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淮州内城巨大的鲤鱼戏珠雕塑前,一位少年孤坐着。
他眺望远方,那一个个黑点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生活。
“兄长,怎么又坐在这?”柳景梓走上前,站在石依浦的身后询问道。
石依浦回头侧看向柳景梓,嘴角微微扬起,开口打趣道:“咋了,淮州现在你说了算啊。”
柳景梓听到石依浦的调侃,也笑了起来,拿起他手捧得一件上好的灰狐皮衣,披在石依浦的身上,嘱咐道:“江边风大,兄长待一会还是回去吧。”
石依浦并未回头,只是将目光投放在一艘驶过的货船之上,嘴中嘟囔道:“谢了。”
也不知柳景梓有没有听见,他顺着石依浦的目光,看向江上的货船。
石依浦自从回到淮州城,已经有三日了,再发完两次疯后,石依浦便浑身发热,在床上躺了两日,直到第三日才有所好转,但大夫仍说需要静养,不能让他再受风寒,更不能让他处于疯癫状态。
可石依浦哪里管这些,身子刚刚有力气,便跑了出啦,美其名曰:透透气。
柳景梓当时在账房整理壹品居当月账目,在得知石依浦跑出壹品居时,连忙追了出来。
他与石依浦相识多年,关系更是非同寻常,但他也只是将自己所带的狐皮披在石依浦的身上,因为他知道,他这位兄长啊,别人不让他干什么,他偏要干什么,而且特别容易冲动,所以他追上前来,也只是站在他的身后,绝不多言。
过了一会,石依浦用余光向后撇去,发现柳景梓站在他的身后,心中顿时有些烦闷,带着一些急躁开口问道:“你别站我后头行不?
柳景梓微微一笑,他心中早就设计好了一套话术,只要石依浦给些反应,他就能借题发挥。
他开口说道:“兄长,今日的药你还没有喝下。”
石依浦更加烦躁了,他没好气的回头朝着柳景梓抱怨道:“那药能吃啊,苦死了。”说着,他作势要将身上的灰狐皮衣脱下,朝着柳景梓说道:“你再不走,我就把衣服脱了。”
柳景梓表面虽然流露出焦急,可内心波澜不惊,石依浦所说的话与他心中所想的话术对上了,他上前扶住正要向下脱得狐皮,靠在石依浦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兄长,这是诸葛姑娘让人送来的,说这与你合身。”说完,他表现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石依浦眉毛翘起,脸上瞬间浮现出笑意,“哦,这样啊。”说着,不等柳景梓帮他把狐皮披上,他自己就拉了上来,穿在身上后,他还站立起身,挺直腰杆,向柳景梓问道:“咋样。”
柳景梓连忙奉承道:“诸葛姑娘眼光真好,这件狐皮也只有兄长才能撑的起来。”
石依浦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作势给了柳景梓肚子一拳,夸赞道:“小子,还是你会说。”
柳景梓笑着,凑上前朝着石依浦耳边再次说道:“兄长,诸葛姑娘今日要在壹品居表演,您看?”
石依浦瞥了柳景梓一眼,双手夹紧狐皮,连忙起身向后走去,边走还边向柳景梓埋怨道:“你不早说,早点说,我会这冷呵呵的江边等到现在,要是错过了诸葛姑娘,你就洗干净等死吧。”
柳景梓在身后傻笑着应付,心中更是满意极了,只要搬出诸葛若妃说了什么什么,兄长就一定会听,诸葛若妃说的话,怕是能赶上兄长亲娘说的话了。
石依浦双手环抱在腰间,裹紧了衣物,他摇头晃脑的向前走着,心中很是期待,因为又能见到诸葛若妃了。
但摇头晃脑时,眼睛不经意的扫过路边的行人,突然,一个身穿灰衣的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男子身形与他差不多,算不上矫健,扎着一束长辫,走路姿势很是稳重,只是,石依浦脑海中浮现出一伙,他总觉得在哪见过此人,但又想不起来。
“兄长,怎么了?”柳景梓见石依浦愣住,上前问道。
石依浦回头看了柳景梓一样,“你见过此人没?”他刚回过头去,想要将那人指给柳景梓看,但那人竟然消失不见了,“嗯?”这可把石依浦给弄蒙了。
“兄长,诸葛姑娘等着你呢,你还不快些,去晚了,可就没好位置了。”柳景梓在一旁催促,上前一臂揽住了石依浦,而石依浦虽仍有些疑惑,嘴中念叨着:“我真觉得见过那人。”但身体被柳景梓推着向前。
在壹品居的一处戏院,一天仙在台上舞动,台下人纷纷叫喝,石依浦虽说在第一排,但他的面容凝重,根本没有融入此处的环境之中。
石依浦面色凝重是因为刚刚看见的那位生人,按理说一个路人,看上去很熟悉,应该是算有眼缘,但他不这样认为,耳边伴随着戏曲的声音,他扶着脑袋,仔细回想着淮洲城所遇到的人。
石依浦自小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本领”,只要是见过的一次的人,听过一次的事情,哪怕是别人嘱咐的一件小事,他都能记在脑子里,但这个“本领”仅限于生活中,读书是不行的。
石依浦紧闭着双眼,脑中细细的过着那些个生人,而一旁的柳景梓发现石依浦神情,他轻拍了石依浦手背一下,见石依浦睁眼看向他时,连忙问道:“兄长是哪里不舒服吗?”
