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尾巴,一只没有眼睛,真奇怪,真奇怪……”
“牵牛花,吹喇叭,爬上篱笆来干啥……”
“丢,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抓住他……”
一阵清脆嘹亮的的哨声响起,小鸟,望着自己的老师,看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往自己的鼻梁上,向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接下去,这一两节课,直至放学,就都是学生们的自由活动时间了。
打哨声刚响起,班里的孩子们,便如鸟兽出笼般,迫不及待的四散开来。
三三两两,三五成群的自发结成了一个个的小团体。
东一摞,西一堆的,站着,靠着,围着,坐着,跑着,跳着,极尽所能的释放着这个年纪的欢脱劲儿,无所顾忌的恣意尖叫着任凭刺激着鼓膜,肆意癫狂着挥洒着解放着,这个年龄,本就拥有的天性。
那般的无忧无虑,肆无忌惮,好是天塌了下来,自是有大人们先给顶着吧,各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劲儿。
孩童的快乐,本就简单,只要是有个人先开了头,那接下去,自会有不少于一人的开始随声附和着,很快,便玩起了儿歌大赛,顺带着连同游戏也给一起玩儿了起来。也毋须有人组织,自会有一些志同道合的组在一起,当然,也包括着平日里,课上课下的彼此同仇敌忾着。
这让小鸟,很是羡慕。因为她向来不是个开朗的女生,倘若没有人主动邀请她,大致上她是不愿意先迈出那一步的,更何况,她还是个插班生。
因为办好户口,就已经花了不少时日。
这让她自入学以来,便一直有点格格不入,也唯有在老师跟一些活波点的同学有意撮合下,她才会勉为其难的,加入进去,大有一种,打一下才动一下的扭捏劲儿。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是出于一种害怕,胆怯,自卑心作祟。
敏感的她,还出于一种,谁对她好,她便也对谁好的姿态上。
这是一所民办的幼儿园,是附近相邻的几个村庄应民众的要求,自发性的出钱又出力的给组建起来的。
地址就选在了早期的村政府办公地的楼下,就位于附近几个相邻村庄的交叉口,也可以说是四通八达的必经之地了,所以,各村要是有啥风吹草动,自然也都是逃不过法耳的,当然,要是谁家的小孩不听话啦,谁家的今天又被罚站了,任何芝麻绿豆点的小事,也都会一字不落的添油加醋的一一传入各村家长们的耳朵里,这要是放在早期,大概就是收集情报的最佳场所了吧,小鸟总是这么想着。
这房子吧,一共也就上下两层,楼上便是大领导们办公开会的地方,往东面那间,只要一开会,就会拉上窗帘来,搞得特别神秘兮兮的,这一番做派,自是勾起了每个孩子的好奇之心,让这群平日里就无事可做的魔王们,经常蹑手蹑脚的想要前去偷听个一二,也好有个吹嘘的资本。
当然,小鸟也同样好奇着,那酒红色厚重的窗帘后面,大领导们都在讨论着哪些秘密情报,她只知道,那里一定有好多茶可以喝,因为,每次开完会后,自会留下一堆空了的还盛着茶叶的一次性透明塑料杯。
那是她亲眼所见,刚好那天,轮到她值日,老师总会让值日的学生们,一道帮领导们的办公室也给打扫了的,毕竟,这地,还是托了领导们的福给批下来的。
所谓,人在屋檐下嘛,更何况,就在楼下呢。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识到,什么是茶叶,虽然,杯子里只剩下茶渣子了,但,小鸟依悉还能闻到那种茶叶特有的清香味,这味道,即便只是,偷偷的猛吸上几口,与小鸟而言都略带点奢侈,并有点做贼心虚之感,好是范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般,祈求着老天爷的宽恕,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为什么,大人们总是这么浪费呢,都不喝完的?”
也许,这就是父亲所说的,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吧!
