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咸不淡的日子过了许久。桥每一天都是在用观众的姿态冷睨众相。在这暴君执政,妖后惑主的日子里,桥除了每天看着欺软怕硬的官吏强加菜贩们的税钱,强加保护费;看着一家家沿街的店铺关门大吉;看着跪在大街卖身就父的丫头遭人调戏......桥看到了太多太多.......可连感叹世态炎凉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一座桥,拥有石身,还有石心。
“快逃啊!叛军来啦!”一个个从桥身上仓促跑过的衣衫褴褛的人,都嘴里大呼大喊着这样的话。一个妇人摔倒了,怀里的婴儿不安的啼哭,她艰难地站起来,看来摔得不轻,连桥的身上都留下她膝盖的血渍,她抱着婴儿踉踉跄跄的往前跑去。一个个老妪老汉纵使平日里如何拄杖慢行,时到今日,都得舍杖奔命呼走。
这座城,很快就要沦陷了。
这里身为最为接近皇城的城池,都要快沦陷了,哪皇城沦陷,皇朝覆没还远吗?
很快,叛军占据了整座城池。
“将军!此桥烧否?”士兵向黑马上的将军请示。
“罢了”在马背上的人摆了摆手,“我们的援军快来了,多一条道就为他们支援我们多个方便。”
“万一......要是敌军的援兵来了呢?哪岂不是也给他们行个方便?”士兵低眉悻悻说道。
“哈哈哈!如何可能?皇后和丞相都是我们的人,早在年前,那昏君就将兵符交与丞相保管了哈哈哈,我们和丞相是一路人,里应外合,何来有敌军?”马背的人哈哈大笑,“将士们!给我冲!”
黑吧天空占据,夜幕降临了。早已失去人的气息的空城,漆黑一片。
就算着城里有人,谁还敢亮起灯烛呢?
“我说妹妹你莫娇羞......”
酒味十分呛人,也不知谁喝这么烈的酒。
酒味愈来愈烈,哪踉跄步伐慢慢的靠近。
“妹妹请与君齐醉......”嘴里还一字一句唱着之前红遍这座城的小曲。据说这是城中最出名的风尘女子聚集地——百合坊的艺伎们谱曲.传唱的。
一个醉醺醺的身影慢慢靠近靠近,提着一个破旧的灯笼,腰间别着一壶酒,一步一步踏上了桥身。
这是一个身着白衣衫的年轻男子,头发早已挣脱了发绳的束缚,松散的垂到肩膀;这等松散的模样自然比不上那些唱戏的白面小生,但眉眼间的英气还是显而易见的。衣衫打折几个补丁,腰封松垮的系着,胸前的衣领不称职的敞开。
“喂!你这破桥嫌我邋遢呢?”这人停下小曲,满嘴酒气的喊着。空荡荡的城里,他的声音分外刺耳。
真是的,看来不想活命了,不怕叛军找来吗?桥默默的想着。
“叛军来了我也不怕!”醉汉呼道。
等等,他在和谁说话,此时此地不是只有他一人吗?
“不也是还有你这破桥吗”醉汉嚷嚷道,“别猜了,我就是和你这破桥说的话”
和我?桥惊愕。虽建成已有五十多年,能听到她的心声的人,此醉汉确是第一个人。是的,身为石桥,没有嘴巴,但是却有心声,有自己思想,奇怪得很,但是却没有人能听得到。桥听得到人类嘴里的一切东西,看得到人类的各种肢体动作。
“那还不是你的桥身有一颗喜鹊眼”。
何为喜鹊眼?
“喜鹊眼乃天地神石,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鹊桥是天上的喜鹊用自己的身体作桥,但有些年老将寿终的喜鹊已经承受不住那份负重和责任,但还是坚守自己的职责后,最终还是身体随风消散,只剩眼睛还留着。喜鹊眼,浑身乌黑,再无他色,在天上倒是件没什么本事的物件,顶多是能在神仙们遇见什么小麻烦的时候,可以用来摆渡消难的。但在人界若是遇到识货的人,运用的好,也可使凡人长命几百年。按理说,喜鹊们,会将故去的喜鹊的鹊眼收为自己族群保留,谁却知道,有一颗遗落了,还不骗不巧的砌在了你这座桥上。赋予你一些能力,但我所知,能有自己的心声,能听懂人的话也只是喜鹊眼赋予你能力的一个个小小范畴,也不知你日后还有什么大作为咯。”
桥如今方知自己独特之处来自于天上的神石——喜鹊眼。这么说来,当年李毛捡到那块黑不溜秋的石头就是喜鹊眼了。
“你在这里五十年了,难道都没有发现自身独特之处?”醉汉道。
当然是有,很早很早之前桥就已经发现了,但是她却得不到答案,直至今夜。
“你生来就能听懂人话,看到一切,若日后慢慢修行,运用这喜鹊眼有方,幻化成人也并非难事。”
幻化成人,这可是桥一直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啊,有朝一日,真的会有人的模样吗?
“你大可像一些花精虫精一些小妖小怪一般去吸收天地间的光华,去拂晓之时去吸收日月精华。哈哈哈,我忘了,你只是一座桥,不能动的啊!哈哈”我都忘了啊。像你此般之物,不能动却能有意念的,不多啊。据我所知的如你这般的类物也有幻化成人的事迹,但好像据说都是有一定的修为和支撑自己很强的意念力啊。”
很强的意念力啊,桥在想,自己有吗?看来幻化成人只是一个愿望而已啊,要实现还要很久很久啊。哎,为什么这个醉醺醺的人会知道这么多?他是天上的神仙吗?
“哈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天神,我只是城外山上一座小道观里的道士罢了,平日无聊下山讨口酒喝,不料这里却起了战事,百姓都出逃了,我见这酒家也不做生意了,推门也不见掌柜伙计,我就自己舀酒喝了啊。也算捡了个便宜。”
捡了个便宜吗?这里都成荒城了,还有人庆幸捡了个便宜。
“这城里的战事始终要起的,我在山上都看到这城易主三次了。”称自己为道士的醉汉说:“好啦,我要回道观去了。若你,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到山上的道观寻我便是,你只管推门进去便好,观里只有我一人,你喊清晓我便应声了啊哈哈。我能够帮的我会尽量帮的,啊哈哈,但前提是你得变幻成人形啊哈。”
原来,这道士叫清晓啊,我才不要遇到什么麻烦呢怎么可能会去找你呢?
灯笼里的灯火逐渐远去,脚步声也越来越稀拉。入深夜,渐起风,空城尽显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