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走在洛阳的大街上的时候，窦枭烨的心里竟然有一种心安的感觉，深吸着这不同于任何城镇给他的气息，窦枭烨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个时候父亲重病，所有人都以为老阁主就要撒手西去，将远在长白山的少爷请了回来，快马加鞭，当踏入洛阳城的时候，窦枭烨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如今这感觉就与当初的一般无二，若还有其他，那便是多了些年少时没有的感慨。
窦枭烨一身黑色的长衫，头上戴着围了黑纱的斗笠，在他的身旁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姑娘，他就像一个为了生计的投奔富贵人家的打手护院，毫不起眼。
凤儿无奈的看着手里拿着冰糖葫芦的小雨，脸上带着宠溺的柔笑，“小姐，小心别走丢了。”
小雨将头点得如捣蒜，顺手将手里的另一根冰糖葫芦递给窦枭烨，窦枭烨怔了怔，最后摇了摇头，小雨“哼”了一声，将冰糖葫芦递给凤儿，凤儿伸手接过，“谢过小姐。”
小雨对凤儿一笑，将眼转了回来，看着窦枭烨，想透过黑纱看窦枭烨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到。
“赶了两天的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凤儿轻声询问小雨的意思。
小雨嘟囔一声，“我没意见，不过要问某人愿不愿意。”
窦枭烨依旧不发一言，淡淡的点了点头，小雨与凤儿会意，边走边找着酒楼茶馆。
在街心看着一个牌匾上书“随缘居”的茶楼，凤儿抬手一指，“不如就这间茶楼吧！”
这边手一抬，那边茶楼的伙计乖觉，堆笑着上前招呼，“三位贵客，里边请。”
小雨笑嘻嘻的拉着凤儿随着伙计走了进去，窦枭烨刻意的慢小雨一步，走在小雨身后，待进了酒楼也不坐下，真如那跟班保镖一般立在小雨身后。
一路上，窦枭烨带着她们避开很多不必要的厮杀，并教会小雨很多行走江湖需要注意的事儿，小雨这才领略到窦枭烨的能耐，从开始的半信半疑变作如今的全然信任，这时看窦枭烨不坐下来，知道窦枭烨心里另有计较，便也没有多问。
等伙计走远后，小雨轻声的问窦枭烨，“怎么？”
窦枭烨只回答了两个字，“人多。”
小雨眼珠子一转，在心里揣摩着这两个字与窦枭烨不坐下来的关系，最后小嘴一撇，放弃思考。
凤儿轻笑着耐心解释，“人多眼杂。他这般站在你身后就像是大户人家的护院一般，毫不起眼，亦可纵观全局。”
小雨恍然大悟的点头。
他们点的点心果品陆续的传了上来，小雨好心的将一片桂花酥递给窦枭烨，手抬到半空，却听茶楼中央的小台上传来一个苍老却不失气势的声音，正是这茶楼里的说书先生。
“却说这前摘花阁主窦枭烨……”
小雨一手停在半空之中，担忧的看着站着的人，见站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小雨才安下心来，可手里的桂花酥给他不是、自己吃了也不是，最后，小雨只有将桂花酥放回盘中，凝神听着这说书人是怎么说的。
“……五年前，这血修罗血性难改，一把火烧了摘花阁的主楼落花小筑，你当他如何要烧了他爹的园子，这里边可大有文章，据说，这老阁主窦洛华不知怎地生了一场大病，几年都不见好，却也没有撒手西去，但偏偏霸着这阁主的位置，血修罗窦枭烨不甘屈尊于一个垂死的老人之下，便干出那弑父放火的事儿，还不止这些，据说，他为了堵住众人之口，将他老父的旧部一晚之间遣散，说是说遣散，嗯哼，谁知道他们是否还活在世上，就小老儿所知，窦洛华最贴身的护法就被窦枭烨一柄小剑，隔断了喉咙，还有那服侍窦洛华的丫头，对外传言说是甘愿追随老爷到黄泉路上有个照顾，那丫头命歹，死的时候据说喊破了喉咙也没人答应，硬是被人以金珀封了嘴鼻钉死在棺中，要知晓，这窦枭烨当时不过十七岁的黄口小儿，就有如此歹毒的心肠，他当上摘花阁阁主之后，更是横行霸道，残害各门各派的同仁不说，还不准人说摘花阁的不是，轻则毒哑多舌之人，重则将其剜心割肉，曝尸荒野，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小雨听到这里，抬眼往后看着，看到窦枭烨的双拳紧握着，隐隐的还在颤抖，将头转了过来，发现凤儿脸上一脸讥诮，想是全然相信这说书老人的话。
小雨心里也矛盾非常，他与窦枭烨相识一月不到，平日里也很少说话，但要她相信说书人所说的都是这个人做的，她是怎么都不信的，可，无风不起浪，世上也没有空穴来风的事儿，到底何为真何为假？
窦枭烨运气凝神，调整着体内的气血，尽量平复着心内的怒气，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指尖掐着手心，刺痛的感觉传遍全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理智战胜冲动。
渐渐的，窦枭烨手心里传来一阵湿热的感觉，分不清是汗还是血，粘稠的液体顺着手缝，凝在指关节上，再融入了黑色长衫。
“……我们一直以为是助纣为虐的笑面修罗花乾，其实暗地里早已准备多时，终于于上月的二十五，以身涉险，亲自将毒茶敬给那血修罗，与武林同仁里应外合，将那窦枭烨逼入死地，可喜、可惜……”说书先生说到这里故意一顿。
人群中立刻有人问出，“可喜什么？可惜什么？”
说书先生润了润嗓子，“哗”的一声打开手里握着的折扇，“可喜这窦枭烨从此众叛亲离，永难翻身。这可惜嘛……”说书先生长叹一口气，“这窦枭烨命不该绝，遇上了出谷办事的石川中人，捡了一条狗命。”
“这样的人还让他活在世上，真是老天无眼。”喝茶的听客拍案而起。
“是啊！那石川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这群江湖人杀进去，将那恶贼杀了不就成了。”坐在角落里的富商跟着附和。
“兄台不知，这石川可是大有来头。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规矩，不可逾越。只是这次石川要救那血修罗，委实糊涂了。”
“我看啊，这石川的谷主可真是是非不分的糊涂蛋，他日被老子看到，老子不打醒他老子就不解气，整日里跟个娘们似的从不露面，以为是什么黄花闺女。”
“别说，听郝大侠说，这次救那恶贼的就是一个姑娘，看那架势，估计在石川也是个有分量的人物，我看那小姑娘是瞧着血修罗那白净的脸蛋，情愫暗生，要嫁予他才那么死心塌地的救治他……”
“没见识的小丫头。世上长得白净漂亮的男人多的是，怎么就偏偏看上那么个杀人魔头。足不出户的石川谷主调教出来的丫头也都这么不经世。”
“……”
那边的谈话声越来越大，也越发的没有边际，说书的老先生抚着下颚的长须，勾着嘴角，笑得好不阴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