门说。
“好。”
谢紫琪点头,将大门拉上。
“汤非珑,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左相的亲戚,对吧?”
谢丹河看着汤非珑少年老成的脸说道。
“是。”
汤非珑颔首。
“左相,与左相所领导的几支家族势力,是不是都准备,支持大皇子成为太子?”犹疑再三,谢丹河开口问道。
“二叔。你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谢紫琪加入宁军之后,和汤非珑相处的一直都很不错;谢丹河突然问他一个如此让人尴尬的问题,谢紫琪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确实要问,如果汤公子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
他没有看自己侄女不满的神情,而是专注地盯着汤非珑一直平和,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
“确实。”
汤非珑沉思片刻,颔首道。
“你们支持大皇子,是因为他一贯以来主张的削藩政策。对文臣有利,是吗?”
“你……”汤非珑没有想到,谢丹河会问出这个已经在铁陵朝堂上被争论了数十年的问题。
“糟了,看来我的担心,变成事实了;汤公子,你们一直坚持的削藩可能要给国主酿成大祸。”
“二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紫琪知道谢丹河的聪明,一件小事,他就能够联想到很多。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够让谢丹河在这里开口询问汤非珑。
“大祸?”
汤非珑皱眉。
“可能京都当中,有人要谋逆。”谢丹河揉了揉太阳穴:“当然,这只是我本身的猜测。”
“谋逆!?”
谢紫琪和汤非珑惊愕地对视了一眼。
“二叔,铁陵已经在维持南北两境稳定的情况下太平盛世这么多年;你为什么突然说,有人要谋逆?”
“汤公子,我希望,在我开始说我的推测之前;你能够保证,今天的谈话,只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不然的话,我会找你算账的,明白吗?”
谢丹河没有急于回答谢紫琪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汤非珑。
“我明白。”
汤非珑没有反对:“请您放心,我心系削藩多年,不会随意地将您说的话告诉外人。”
“二叔,是不是,和东苏城,我们家有关?”
谢紫琪知道,只有牵涉到谢家和她父亲,他才会这么为难。
“紫琪。”
谢丹河犹疑片刻,抬头望着她。
“我在你爹身边留了一个人,让他记得,如果你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初衷并不是监视他,而是为了防止你爹在傲家势弱的情况下彻底将其吞并。紫琪,你也知道,傲常风是我们大家的朋友,我也不希望他因为你爹的贪念和我们翻脸。”
“我理解,二叔。所以,是你留在我爹身边的人发现了什么吗?”
谢紫琪秀眉微蹙,这段时间因为很少在外奔波,她的皮肤比以往要白了一些。
“是。他用传音器通知我,在过去两天里。你爹秘密见了一个人,他叫王先生。你爹见他的时候,不是将主堂的门窗紧闭,就是遣散周围的仆人和侍卫。”谢丹河缓慢地叙述着他所知道的内容:“你觉不觉得,很奇怪。如果是正常谈生意或者朋友来访,你爹完全用不着警惕性高到这种地步。”
“所以,二叔,你的人,有没有尝试过去听他们交谈的内容?爹不是修行者,应该不容易察觉。”
“听了。”
谢丹河点头。
“这是让我生疑的地方,因为他是贴着墙壁听的;所以,他只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字。镇北王府,二公子,还有新国主。”
“谢先生,你的意思是?镇北王的二子意图谋逆?”
汤非珑听了他的话之后心里有了完整的脉络:“即使他成功拉拢到东苏城,也不可能成功;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权力调动镇北军为他所用。国主这几年丝毫不干涉北境的原因,就在于镇北王的忠心耿耿。”
“汤公子,你说的确实没错,可我们可以做一个假设不是吗?”
“假设!?”汤非珑疑惑道:“抱歉,谢先生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南境墨府现在正处于和南越的胶着战局中,假设一旦京都发生事变,他们是无法抽身勤王的。也就是说,这或许会成为某些人的底气;而镇北王二子要成为镇北王,唯一的条件是什么呢?”
“镇北王只有一子一女。”
汤非珑顺着他的思路说:“目前暂未确立继承人的情况下,镇北王突然亡故,按照惯例会由他的儿子继承……所以,他想要刺杀他的父亲?”
