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烈觉得,即使面前这女子真是大周太后,可百里柔不过是个二十岁不到的丫头,以前还是舞女出身,登上后位也是因为孕育了皇子,侥幸罢了。
所以,他并不认为此事是由面前的女人自己猜测而出,他宁可相信这是有人告知于她。
只是当年的事儿,连他家中人都不曾怀疑过一二,又是谁对她说的呢?
见贺兰烈神情变了又变,卫凉歌心道好在回宫前紫萝给她灌输了不少大周历朝历代的大事,当初没在意,现下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当年正是侯爷鼎盛时期,同年,唯一的变故便是骠骑大将军一家因为谋逆之事被先帝株连。”
贺兰烈脸色更加不好了。
“那又如何?”
卫凉歌红唇微勾。
“侯爷可听过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
贺兰烈原本还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现下,却是满脸的愕然,站着他面前的的确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可她所表现的一切,却是不属于她年龄的沉稳。
这一刻,贺兰烈的确信了她就是大周太后,因为遥望整个大周朝堂,似乎找不出第二个有此非凡气度的女子。
“我承认,当初离京,不过是看透了皇室,也摸清了皇帝的心。因为,无论你军功多么卓越,在上位者的眼中只有利益二字,只要你对他没有了价值,以前所有的功劳都成了碍眼的存在。”
他说着,顺着窗看去了外面,从他得视线正巧看到在远处的湖泊边,只能遥望书房,着急来回踱步的贺兰翘。
“所以,我为了保护家人,必须退。”
这一刻,连卫凉歌都不得不承认,这个曾经在沙场浴血奋战的大男人,的确可以称英雄二字。
似是一口气说出了藏在心里多年的密事,贺兰烈深呼吸了一口气。
“所以,太后你亲自出宫,不惜道路险阻前来落霞峰,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方才自己和贺兰烈说了那么久的话,卫凉歌知道不过是两人的互相试探,现下才算真正的步入主题。
“沈相你可熟?”
贺兰烈为卫凉歌倒了一杯茶,听到沈相二字时他动作一顿。
“当年我离开时,沈相还不是丞相,对他的事也并不了解。”
他说的极为随意,可卫凉歌却知道,贺兰烈在说谎。
原因很简单,旁边书架上的书基本都铺满了灰土,只有那放在角落里的策国论,干干净净毫无尘土。
卫凉歌一笑抬头,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来意。
“近来淮南水患严重,灾民流离失所,朝廷打算派人赈灾。不过,好好的赈灾一事,落在了有心人眼中却成了香饽饽,侯爷也是曾在朝堂待过,想来是明白我的意思吧。”
“这种臣子历朝历代皆有,我贺兰烈如今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又能做什么呢。”
“不,当初先帝只是允你离京,收了虎符,却没有剔除爵位称号,所以你依旧是大周的镇国侯。”
贺兰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居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你说的是不错,可那又如何?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即使你是大周太后,权力滔天,可你就算把我贺兰烈押解回京,只要是我贺兰烈不想做的事,就算是死,也无人能奈我何。”
他说的极为轻狂,并非是他太过狂妄,卫凉歌知道此人说的出就一定做的到,毕竟他可是曾经令各处周边大国闻风丧胆的大周镇国侯啊!
卫凉歌接过他倒好的茶,浅抿了一口,似是无意道。
“可惜了……”
贺兰烈眯眼看她。
“什么?”
“可惜当今大周国的武将,皆是有血有肉,上过战场为国尽忠的铁血男儿,可回头来到了京城,却要被那些奸臣官吏,如丧家之犬一般踩在脚底。”
说完,卫凉歌还自顾自叹息了声,似乎极为惋惜的样子。
贺兰烈神情陡然一变,眸底有愠怒闪过,却很快恢复正常。
“太后,你这莫不是在激将?”
卫凉歌站去窗边,背对着他,声音突然有些沉。
“激将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相一派权倾朝野,皇上年纪太小,我虽为太后,却终究是名女子……”
“不是还有位国师吗?我听说他可是沈相的死对头,怎么,这次赈灾之事他没有反对?”
卫凉歌想起那个神棍,眼中多了丝无奈,那人倒是悠哉,把这一堆前朝的烂摊子交给她。
“国师最近身子不好,已经许久未见其人。”
贺兰烈突然就明白了,难怪了,太后亲自出马,一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太后说了这么多话,无非就是想让我进京,揽下赈灾一事,因为只有我的地位能够与沈相一较高低。”
卫凉歌转身看他。
“侯爷果然聪慧。”
下一刻,贺兰烈却是摇头。
“只是,大周朝堂如何,与我早已经没了关系,我在这落霞峰生活了数十载,根本没有理由去涉入朝堂,再将自己与家人牵连进朝堂风云中。”
谁知道,卫凉歌听到了这一句话,却是突然冷笑。
她的笑来的十分突然,甚至说是寒凉,这让贺兰烈有些微惊,他问。
“太后笑什么。”
“我笑,那些把镇国侯京城原宅当神明般供奉的百姓愚不可及!我笑,被世人称颂的镇国侯居然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我笑,百里路途,我单枪匹马而来所见者,早已经与英雄二字背道而行!”
她说的轻快,神情中还夹杂着对面前人的不屑。
“你住口!”
贺兰烈这次是真的怒了,双手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瞬间就要给一重拳,将面前口出狂言的卫凉歌撂翻。
却在这时,传来了一道稚嫩,却坚定的声音。
“父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