小鸟怏怏不乐的收拾着桌子,另外还要快点同楼下的小伙伴会合后打扫操场呢。
拿好抹布,提着纸篓扫帚簸箕,小鸟便沿着楼梯走了下来,这楼梯位于操场的西面,露着天,很宽,也很高,就跟这些大领导似的,是高高在上的,平日里,自是需要去攀附的,所以,每下一级台阶,都是蛮吃力的。
而这楼下,也分了东西两间。一间是教室外加老师的办公室,另外一间就是赤脚医生的诊所了。当初也正是看中了这点吧,才特意给他批下,安排了此处,也是要是班里哪家的小孩,有个头疼脑热发烧肚子疼不舒服的,也好及时就医呢。
依领导们的意思,都是自夸着自己的英明神武,尚有先见之明的。
虽然,小鸟也是赤脚医生的老主顾了,但是,出于自身比较要强爱面子的原因,她还是,不太乐意被人当成林妹妹的,所以,在学校里,她是从未去找他看过病的。因为本就是自家村里的医生,即便她再不舒服,她最多也只会在下了学后,再去他家堂屋里的小诊所那看病。
倒是经常性能看到,班上的其他小伙伴们,纯粹就是出于好奇吧,没事就爱往那跑。
可一等到自己真有事儿了,一个个的,又都变成了爱哭鬼,任凭大人们怎么哄,就是不敢去了,怕打针,挂盐水的,也是没了寻常日子里的,身为一枚小男子汉的威风嚣张样,怂得很,也可爱的紧,需要人怜惜。
这在小鸟看来,对方也太经不起事了吧。
在她眼里,那不就是打个针的事嘛!
这是受了多大的磨难啊,才会哭得这般的惊心动魄,声嘶力竭的。
她连平时去医院抽个血,也都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硬生生的看着护士姐姐给自己抽满三四支的。
所以,在她看来,男孩,就应该乖乖的自己过去,打不了,屁股上挨上一针,再不济,胳膊,手背上的事,也都是,被蚊子咬了一口的感觉嘛,再怎么疼,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好过大家彼此浪费时间,你追我赶,上窜下跳,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好费了一阵子功夫的大动干戈,到了最后,还不是歹束手就擒的举手、抬胳膊、脱裤子的投降了。这一番大战下来,谁都没挨着好处,谁都受累得很。
教小朋友们的老师,据老人们说,那是楼上的领导们特意三顾茅庐给请来的。
长着一张圆圆的鹅蛋脸,脸上戴了副金丝眼镜。放下头发时,略带微卷着,平时大部分时间里,不是马尾,就是利索的在脑后,盘了个发髻,用一个褐色带花纹的大爪发夹夹着。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如沐春风,旭日暖阳。严肃时,也是怪一本正经,不怒自威的扳着个脸,声音也会因为气压低沉上几分,很是权威的样子。
在古代,这就是私塾了吧,一样有着教书先生,而且是个漂亮的先生。
小鸟总是这般快乐的想着,上着先生的课。
也是自己真心热爱这份事业吧,再没有任何经办许可的证件文书下,黄老师,也就这么被领导们裹挟着卖了人情,上赶着,硬着头皮给应承了下来,自此便在这教起了这一帮又一帮的学生。
可惜,后来,也是因为证件的关系,跟小鸟同姐的学生们,也成为了黄老师在这,仅有的最后一批学生了。
那些领导们也并未像承诺好的那般,总是托着迟迟未下,这就导致了幼儿园到最后,因为无证经营,被迫关停,取代的,便是,数里之外,邻村的大村的幼儿园了。学生们上下学,也都不能只靠着双腿了,需要改用自行车了,却也是进步了。
用大领导的话说,那是顺势所趋,时代的规划,都是需要像前看的。
但是,小鸟却知道,用隔壁老奶奶的话说,那领导的话啊,就是一个官字,两张嘴,在她看来,他话的意思,应该就只是向钱看吧,真要是顺了民心,也不至于那么多年,还该办的硬托着,不办的,却又做着表面功夫,这人啊,要是没了良心,失了德啊,也就要垮了。
也是,应了老人家的话,在幼儿园被取缔不久后,这村委会的气运也一并没了,也一同被隔壁的大村庄给合并了,而那大领导,自此也只成了个小跟班,后来,还因为贪污受贿被查处了,也可以说是,真正顺了那份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