“这只是我的一种假设。既然有人来拉拢我兄长,那么他们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应对。”
谢丹河说:“汤公子,除了镇北王,南境墨府和我们东苏城之外;铁陵还有哪位手握重兵的实权将领,那些地方军,汤公子不必多想。乌合之众罢了。”
“若论手握精锐,除去谢先生所说三地外,只有常年镇守西北的安平王。”
汤非珑说道:“当年西北匪患平定后,前任国主封王在那;可是,争取到安平王的支……”
“南境墨府不出兵干涉,镇北军加上东苏城的军队,还有安平王麾下的六万精兵。汤公子认为,是不是已经足以对抗京畿御林军和守在城内的近卫军了?”
“京都城防森严,如果下定决心谋逆的话,只怕还会勾结到御林军。只是谢先生,安平王为人一向憨厚,现在又是世子掌权。我想知道,楚青遂怎么可能能够取得安平王府的支持。”
他的疑问。
谢丹河同样无法解答。
一旁一直沉默得到谢紫琪此刻开口:“婚变。”
“婚变?”
汤非珑诧异地看向她。
“可能,你们男人都不是很关心这些风言风语。我也是从一些即将离开极学城返回京都的同学嘴里听来的,名满京都的大才子,左相的五公子要休了他的妻子,安平王的掌上明珠,南阳郡主。”
“五堂哥?”
汤非珑神情剧变。
“而苏府一直都支持大皇子的削藩政策,没准,这件事会激怒安平王。”
谢丹河听到谢紫琪所说的事,顿时有了思路。
“谢先生,我必须要立刻返回京都调查此事;如果此事为真,必须早做防范。而且,我和五堂哥的关系还不错,看看能不能劝他收回休书。”
汤非珑躬身道:“请您放心,谢家的事,我不会主动说出;给予你们转圜的余地。”
“好。”
谢丹河得到了他的承诺,没有反对,示意他开门离去。
“二叔,爹他。”
直到汤非珑离开,谢紫琪才终于露出了忧惧的表情。
“为什么要掺和到这种事里面去?”
“很简单,削藩啊。大皇子一直都想削藩,来游说你爹的人多半也是用了这个理由。才成功地让你爹心动,我清楚我大哥的性格,他是一个喜欢把命运抓在自己手上的人。与其等大皇子继位,赌他会不会对东苏城网开一面,不如搏上一次。这就是你爹的心理,我再清楚不过。”
谢丹河叹了口气,望着谢紫琪说:“有办法联系到你们宁军的那位宁帅,宁文牧吗?”
几番交谈,他已经知道这个宁文牧就是当初在东苏城救下谢紫琪的少年。
“找他?”
谢紫琪疑惑。
不明白谢丹河的用意何在。
“他是一个孤勇之人,这件事,如果有他的协助。应该会方便很多。”
谢丹河说。
“可是问题是,现在我们都联系不到他,怎么找他呢。”
提到那个让自己在心头牵挂的少年,谢紫琪苦笑着说。
她也尝试过,寻找宁文牧的联系方式。
可是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
宁文牧,是真的孤身离开极学城。
“郑道。你去找他,我记得长鹤说过,宁文牧和郑道的关系很不错。他可能会有宁文牧的联系方式。”
“好,那我,试试看。”
犹豫之下,谢紫琪决定去见郑道。
“以请教问题的方式吧,旁敲侧击地问一下郑教授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段时间,郑道一直都没有离开,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冰河学院教书上课。
这和他以往的作风完全不相符合。
···
···
冰河学院内,墨长鹤办公室
“姑姑。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经过几个月的学习,墨云筑剪短了头发之后越发显得英气。
黑色紧身装束衬托她的高挑靓丽。
“也没什么,就是两件事。快过年了,你是准备留在五大院和你姑姑我一块过年呢,还是回去到你老爹那。”
墨长鹤看着自己的宝贝侄女,靠在椅背上问道。
“嗯,不回去了吧。我就留在这和姑姑一起过年。我还有很多书需要温习,那姑姑,第二件事是什么?”墨云筑看到墨长鹤的神情变得凝重时,有一丝诧异。
“你爹突然来信说,暂时收回你调动云墨军的权力。”
有些犹豫之下,墨长鹤说。
“什么?我爹,他。”
墨云筑愣了愣,她不是一个会随意质疑父亲决定的人。
可至少要知道原因。
“为什么要收回原先同意我拥有的权力?”