石依浦摆摆手,心中浮现出一阵声音,“算了,想不起来了,不想了。”随后,他抓起一旁桌上的干果,捧在手中,一边欣赏台上的舞姿,一边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而诸葛若妃虽说在台上舞了一会,但也只将目光投放在石依浦身上,眼见石依浦终于看向她时,她连忙将眼神投往他处。
“好!”石依浦大声叫好道。
很快,在歌舞声逐渐弱下来时,台上的演奏结束了。
“兄长,你要去—”柳景梓正说着,他刚想回头看向石依浦,可人早已消失,话语也就戛然而止了。
“嗨—”柳景梓以为石依浦奔向幕后,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对现在石依浦的魂被诸葛若妃勾走表示叹息。
可石依浦并未前往幕后,在演奏即将结束之时,他看到一人从幕后走出,那背影和他在路上所见之人一摸一样,他连忙起身追了上去,并未向柳景梓打个招呼,以至于,差点出些大事。
“诸葛姑娘,我兄长呢?”柳景梓进入后台,看到正在梳妆的诸葛若妃。
“嗯?”诸葛若妃带着一丝困惑,回头看向柳景梓。
柳景梓面色瞬间凝重起来,问道:“我兄长没有来找你吗?”
看着诸葛若妃疑惑的摇着头,柳景梓心中感到莫名的紧张,他从今日起床便有些感觉,好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以至于他今日非常担心石依浦,寸步不离之下还是出了纰漏。
“怎么了?”诸葛若妃观察到柳景梓的神情有些不对,连忙问道。
柳景梓沉思片刻,开口说道:“我总觉得是和我兄长在街上遇到一个生人有关。”
“生人,你可见过?”诸葛若妃问道。
“没,若是我认识的人,定会与我上前搭话。”柳景梓沉思的说道。
“那生人能是谁呢?”诸葛若妃带着疑惑的问道,突然,她脑中一闪,心中暗暗想到,不会吧,不对啊,这不应该是他啊。
诸葛若妃起身,对着柳景梓说道:“柳公子,我先回去了。”说完,就匆匆转身离去。
柳景梓看着诸葛若妃离去,心中暗暗道,以往诸葛若妃直到石依浦的消息,都会有所帮助,但这次没有任何表示,还有些冷淡,对,这件事八成和她有关。
柳景梓思考到这里,见到诸葛若妃身影即将消失之时,连忙追上。
“我倒要看看你唱的是哪出戏。”柳景梓暗暗道。
而石依浦从出了戏院的门,便紧紧跟着那名灰衣男子。
他一直很困惑,在脑中过了所有在淮州遇到的人,但唯独没有找到与灰衣男子所匹配的人来,他本想上前叫住,但从那名灰衣男子小心翼翼的举止来看,似乎有什么秘密,这使得石依浦的好奇心骤升,所以用着自己拙劣的跟踪之术,跟在男子身后。
很快,男子转身走入一处小路之中,进入时,还回身向后扫视,似乎是心中有鬼。
石依浦有所察觉,立刻在一旁商铺装作买东西的人,直到灰衣男子察觉无恙,走进小路之中。
“客官,你这光看不买好嘛?”商铺的老板见到石依浦想要离去,开口讥讽道。
石依浦回身看了看,从身上摸索一会,掏出几枚铜币扔了出去,“够花了吧。”石依浦也讥讽回去,但只有几枚铜币,就算都丢出去了,还是不免有些磕碜。
“死穷鬼。”商铺老板辱骂几句,但仍不忘将地上的铜钱捡起,擦拭干净,装进衣袖之中。
“嗨,獒哥诶,你兄弟都这么让人瞧不起了,你还不来啊。”石依浦嘟囔着,心中想起那个富少臧棋海了,“嗨,果然獒哥不在身边,说话都不硬气。”石依浦嘟囔着,来到小路口,细细向里打量着。
打量一会,确定那人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石依浦才走入那条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