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岛的秋天来的特别早,前几天看着是星星点点的枫叶红转眼就是十里红妆。季布从外面练兵回来,看起来神采奕奕,满脸的高兴样子。
我拿手绢给他擦汗,他擦完后直接坐在了最里面的椅子上。笑呵呵的看着我,从我手上接过茶水,我没有开口问他,我等着他自己告诉我。
“你看。”他从袖子里抖出了一封蜡封已拆开的的信。我从他的袖子里拿过信,展开,越看越惊心,看到最后,我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掌心一片滑腻冰凉。
“你怎么了?不舒服?”季布看着我的脸,满脸的关心,“脸色怎么这么白?”
“会吗?可能是热的,”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强装着笑道。
“嗯,不舒服要去找大夫。”季布收起了信件,塞进袖子里,转身出去了。自从我来了后,他对我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若即若离感,也没有在我的房间里睡过。
看着他的背影隐在了树林后,我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烦躁。我既想要早点达成目标,又想要早点得到他的心,现在看里,两者明显就是矛盾。
重阳节礼季布自然是要我去准备,一是庆祝岛上的佛塔新建落成,二是重阳节里登高望远。我作为岛上将来的女主人,第一次操办这些,有些怕弄不好丢人现眼。季布看出了我的疑虑,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我会叫奶妈帮衬着你。”
也就是那天,我看到了季布的奶妈,那个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女人。她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裙,有难掩饰住的大家风仪。看见她,我内心里升起一股敬畏,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熟悉,随即诚挚的向她行礼,对于这种人,任何的作假都是蹩脚戏。
随后,她向我讲诉起了重阳节礼及庆祝礼的准备物事,她每讲一样,我都会谨记着,不敢有丝毫的疏忽懈怠,几天下来,我居然无比的疲累。好不容易熬到了重阳节,我在树林子里按规矩摆好了节礼和野外用餐的一切,季布的奶娘没有来,我一个人忙的够呛,连水都没喝一口,一上午像个螺陀转个不停。
季布带领着他的兵马从树林子里狩猎出来时,我把他们都迎接进了帐篷,这是我第一次面对季布的那些手下,我看到很多含义不明的目光,我读不懂,干脆就不去理会。他们每个人都拿了一株攒金茱萸别在胸口,我特意请教了奶娘到底有多少人能和季布一样别金茱萸,按人数准备,季布最后一个拿,盘里正好剩下他的那支,季布拿起来,又慢慢的放下了,他问我,“凤儿,你是不是弄少了一株?”
我的脸立马涨的通红,按理说是没错的,可是这种场合,我又不能辨驳,我低下了头,“是,是少了。”
季布转身到外面拿了一株攒银茱萸别在胸前,那些兵官立刻把自己的攒金茱萸也摘了下来,去拿攒银的,季布发令才禁止了他们的动作,季布淡淡的开口了,“晚上,南朝的渊溪先生要来,我把那支茱萸留给他。”
许多兵官一脸的动容,我羞愧的无地自容。季布的奶娘慢慢的走了进来,把一株玉茱萸别在了季布的胸前,看了我一眼,手指微微的弯曲向外面指了指。我看了看席间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跟了出去。
季布的奶娘在前面走着,她伸手指了指山间的红叶,问我,“你觉得那些是什么?”