她父亲曾经亲自点头,同意她拥有调动云墨军千骑以下兵马的权力。
“你爹说,是为了避免你冲动;还叮嘱我,不能太过宠溺你。云筑,你是不是之前,在你参加的学生组织里,和现在强势崛起的宁军争斗的太激烈了。”
墨长鹤皱眉说。
她大概知道宁军和将会还有荣团的矛盾,至于陈昌青的青会,已经被她给忘到角落里去了。
“没有。姑姑,我一直都很注意分寸,因为我的身份敏感。再加上我对宁军的那位宁帅颇为敬佩,一直都没有刻意地参与到他们的争斗中去。爹解除我调动云墨军的权力,是不是他怕我会做出什么影响他的事情?”
墨云筑自认为自己对自己父亲的性格是最了解的,开口问道。
“影响他?这怎么会,你爹现在忙于和南越军的僵持,完全不会干涉到这次的事里。难道……”墨长鹤联想到了谢丹河对她所说的猜疑,以及当初询问她极学城的高境修行者们能不能够参与有可能会发生的内战。
“姑姑,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墨云筑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云筑,既然你决定留下和我一起过年,就去买点食材吧,姑姑有栋小屋子,给你做好吃的。”
“姑姑不邀请谢副院长一起来吗?”
“行了。别说了,你个小丫头,现在居然学会开你姑姑的玩笑了。”墨长鹤瞪了她一眼,墨云筑才嬉笑着从她的办公室离开。
“看来,这边这几天的事处理完了之后。得去找丹河说一下这件事。”
墨长鹤沉吟了一会儿,喃喃说。
她清楚兄长的性格深处,对大皇子有一丝极深的不满。
缘由只在于三年前的进京述职,大皇子当着国主的面,提出削藩一事。一直以来,铁陵王族都要依靠各地掌握军权的将领来相互制衡;对于墨家和镇北王府,则是更为倚重,毕竟需要他们来抵抗南北两线外的敌国。
当朝的大皇子,是第一位在朝堂上提出‘削藩’二字的。
之后更是得到了左相以及右相麾下部分文官的支持。
军权收归京都,更得他们喜欢;而且,这些学识渊博的文臣,不会忘记大秦和南越是怎么分裂出去的。
最初,就是铁陵王朝南北两境的两位掌军巡抚;因为常年在偏远之地,逐渐不服从京都的命令,自立为王;随后多次成功击败铁陵派遣的剿灭部队,建立大秦国和南越国。在南北两侧遥相呼应,夹击铁陵,让历任国主没有办法集结军力灭掉其中一个,才僵持了这么多年。
“如果大哥真心不希望大皇子能够继位的话,可以让云墨军什么动作都没有。不要插手这件事就可以了。”
墨长鹤的思绪陷入了混乱。
“可是,镇北军呢。两境精锐,至少会有一支勤王。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这么做。算了。”
她无奈之下,摇了摇头,拿起笔继续批阅眼前的公文。
如墨长鹤对谢丹河所说,极学城由人界总宫协助建立;不得参与所在大陆的内斗。
包括的,是所有五大院麾下的人员。
比如她,比如太铭,比如郑道,再比如,刚刚加入冰河学院的谢丹河。
只能快点把眼前的事处理好,去找谢丹河商量这件事。
···
···
她办公室的楼下,
冰河学院行政楼二楼
赵雅儿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换上了深黑色长裙后。
读着一本洛羽大陆铁陵王朝的史书,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自然流露出的高贵气质。
“我说。今年过年,你是准备留在极学城和我一起过吗?”
郑道叼着鸡腿,看向她。
“当然。宫里有小飞在,我不用担心;至于你这边的话,赵雅儿,已经返回学院。并且短时间之内不会离开,我当然要留在这里了。”
赵雅儿笑了笑,将史书放下。
“原来洛羽大陆王朝分裂之后,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事;以前没能够及时了解,真的是一件憾事。”
“我可不认为,你是因为热爱学习,才会在这里读这本史书。”
郑道咬下了最后一块鸡皮,将鸡腿骨头丢出窗外,无奈地摇头说:“你的演技可真够好的。现在的你,和那个杀气腾腾的你像是两个人。哦,我说的是,气质也完全不一样了。老太,薛易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认得出你。啧啧,按理说,突破源武境之后,每一个修行者都会别人身上的气质很敏感。”
“他们太弱,认不出我也很正常。”
赵雅儿语气平淡地说:“而且也不熟。只是……”一双漂亮的眼眸中露出神伤。
“他应该,也不认识我了。”
“呵。他连那个女人再世,恐怕都不会认识了。说起来,你因为她,才这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吧?”
