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妹,你也吃一点,很好吃的。”杜李很热切的拉起我的手,把梨雪刚刚塞给他的肉干放到了我手里。我抬头看到梨雪异样的眼神看来,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拿就好。”杜李再抓了一把放到了梨雪手里,“雪儿你也吃一点!”梨雪这才喜笑颜开,热烈的和杜李说起话来。
两人在哪儿唧唧咋咋天南地北的胡凯,我也插不上嘴,在一边默默地吃着菜,顺便把他们两人的胡凯当成是下饭佐料。
一顿饭在他们的胡凯中吃了好久,我吃的撑了,放了最慢的速度吃,可二人还是在那儿没有停止的势头,说的那个带劲。梨雪不断地往狗熊碗里夹菜,他碗里的菜都堆得高高的了,杜李也不停的给梨雪夹菜,偶尔会夹一筷子菜给我,我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碗,自己夹菜。
吃完饭,临出门的时候,梨雪把我包袱里的东西,除了我解毒的药,还有衣服,其他的全部给了杜李。杜李也不拒绝,背着东西,对梨雪说了几句话,后面向我道了个别,大踏步的走了。
很久以后,我想起这天,依然会有一种很怀念的失落。那天和梨雪骑马慢慢走在山道上的时候,梨雪告诉了我杜李的身世,她对我道歉,“凤妹妹,你别介意我把师傅给你的东西给了杜哥哥,因为……”然后她就告诉了我杜李的一切。
杜李,是流浪过来的孤儿,十岁的时候被梨雪的师傅收留了。那时候他们几个常常欺负杜李,因为他不是师傅的弟子,只是师傅看他可怜,收留了他在山上干点粗活的。杜李每次看着他们三个跟着师傅学东西都很羡慕,可师傅从来不让他学,他就私下里偷偷学,被师傅发现了就会挨骂。
十三岁的时候,杜李不再跟着他们在山上,独自偷偷下了山,加入了附近的一个山寨,山寨里按人头论功劳,杜李才过去也经常受人欺负,有时候去外面打劫,还弄得满身是伤,功劳又会被更早来的,更大的人抢掉。可杜李咬着牙,就这样,一步步,成了这一带最大的土匪帮主,连官银都敢劫,公然和朝廷叫板。现在他们的帮众已经达到了两万之众。
“两万?”我吃惊的叫了出来。
梨雪点了点头,“是两万,还不包括分布在其他山头归他们帮管的那些,加上那些,应该也有三万多了。”
难怪这几年南朝年年派人镇压,可都是惨败而归。就以杜李的人数,朝廷也只能派一万多人来,派多了人家以为朝廷怕匪帮,更加助长了匪帮的威风。而且,朝廷内部也一团乱麻,哪一派都不敢把自己的筹码太多的押出去,所以,杜李他们就这么嚣张的生存下来。
我仰头看了看天空,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都有自己的不能回首的经历。我对梨雪说,“嗯,姐姐你放心,我才不会介意呢!那肉干本来就是阿婆让我带给你们吃的。”
梨雪翻了翻白眼,忽的一抽我骑着的马,马载着我狂奔而去,留下梨雪在后面清泠泠的笑声,像是冬天的风划过松涛。
晚上来到下一个镇子,我直接选了家最好的客栈想要住进去,梨雪忽的拉住了我,摇摇头,带我到另一家客栈。我很好奇,问她干吗不住那家。
梨雪一本正经的说,“没钱!”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钱?”
“是啊。你当中午那餐饭不用钱啊!”
我认命的跟着梨雪在一家挺差的客栈住了下来。进了房间,梨雪把包袱往床上一扔人一倒,发出一句“累死我了!”就没声音了。我过了好一会儿见她没说话,走过去一看,她居然睡着了。
我一直以为梨雪比我和暮雪都娇弱,平时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就像她的那座楼,全都是上好的东西,就像那天喝茶,喝的是最好的茶,就像那天的茶道,她应该和其它女子一样,是一个温婉知礼的过了头的女子。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才知道,其实她是一个在陌生人面前很谨慎规矩,在熟人面前很放纵任性的女子,一味的对人好,不求有什么回报。
趁着梨雪睡着了,我轻轻地掩好房门,出去外面走走看看,顺便让酒楼的人把晚饭送到客栈来,省的梨雪醒了还要出去吃晚饭,而且也不知道她几时会醒。
暮色四合,云朵在天边燃烧成一片绚烂的色彩,就像是花开到极致的那种艳丽。我在小镇的街道上走着,一路上有支着小摊卖吃食的。我要了一碗面,就在摊上简单的吃了起来。我的钱不多了,得省着用,梨雪的是梨雪的,人活着不能欠人太多的债,无论情债钱债。虽然我已经欠了很多情债。
吃碗面,我到附近一个好一点的酒楼点了几道菜,是我在梨雪的楼里看到她上过的,不是很名贵,却已经让囊中羞涩的我快承受不住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梨雪压根儿就没什么事,极有可能是为了陪伴我故意找的借口,也有可能是她师傅给她下的命令。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过得那么辛苦,我自己随意惯了,辛苦点也无所谓。
我出去了这么一会儿,回到客栈已经天黑了,我轻轻推开门,点着了桌子上放着的灯,把晚餐放在桌子上,来到床边看看梨雪醒了没有。
床上空空如也,我心里不好的预感马上浮现,梨雪不会是……?
