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今日心思起伏,也如同夏日午后雷雨一般,忽上忽下时而闪电频频。索性新郎官未有大碍,齐家与王家已做好第二天齐家少爷新晋探花,新婚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街知巷闻的准备了。送走最后一波宾客后,齐州安排羔裘今夜定要使齐穆珩安稳,圆房之事不必着急。
羔裘绝非鲁莽愚笨之人。他幼时本是街边的叫花要饭,元宵佳节在泔水桶里,跟野狗捞饭抢食被齐穆珩遇见。齐穆珩看着年纪相仿的羔裘十分可怜,便收回家做小厮随从。起初齐家人十分不赞同,怎可如此随意将来路不明之人收作身边人。可羔裘虽然彪悍直接但也十分忠心可靠。跟随齐穆珩往返学堂也有被不长眼的车马撞过好几回。每次都是羔裘舍身救主。从小到大如此平安顺遂,像今日这般的凶险发生在齐穆珩身上,着实齐家人未曾想到。
齐夫人觉得王家人十分荒唐,私下与齐州嘀咕,“这婚事难道还能反悔不成,当初瞧见我齐家好家世好儿郎便赶着亲近。今天一出事似游鱼一般不知怎的就滑进来了。是挺关心咱们家的,真是两家人好比一家人。”
“夫人慎言。”齐州严肃说道。“一来珩儿身体的确未有好转,王家也是关心珩儿身体。二来父母为儿女思量考虑实乃人伦。夫人莫要妄加评论。今夜珩儿不与令仪行夫妻之实,王户秋是如此打算,我也是如此打算。此事我已如实告知母亲,母亲未有异议。”
齐夫人看婆母与官人都未作声,虽然生气无奈但也悄然忍受了。
惊魂初定齐穆珩仍是气若游丝,听罢羔裘的嘱托后。齐穆珩还是决定去看一眼王令仪。但想到自己的身体和令仪的名声。他决定止步于蒲草阁,前报声平安就好。
在齐穆珩来之前,顺福与吴雉儿早已将前院的事告知萍姨。因无大碍王令仪也听了个全须全尾,王令仪看着窗影,想象背后的齐穆珩便不自觉得落泪道,“珩哥哥,令仪好是担心。令仪无用只能关起门来,欢喜今日要成为你的……你的妻子。却不承想这个妻子一开始就如此不称职。让你一人经受这无端痛苦。珩哥哥,你怪令仪吧。”说罢王令仪便痛哭了起来。
“令仪别怕。我只是近日有些劳累。所以今日跟不上行程。是我害你如此伤心,反倒你自责难过。”一旁的羔裘看露色渐重便道:“令仪小姐,少爷最不希望您伤心难过,天色已晚,待公子养精蓄锐明天就恢复了。小姐切莫过度伤心伤神。”
萍姨扶住王令仪,向门外回道:“羔裘说的是,少爷定有神明守护,逢凶化吉。夜深寒气袭人少爷需要休息,小姐明日再去看少爷。”
王令仪不舍地与齐穆珩互道晚安告别。要说她心中神仙一般的郎君,非得是齐穆珩这样的俊才。她的穆珩哥哥从来都是挺拔飒爽,英姿勃发。拥有眉宇剑气,眼波似湖般浩渺。她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同齐穆珩在书院的同窗情谊。哪怕这样俊朗的相貌加持,她的珩哥哥数九寒天从不缺席。为此的那几年,王令仪能模模糊糊地在苇帘那侧偷偷看几眼齐穆珩,便甜过最好的果子蜜饯,足足可以开心一整天了。在得知齐府下聘后,王令仪便没有一日不在翘首期待。如果丫头小厮们今日的新闻闲话中,有她日日思念的珩哥哥的只言片语。那可是比元宵节猜中了灯谜要快乐许多。
可今日这雷霆之祸就发生在前院,几盏茶之前她正与珩哥哥拜完天地,神明竟未得保佑。这样的缺席让她自责不已。可对于闺阁女儿王令仪来说,除了等待夫婿的疼爱,除了等待上天的眷恋。她又能如何选择,怕思考也不知的。
愿为西南风,长迈入君怀。
王令仪看着窗影逐渐缩小,她期盼明日的到来。她可以彻彻底底的拥抱这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梦。
与此同时郁山已在齐夫人的安排下,与齐府的厢房内休息了。郁山已分不清到这个时代已过了多久,只知道再不吃饭就要魂归故里了。
“也好,身体跟鬼魂总有一个能在家乡。”嘴里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郁山七拐八拐地找到了厨房,碰巧遇见羔裘给齐穆珩在煎药。
“姑娘安好。”羔裘见到王令仪有些意外,连忙行了礼道;“少奶奶已休息了,姑娘切莫着急担心。”
“我想起来了,你是齐少爷的马仔。抱歉我实在是太饿了,所以不请自来看看有什么可以。。。”说着期待的看向砧板灶头。
羔裘一听便惊道“小姐赎罪,奴是我家少爷的随从小厮,并非什么马仔、瘦马之类。我帮小姐取些糕点来,这样的粗鄙之事待小人来做吧。”说罢羔裘从笼屉中取出糕点包了帕子递与郁山。
接过糕点后,郁山猛塞了几口。咽下后看着羔裘“误会了误会了。”郁山直觉自己没考虑面前是个古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实话跟你说吧,我并非是新娘子的娘家人。你没见过我,我也不是齐家的远方穷亲戚。我就是个路过要饭的。没成想能够见到你家少爷晕倒,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到处传你家少爷的闲话的,我平时不怎么八卦。”
羔裘虽以前未见过郁山,今日却是见了她的本事。他早就看出郁山并非齐家王家人,却怕得罪了公子的恩人,故作试探。没想到眼前这小小的弱女子竟然如此坦诚,不禁暗自佩服。这女子留宿齐府,老太太老爷定是明白了姑娘的身世,又有恩于齐家定是不会为难这女子。
“姑娘身世可怜却有大才,今日多亏姑娘出手相助救了我家公子。”说时羔裘便又要行大礼。郁山还在嘴里塞糕点一边一把拦下羔裘,“小哥不用,不用客气。今日你也救了我,不是你的糕点我就不行了。”说罢拿着糕点跟羔裘告别,“帮我跟你家少爷问好,明日我再帮他看看,小心你的药别糊了,我叫郁山。晚安!”
“郁山,郁山。”羔裘心里念叨了几遍,“她究竟是谁?是怎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