郑道打量着她身上的黑色长裙,说道。
“嗯,也许吧。如果比不过一个女人,就只能尽量模仿她。”
“你不应该,把自己放到这么卑微的!?”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郑道要说的话。
他的办公室有两间,外门在客厅那里。
“进来,门没锁。”
郑道嘟囔着嘴说:“奇了个怪了,现在这个点,谁会来找我。老太应该去吃饭了才对。如果是老师的话,你就说在跟我请教问题,明白吗?”
“知道了。郑教授,这个月我几乎已经跟你请教了不下15次问题了。”
赵雅儿露出乖巧地姿态,诧异地看着,走进郑道办公室内的谢紫琪。
“你好,谢同学?请问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郑道认识在他印象当中颇为勤奋好学的谢紫琪,笑了笑说。
“郑教授。那个,我能单独和你谈谈吗?”
谢紫琪皱眉,她对最近水平提升很大的赵雅儿有印象。
“谢副帅,我们都是学生。有什么话不可以当着我的面说吗?”
宁文牧离开后,谢紫琪和汤非珑各封副帅。
“抱歉,我觉得这件事。赵同学你不太方便知道。我需要和郑教授单独谈。”谢紫琪认真地说。
“我偏要听。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赵雅儿笑了笑,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谢紫琪的表情已经告诉她,这件事,与宁文牧有关。
她在宁军中这段时间,已经确认地记下,谢紫琪露出不同表情时对应的不同事情。
“你。”
谢紫琪神情愠怒,可是因为谢丹河的嘱托,不得不为难地看向郑道。
“额,你让她留下吧。放心,她这个人,守口如瓶,绝对不会把你要和我说的事给说出去的。哈哈。说吧。”
郑道知道自己管不了赵雅儿,笑嘻嘻地打了个圆场,摆手示意谢紫琪可以开始说。
“好吧,郑教授。我想问,你有没有办法,联系到宁帅?”
谢紫琪轻声说。
“他?”
郑道摆了摆手,让赵雅儿不要开口说话。
“你找他干什么。”
“我想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京都。想请他帮忙调查一件事。”
“京都?这小子,我当初让他到京都去参加狩猎战;他应该已经从风蓝战区回来了。可以,我尝试联系他,呸,我也没有办法联系他。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够找到一个能联系得到他的人。”
“谁?”
谢紫琪好奇地问。
郑道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狐疑注视着他的赵雅儿。
挥手让谢紫琪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让王允欣的父亲,在京都找宁文牧;他有足够的人脉和资源可以找到。现在就走吧。”
“明白。”
谢紫琪点头,转身离开。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她要找他做什么。”赵雅儿捏着手里的书卷问道。
“嘿嘿嘿,我不知道。”
郑道白了她一眼,耸肩说:“她也没有告诉我找宁文牧干什么,只是说要找他而已。”
“是吗?那我,就亲自去问她。”
“你是不是疯了。”郑道瞪了她一眼:“如果在这里动用九绝的话,你会把那些你不想他们来的人给引来的。”
“不问就不问。”
赵雅儿想到郑道所说的。
‘那些人’。
悻悻地坐到了椅子上。
“原来小颜,也会有危机感。”郑道甩了甩头:“其实你只要显现出你原本的容貌,大部分男人都会动心。”
“可我不想这么做。”
“……那随你。”
···
···
镇北军院后山
王允欣关闭传音器,走到谢紫琪身前。
“紫琪姐,我爹已经答应了。而且会把你说的‘设法调查镇北王府’告诉他。”
“好。”
谢紫琪点头。
“你怎么了,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爹,可能做了件蠢事。”谢紫琪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
···
十二月三十日,新昌元一六三五年画上句号。
铁陵国主允许京都居民燃放鞭炮烟花庆祝。
而铁陵仅有的地源武器,此次因为维修,没有进行齐射庆祝。
暗刃门旧宅内
宁文牧一行与孟昊吃完了简易的年夜饭,坐在院子里看着其他居民放烟火。
曹默为他熬制的药汤,事实证明,能够缓解腿伤;让孟昊得以支撑着行走,完全治愈暂时不可以。
“其实以前,暗刃门还在的时候,每到过年。我都会买一些烟火来和弟子们一起燃放。”
孟昊回忆着过往,有些唏嘘地说道。
“孟门主,等新年过后,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启程南下了。”
宁文牧笑了笑。
“嗯,宁公子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孟昊是个有信用的人,点头道。
“宁兄,咱们猎妖团,可准备之后出发去东荒了。”
顾云三人笑着说。
“去吧,好像我有多舍不得你们是的。”
“这不可一定,说实话。我就觉得,宁兄挺舍不得我们的。”
南定捷和方晓晴没有开口说话,顾云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我们走了之后,宁兄一定会非常伤心,哭泣流泪。每天晚上都因为四年我们睡不着觉。”
“行了,你少嘚瑟了。”南定捷猛地一敲他的脑袋,看向宁文牧说:“宁兄,你上次在风蓝战区为我们所猎杀的妖族,已经足够我们晋升为斩字级猎妖团;我和晓晴商量了一下,之后出发去东荒,争取在新昌元一六三六年晋升为一品猎妖团。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多招募几个团员。”
“老南,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
宁文牧诧异地转头,看向一个穿着布衣匆忙跑到大门口的年轻人。
“你是?二殿下麾下的人?”