果然,在床柱上,钉着一张纸条。我取下纸条,看了看,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些人,太可恶了!我把纸条揉碎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上。
现在应该怎么办?
找到林旦,暮雪?找到杜李?找到阿婆?都不行,这明显是冲我来的,我要是找他们帮忙,只会更加把他们也卷入到里面。
我立马提剑出门,在门口问了店小二可有人来过?店小二摇了摇头,我再提剑威逼了他一次,他吓得跪倒在地上,磕头饶命。看样子他们确实不知道,那儿做事从来都无声无息。既然是来捋人,肯定是从窗外其他什么地方进来。
我给了小二一锭仅有的银子,让他把梨雪的马送到桑前镇楼外楼去,小二忙不迭的接了。我再次威胁他道,“要是过几天我回去没有看到马,你们这个店就别开了。”
急忙策马连夜奔向北方,如果我猜的没错,梨雪应该还没有走远,我只要赶快点,或者许能够追上他们。星空疏朗,心里却愁云惨淡。
一夜的策马狂奔,天明的时候到了另一个大点的镇子,我环顾着周围景象,这地方,并不像是他们可能停留的地方。镇子的街上,买早点的摊子正冒着热气,摊主大声叫卖着。我拿了十株钱的小米糕饼,要了一碗豆浆,正在摊前喝着。有人过来,坐在了我的对桌,我光顾着喝豆浆吃饼,以为是普通吃早点的客人,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位客官,您要来点什么?”摊主走过来,热情四溢的询问者对桌的人。
“我……给我来十株钱饼吧!”那声音一派傲慢清冷。怎么那么熟悉?我不禁抬头,这一看,可吓住了我,不是她是谁?
我一口饼卡在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扔下十五株钱给摊主,转身就走。那人连饼都来不及既要,立马跟了上来。
我骑上旁边的马,策马往镇子外面跑,她在后面紧紧轻功跟随,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的轻功那么好,当年我还以为她是不会武功的。跑不过,我干脆勒住了马,反正我也有事要找她,她自己找上门来就省了我一番心思寻找北上。
“阵主找你!”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半句废话没多说,直奔主题。
“你们把我朋友哦那个哪儿去了?”我也冷冷的直接问出我来的目的。
“见到了阵主,自然就知道了。”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自顾自就向镇子里返回去,好想知道我会乖乖跟着回去一样。
我骑着马没有动。
“晚了,也许就见不到你的那位姐姐了!阵主的脾性你是知道的。”凉凉的声音从她身后撂在了路上,我骑着马跟了上去。
进了镇子,七拐八拐,总算在一个客栈面前停了下来,她直接拉过我的马,“阵主在天字号甲字房。”
我头也不回的在小二的带领下上去,原想直接推开门的,门推到一半,被一阵掌风扫的合了上去,连我自己也被磕了一下。“出去了就连规矩也忘了?”那声音说不清的令人厌恶,可我又不能不听,重新敲了敲门,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背光处,那个女人一身血红色的衣服坐在那儿,银色的面具闪着肃杀的光芒。看我进来,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坐化入定一般。
“你把我朋友弄哪儿去了?”我气愤的问着她。她忽然就挥手给了我一巴掌,掌风打在脸上生疼,我脸被她打得偏向一边,怒火也被打起来了。“你到底把我朋友弄哪儿去了?明人不做暗事,难道北域堂堂的兰谷就是个行事阴暗猥琐的门派?”
“兰谷从来就只要达成目的就行,不需要讲究手段。况且……我也不是明人。”她毫不以为意,坦然承认,这让我更加火起,也让我更加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