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临川道：“佩剑被杨参军留下了，他说让他们三人做出那女医官自尽的样子，不要用剑，待事情办妥了，他自会把佩剑交还他们。”
嘉乐又扫了一眼供状，“赌钱？”
“是的，”陶临川皱了皱眉，“这三人近来家里皆出了点事，那杨末不知怎么的找上了他们三人，值夜的时候没有旁人，就引着他们吃酒赌钱，刚开始这三人还能交替着赢点钱，贴补家用，后来输得多了，欠了杨末不少，杨末就提了条件，如果他们能帮他做成这件事，不仅免了赌债，而且还出钱与他们救急。”
“糊涂，”嘉乐把状纸还给清影，“家里急需用钱，可以先从宫里预支，何苦着了别人的道？那杨末此时在什么地方？”
陶临川从清影手里接过状纸，“还在当值的宫里等着，汤副统领带着人去了，不曾惊动，只在外面悄悄盯着。”
“很好，”嘉乐笑了，“你把那三人放了，让他们去取佩剑，你也多带些人跟着，禁卫的佩剑随意丢弃或交与旁人可不是小事，那杨末只怕还有后招，你们当心着些，别让他得手了。”
陶临川忙领命而去。
嘉乐望着陶临川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声道：“这杨末……是谁？朕怎么不大记得了？”
“一个七品参军，又在陛下不常去的宫室当值，陛下自然认不得。”
嘉乐闻声回头看，绮缨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发尾还湿着，衣裳也是新换的，周蒲雨跟在她身后，也是刚沐过浴，换上了永宁宫宫女的衣装，脸色一片青白，唇色也发白，像是刚从冰冷的湖水里爬上来似的，浑身都在颤抖。。
嘉乐上下打量了一下周蒲雨，对绮缨道：“怎么？连热水也舍不得给人用？”
绮缨一撇嘴，“臣哪有那么小气？只不过我们方才在后面听到了，周家和杨家近些年一直走得很近，如今杨末却要杀她，她现在能站着已经很了不起了。”
嘉乐又瞟了一眼周蒲雨，后者仍旧脸色惨白，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地攥成了拳，似乎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绮缨回身对周蒲雨道：“你怕什么？如今他已是瓮中之鳖，很快抓了他来，事情自然水落石出，陛下定会为你做主。”
正说着，婵娟回来了。
嘉乐稳稳当当地坐在围椅上，捧着清影递与她的一盏热茶，“查出来了？”
婵娟道：“查出来了，傍晚死的那位宫女是宣和元年才入得宫，一直在永安宫当值，品级不高，平日里只做些洒扫的工作，偶尔也按着永安宫女官的吩咐，帮着去取她们宫里的饭食。”
嘉乐点点头，“就是这取饭食的功夫让她有机会钻了空子。”
婵娟接着道：“那宫女家世还算清白，是户部度支司的主事常大人的养女，送进宫来原是要她做女官的，但考核没通过，只好先做了宫女。”
嘉乐不由地道：“这便奇了，官家出身，虽是养女，却也没有往点心里下毒的道理啊。”
绮缨在一旁道：“怕是这养女的身份有问题。”
经她这么一提醒，嘉乐猛地记起前一世这常大人后来好像投靠了安昌王一党，不，只怕是早就投靠了，但一直蛰伏在朝堂中，不曾表现出来他们是同党的样子。难不成是这养女为了报答养育之恩，入宫替家族办事？
婵娟接着道：“还有奉衣的那名宫女，臣带着人悄悄地问过她了，她说下午的时候她原本准备奉上那一套新裁的蜜色宫装，但另一名宫女却提醒她，说陛下素来喜欢红色，她才换了一套奉上来。”
嘉乐饮了一口茶，婵娟又道：“臣没惊动任何人，只安排了人手暗中盯着那位出言提醒的宫女。”
“好，”嘉乐对婵娟一笑，“你做的很好，继续盯着她，有异常随时来告诉朕。”
“是。”婵娟微笑着福礼道。
一名小宫女匆匆地走进来，至清影身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清影忙道：“陛下，孟院判那边查到了那女医官的卷宗，她亲自送了过来。”
“快传。”嘉乐放下茶盏，那边孟院判手里捧着一叠文书快步走了进来，亲自奉给嘉乐。
嘉乐把文书放在一旁的方几上，一面侧着身子翻看，一面道：“孟大人简单地说说吧，这么多卷宗文书，朕一时也看不全。”
“是，这女医官姓章，是章院判的养女。”
嘉乐猛地抬眼，“养女？”
绮缨心直口快，脱口而出：“怎么都是养女？这宫里哪里来的这么些养女？”
嘉乐手上一滑，翻开的文书哗啦啦地一页页落下去合上，“是啊，一个两个都这样，未免也太巧了。”
孟院判蹙眉道：“章家乃医手大家，自世宗女帝起就在这太医院当职，章院判的父亲章赫，是圣祖女帝时的院使，颇得圣祖女帝信赖，他们家的人没道理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嘉乐的手往那一叠文书上轻轻一拍，“事出必有因，再查。”
孟院判应道：“是，微臣定将此事尽快查明。”
话音刚落，只听殿门口一阵喧闹声，嘉乐站起身，清影吩咐几名宫女：“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几名宫女刚走到外殿门口，门就从外边被推开了，深夜的凉风倏而灌入，殿内众人皆是冷得一个哆嗦。
卫延征带着几名禁卫走进来，“杨末那边早就埋伏好了，要杀了那三人灭口，汤祁和陶临川把人都抓住了。”
“很好，”嘉乐咬了咬牙，“秘密地关起来，对外不得声张，只说杨参军失踪了，过几日以禁军的名义贴出告示找他。”
“是。”
“好好审审他，究竟是谁让他这么做的，务必留好他的口供。从今夜起，除了朕吩咐过的，宫里一条消息都不许传出去！”
“是！”
折腾了大半夜，嘉乐回到寝殿内室时已然是四更天了，清影早就铺好了床，安神的熏香也已点上，丝丝缕缕轻轻袅袅地自鎏金的香炉中飘散出来。
婵娟忽然走到嘉乐身边，眼睛却盯着那香炉说道：“陛下，那位说陛下喜欢红色的宫女，正是宫里管香的。”
嘉乐闻言顺手抄起下午外出前喝剩下的那半盏云雾茶，径直浇到香炉里去，燃烧的香块滋啦滋啦地响了几声，又飘出几缕残烟后，彻底熄灭了。
嘉乐放下茶盏，“既如此，往后这殿里就不必燃香了。”（《凰令归》首发起点女生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