他隐约记得,这个年轻人是楚连城麾下士卒里的一员。
听到楚连城的名号,正在收拾碗碟的孟舟玥讶异地回过头看着他们。
孟昊皱眉。
他当然也知道那位调皮捣蛋到世人皆知的楚连城二殿下。
并且,对他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是。请问是宁公子吗?”
小杜上前几步,躬身说:“我奉二殿下之命,将这笔钱交到宁公子手里。同时要告诉宁公子一件事。”
他将嘴凑到宁文牧耳旁,将楚连城交代的事情全部说给他听。
“什么?高锋死了。”
宁文牧讶异地看向他。
“是的。宁公子。”
“高锋!?”一旁的孟昊听过这个名字:“宁公子,你们在说的,是右相的那位独子,高锋?”
“是。”
宁文牧点头。
“高锋怎么可能死了,我们走的时候他明明还好好的;而且,身边有那么一大群护卫,只要不闯入巴灯大森林的北区,不可能会遇到实力太强的源兽才对。”
孟舟玥不敢置信地上前,她刚刚刷洗碗碟的手还有点通红,注视着小杜说。
“我们也很吃惊,但这是御林军陈副将亲口说的。他奉国主的命令羁押二殿下在他的寝宫内,所以二殿下不能够亲自来给你们送这笔钱了。实在抱歉。”
小杜叹了口气说。
“好,我们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吧。”
宁文牧摆手将钱交到方晓晴手里,小杜点头告辞。
“怎么,宁公子。你们在巴灯大森林里遇到了高右相的独子,高锋?”
小杜离开之后。
孟昊才开口问道。
紧皱眉头。
“你们为什么要去招惹右相的人?高右相可是一个比苏左相还要狠的人。额,也不是那种狠,大致的意思就是他太会折腾。”
“孟叔叔,严格上来说不是我们招惹他;而是二殿下招惹了他们,二殿下带着我们抢夺高锋捕猎到的一条碧王蟒,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违反什么狩猎战的规则;只是也许,让高右相觉得心里不舒服了吧。”
顾云解释说。
南定捷和方晓晴也是相继点头。
“可是我们没有杀他。”
宁文牧眯起了双眼,沉吟了一会儿说:“我们没有杀他的话,就一定是别人杀了他;二殿下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不可能是他动的手。只能是别人。”
“别人?宁大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我们离开之后杀了高锋。然后嫁祸给了二殿下?”
孟舟玥说。
“应该是的。”
宁文牧颔首:“有人刻意地,在近乎于捡便宜的情况下,击杀了高锋和他所有的护卫。然后,通过散播流言的方式,让二殿下成为了杀死高锋的罪魁祸首。因为他不可能会把高锋的尸体带出巴灯大森林,这无异于告诉所有人他自己是凶手,只能通过散播流言的方式来进行。”
“问题是,会是谁。”
方晓晴心思要细腻:“宁兄,孟门主,舟玥。尽管我不清楚铁陵国内目前各派的矛盾,但是在西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人杀了高锋,成功嫁祸给二殿下,对他一定是有好处的,并且,我们要找的人,有能力在京都城内散播流言。”
“如果说有能力散播流言的话,这京都城,我应该还比你们了解一点。”
孟昊靠在椅背上,知晓包括自己女儿在内的一行人已经和楚连城交了朋友,想要帮助他。
为他们尽力思考起来。
“所有大家族的后院妻妾之间,是最容易散播流言的;而且能够在不同府邸的仆人之间进行流传。”
“对。”
方晓晴认可了孟昊的说法:“在西陆,也是一样。”
“二殿下选择告诉我们,就是希望我们查清这件事。那么现在,散播流言的人,和击杀高锋的人,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抑或同一伙人。”
宁文牧沉声说。
“是的,只是。我们没有办法查到流言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乃至传到国主那里的。”
孟舟玥苦笑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
宁文牧一笑,看向沉思中的孟昊。
“孟门主在京都多年,宫里,应该有认识的人吧?”