我瞄了一眼,很谦卑的回答说,“婢妾愚钝,只认得那是枫叶。”
“嗯,认得那是枫叶就不错,怕就怕明知是枫叶却不敢说出那是枫叶。”她看着我,从手腕间退下来一个镯子,套到了我手上,我心里惊异,也不敢收,她摁住了我的手,“今天你不必认错的,因为你没错。”
我不明白,一脸的困惑。她拍了拍我的手,“你以后会明白的。你今天辜负了季布的心意。”
季布已经和兵官们饮完了酒,从营帐里出来牵着我的手,一路往大昭佛塔前行,周围全是欢呼的士兵,还有那些淳朴的岛民。我走在人群中间的道上,很庆幸季布事先没有告诉我要这般的把我推向他的臣民,不然现在我也无法这么平静的和他并肩走过这岛上的枫林长廊。
在佛祖前,我恭敬的供奉了一卷经书,那儿,我在扉页用血写了“南朝九凤公主以血养经,供奉佛前,惟愿泉下亲人及阳上亲人安宁永久。”
季布也供奉上一卷经书,虔诚的磕头叩首。看到我的经书,他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我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参拜完了,季布和他的兵官先回去了,我留在塔内和一群比丘尼言笑谈论,用来收买岛上,或者说北朝人的民心。
一个比丘尼用盘子送上来一卷经书,说是开过灵光的,给我平时诵读,我很恭敬地接过,转手放到了身后一个跟从我的小兵手里。有一个比丘尼提议说要玩佛祖送花,我以前听都没听过,更别提玩了。一个比丘尼就来向我解释,那是一种游戏,玩游戏的人分成两组,把一个玉石花朵在众人当中传递,另一组负责猜花朵在谁手里,北朝的女子玩此夜不思寐。
稍稍的玩了两圈,我旁边的一个比丘尼是此中高手,花朵在她手里她不惊,不在她手里也不怒。我看了几次,掌握了其中要领,也玩的很好,这才明白其中的奥妙,难怪北朝女子觉得好玩。
又一阵鼓声响起,我的手里被塞过来一样东西,我还没弄明白是什么,对面的一个比丘尼就说“这次猜中了,佛祖把花赐给了夫人呢。”
我旁边的比丘尼就笑了,从背后把手拿出来,“你猜错了,花朵在我这儿。”
我还没弄明白塞在我手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旁边的另一个比丘你就宣布这一局结束了。我走到外面,看着手掌里的那对玉勾,玉勾通透明亮,跟我出来的那个比丘你就说,“夫人,这玉勾还是先前北朝皇帝赏赐的,大内也就这么一对。”
人们总是喜欢用小恩小惠来收买别人,可要是我收了这玉勾,那我就要听从与她,若我不受,就会得罪她。“夫人,你一人来此,虽有将军的爱惜,可孤掌难鸣,贫尼愿与众善男信女做夫人的后盾。”她开口,语气里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
我把玉勾放回她的手里,嫣然一笑,“谢谢师太厚爱,只是从小家人就说小女与玉相克,而且,这么通透碧绿的玉,适合成熟妩媚的女人,我用可能会太老气了些。”在岛上的尼姑,许多都是北朝皇帝的妃嫔,在皇帝死后寄身到这个孤岛,为的是让她们保守贞洁。
我要是收了这枚玉勾,那我就只好尊称她们为先,在季布身边就多了许多要侍奉的高品贵人,简直就是自己找罪受。
离开了大殿,我在另一名比丘尼的引领下到了佛塔后面。后面丹桂飘香,极是馨香诱人,一瓣瓣的花朵在风中倾吐幽香,绽放灿烂光华。我屏退了那个尼姑,自己进了一间厢房,厢房里面供奉的是北朝历代来寺庙修行嫔妃的画像,铺天盖地,香火熏人,只待了不到片刻,我就出来了,里面的气氛极是压抑。
外面,不知何时,那个季布的参官已经站在了那儿。看我出来,他向我行了一礼,请我很随他去佛塔最顶端。
一级级的阶梯上去,我站在了佛塔的最顶端,远空白云飘荡,层林尽染,碧海荡漾,近处山峦层叠,行人如织。果然是极美的景致。
我向他招手,示意他也过来看看。他摇了摇头,“姑娘,那儿是大首领才可以到达的地方,不过,看你的脸色,也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他以前一直叫我夫人的。
我看了一眼,也退了下来。他堵住了我的去路,“姑娘,在下想劝夫人一句话。”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姑娘这么美貌年轻的人,真的要跟着大首领一辈子?大首领一辈子都想成就功名,可因为你,他把什么都丢了。姑娘若是真的为大首领着想,就请离开他。”他语气很坚决,好像我非走不可。
我看了他一眼,直接从他身旁下阶梯。他伸了伸手,还是没敢拦住我。我径直就下了佛塔,他的声音在我后面响起,‘“你跟着大首领,迟早会害了首领的。”
出了后院,我看到了季布,他在那儿等我,看到我,他笑得很温和,“上面好看吗?我还没看过,不过你看了就和我看了是一样的。”他伸出手扶住我,眼里的温和像是要滴出水来。后面的参将一直很忧心的看着我,见我并没有向季布表现出什么才松了口气,跟在我们后面回了寨子。
我有些忧心,不敢和季布多说什么,一直以来,季布都不怎么和我处在一起,而今听了那个参将的话,看来,原因我将近要知道了。我怎么也不相信季布会有这种想法,除非那些人逼迫的他不得已,想到这种可能,我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