即使孟昊的长处在于单纯地制作暗器,新暗刃门建立后挖走了所有暗刃门的客户。
他依然应该有几个认识的朋友。
尤其是,对京都宗门抑或家族来说最重要的宫中。
“宁公子所料不差,我确实认得几位在宫中的朋友。”
孟昊没有否认宁文牧的猜测,点头说:“只不过,他们大多位卑言轻。算不上身居要职。”
“我要的,就是这种层次的朋友。”
宁文牧颔首:“他们才是能够接触得到流言源头的地方。”
“宁大哥,即使爹认识人,你难道想今晚入宫探查吗?没有王宫的通行令牌,是不可以进宫的。”孟舟玥提醒道。
“二殿下既然希望我们出手帮助,那我就有必要帮他。我知道没有通行令牌不可以入宫;但是今夜是除夕夜,王宫内应该正在举办宴会,御林军和近卫军的主力会分布在那座宫殿四周,铁陵国主身边的高手也会聚集在那里。我只要避开那座宫殿,就有把握顺利潜入。”
“至于少数的几支巡逻队,我有把握和信心可以不被他们所察觉。”
“宁兄,我和顾云,在宫门外接应你;晓晴么,去还钱吧。”
南定捷看着宁文牧说道。
方晓晴白了他一眼,接过了应该要为暗刃门偿还的债务本金。
“好,舟玥,孟门主,你们在这里等好消息。”
宁文牧率队,向王宫的方向行去;而方晓晴走了一个相反的方向,前往陈本的宅子。
“小玥,这个楚连城,是不是就是你小时候经常和我提起的那个宫里的大哥哥?”孟昊无奈地看着自己女儿。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刚刚他们交谈的时候孟舟玥在言语之间流露出来的对楚连城的在乎。
“是,他就是那个人。爹爹,你不会有什么反对的想法吧?”
孟舟玥拉着孟昊的胳膊说。
“反对,我当然不会有。如果人家确实看得上你,这个二殿下是个纨绔不假,但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好人。只是……”
他惋惜地看了一眼正在扫地的曹默。
“我原本是想将你许配给小曹的,你也看到。朱晨易背叛师门之后,他是唯一一个愿意留在我身边的人。”
“爹,你不应该把你女儿当成礼物。你应该倾尽全力,将毕生所学传授给曹师兄;以后,我和他一起继承你的衣钵。”
孟舟玥听得出孟昊的意思,语气温和地说。
“是吗?”
或许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孟昊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我会在余生尽我所能。让小曹学会我掌握的全部暗器知识和制作工艺,绝对不辜负他在危难的时候不离开我的情义。”
“爹,你真棒。”
孟舟玥悄悄地给孟昊揉着肩。
“你这个女儿。”
“师父,扫完地了。”
远处的曹默将扫帚放在一旁,走了过来。
刚刚神情还无比温和的孟昊板起了脸:“扫完了,就去温习我给你的那三本书吧。你的天赋太差,必须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才可以,知道吗?”
“是,师父。我会用功的。”
曹默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点头后去自己的房间看书。
“爹,你用不用这么严肃啊。”
“玉不琢不成器啊。哦,对了。舟玥,准备装箱我们的行李。”孟昊苦笑了一下之后,神情变得认真。
“知道。”
孟舟玥在孟昊答应宁文牧的要求后,已经早早地准备好了几个简易但是结实的木箱,此刻从她自己的屋子里拖出来。
“你这丫头,能把你用在这种事情上的劲头用三分之一在学习和修行上,我真的就会无比欣慰。”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搬着箱子走来走去的女儿,笑出了声。
···
···
铁陵王宫,位于最前方的大殿,是上朝议政的宫殿。
同时,也是在节日举办庆典的地点。
继承了修建王宫先祖的低调作风,高居在宫殿正上方的是黑灰色王位。
为了举办庆典,在它的两旁,摆放了两张舒适宽敞的座椅。
已经年过六十,显出一丝老态的铁陵王,现任国主,楚左。
坐在王位之上,他左右手边坐着的是他的王后马玉和如今最为受宠的渝贵妃。
也是他唯一的公主,楚连柔的母亲。
“这支舞蹈,非常不错。”
楚左鼓起手掌,殿下的舞姬们纷纷退场,他诧异地转向一旁。
“左相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孤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左相的身体还十分硬朗。”
右相高景阳因为丧子的愤怒,拒绝参加这次宴会。
并且在上午连续写了33封弹劾楚连城的奏章。
坐在文臣席位第一列的只剩下苏简禀一人。
“多谢国主挂心;咳咳,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胸口发疼,不碍事。”
苏简禀摆了摆手。
“哈哈。今日,青遂那小子说是有事。没能来,唉,往生不如,和连峰斗一斗诗?”
楚左望了一圈在座的众人。
大皇子楚连峰穿着暗金色的修长衣袍,而一身青衣的苏往生坐在苏简禀后侧,显得有些郁闷不悦。
“苏五公子名满京都,很早的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我怎么敢妄言与他相比呢,父皇实在是过誉了。”
“无妨,斗上一斗嘛。就当是今晚赐菜之前的助兴,大殿下太过自谦了。”
楚连峰身后的几位宗室开口笑道。
这些大多是接受王室赡养,世袭铁陵爵位的人,能够在宴会上让国主开心,得到一些封赏,就是他们最期望的目标。
“说的是啊。犬子这几年的水平也有所下滑,大殿下不如考虑今晚和他斗上一斗。”
苏简禀含笑说:“权当助兴。”
“这么说的话。”楚连峰转过头。
他和左相府乃至右相府的关系都不错。
关系差的,是今日缺少了领头者楚青遂的武臣席位。
因为镇北王府不在,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非常沉默,识趣地没有说话。
楚左年事已高。
堂上实际主事的人是楚连峰。
他们没有必要开口说话自讨没趣。
“我最近水平下滑的太严重,应该已经远远不如大殿下,没有必要斗。”
苏往生郁郁地拒绝了楚左的要求。
“这。”
楚左皱了皱眉。
“往生。国主让你和大殿下斗诗,是给我们苏府面子,你在说什么胡话。”
尽管身体不太舒服,苏简禀还是回头狠厉地瞪了一眼苏往生。
这个一直都不服管教的儿子。
“我说了,我水平真的下滑严重,国主应该没有必要强人所难吧。……”
“要本王看,你不是水平下滑严重。你是连脑子都已经坏掉了。”
一声怒喝从殿门的方向传来,群臣讶异地转过头去。
楚左也有些惊愕,而楚连峰已经通过声音,就猜到了来者的身份,强行压制了自己极为不悦的情绪。
一直坐着沉默没有说话的公主,明眸皓齿的楚连柔趁这个大家都不说话的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皇兄,二皇兄呢?”
“他被关了禁闭,你晚点再去找他,不然父皇又要不高兴了。”
尽管是一向喜欢冷脸的楚连峰,对着唯一的妹妹,神情还是柔和了不少。
身形略微发福的中年人立在首位,一名修长的青年立在他的身旁。
“安平王,你迟到了。”
身居王位多年。
楚左不至于因为一点小小的无礼就对眼前的堂系兄弟。
安平王,楚范动怒;而站在他身边,表情冷漠的年轻人,并非他的世子;是安平王府最强的儒道修行者,楚左曾经见过一次。他在修行者大赛上展露身手。
选儒道修行者作为贴身护卫。
他略微有些不理解。
“王兄见谅;只是,小婿做了一些实在让我不太高兴的事。”
安平王走向一侧,武臣席位。
刚刚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武将们,都有些雀跃。
在他们心里,镇守西北的安平王地位仅次于镇北王;有他在,他们不用在面对那些文臣的时候低一下头。
“安平王,我很抱歉。之前往生所做的一些事,我可以代他向你道歉。”
在大殿之上,苏简禀必须对安平王采用敬称。
楚连柔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闷闷不乐完全不想开口说话的苏往生。
隐隐猜到了他们在争论的是几天前的那件事。
苏往生休妻,这件事在王室内部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不过最让他们惊讶的还是,一直以来都十分傲气的苏往生,竟然默认了他父亲将休书收回的这个结果。
要知道,当年这位爷可是为了婚事大闹京都,甚至在街头醉酒狂吟,险些让左相府颜面扫地。
“道歉?哼,我告诉你,苏简禀。要是他不把我女儿哄开心,我今天非剁了他不可。从小到大,我女儿就没有受过一分一毫的委屈。你竟然还敢诬陷我女儿下药。”
楚范怒指着苏简禀说道。
周边的大臣们纷纷沉默,没有一个人敢在安平王盛怒的情况下开口说话。
镇守西北,平定匪患的威势。
可不是开玩笑换来的。
即便这一任安平王,相对前几任来说,没有那么出色。
更为好奇的,是他们想知道苏往生会怎么应对。
“大家都和气一点。”
楚左手指敲着台子。
他也知道一些有关苏往生休妻的事情,但绝不希望安平王为了这件事大闹宴会。
“嘭。”
“往生!”
苏简禀惊愕地看到,苏往生猛地一敲台子,起身离开。
“这。”
连刚刚怒意冲冲的楚范,都没有想到苏往生会一走了之。
“可真不愧是大才子。”
楚左笑了笑。
他认同苏往生的应对办法,看向楚范的目光冷了不少:“你闹够了吗?我说了,今天是除夕夜会。你要讨论这件事,可以晚上回去慢慢讨论。不要在这我里大吵一架。既然他现在还是你的女婿,就是一家人,就要和和气气的。不要动不动就是开口骂人。”
“是,王兄。”
被苏往生弄懵了的楚范压下了心头的怒气,点头道。
“看起来,他还是不准备来。”
对于这一系列事相对不那么上心的楚连柔迟迟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等到的身影,失落地低下了头。
自己终究,还是要接受父皇和亲的指派。
···
···
京都城东南部,一处被包下的客栈。
傲常风一袭青衣,身前半跪着三名他精心训练出来的手下。
每一个都是二极七重境修为,掌握一种极为独特的隐匿气息的武源术。
“听我的命令,靠近镇北王府观月楼。记住,一定要谨慎,对方应该会在观月楼前布下防守。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一旦发现,立刻服用含在口中的毒药自尽。”
“是!”
“是!”
“是!”
三名手下相继应诺。
傲常风注视着他们离开客栈,右臂绷紧。
如果他没有猜错,谢云莫已经对他们妥协,那么自己,就必须要设法让傲家能够脱离这场劫祸。
“爹,你在天之灵,会不会说我是个没骨气的儿子;当谢叔叔走上了你曾经想走的路,我却要设法阻止他。”
因为策划这场探听行动,傲常风仅仅将自己带来的贺礼送到宫门前,没有入内。
他从储物戒当中取出传音器,按照坐标联通后,恭敬地说:“老师,我已经派人出去。”
“嗯,你做的不错。洛羽大陆即使发生叛乱,你也不用太担心。他们不会成功的。”
“为什么老师你认为他们不会成功?”
“因为,我有一个老朋友,不,老杂碎,现在正在洛羽大陆的冰河学院教书;他是一个行事乖张,从来不会顾及人界总宫规矩的人。有他在,叛乱不可能成功;常风,等你什么时候稳定了家业,就随我一同去东荒历练。诸多弟子当中,我极为欣赏你的天赋。”
“多谢老师。”
···
···
王宫正前方
一道身影在黑夜当中踏楼而上,凭借源气成功地翻过城墙。
当一队巡逻卫士走过时,宁文牧紧紧地贴在一边的墙壁上避免被他们发现。
“十,十一。”
确认他们走远之后,
宁文牧转过身,按照记忆当中,孟昊告诉他的位置疾行而去。
距离他现在的位置,大概还有一千多米左右;按照他现在的速度,大概还有20分钟左右能够到达。
“我所认识的那人,是渝贵妃宫中主管洗衣的侍女;她的名字叫青纱。你就报我的名字,问她,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她会告诉你的。”
停。
一队黑甲士卒从前方踏着快步而过。
“是近卫军?”
宁文牧诧异地看到。
他们正在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
不过与他今夜的目的无关,绕过他们后,继续向渝贵妃寝宫行去。
主管洗衣的侍女居住的地方,就在她寝宫旁的一间小屋当中。
“就是这里。”
窗户打开着,一个中年女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
宁文牧跃身进门,正在补衣服的侍女一声惊呼,刚刚想喊人被宁文牧强行捂上嘴。
“我是孟门主的朋友,来找你问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