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不同，香山十二楼都需要你去挂念，所以如若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和我说。”梦笙仰头喝下一口烈酒，话音未落，先被烧得喉口一阵火热。心中暗道紫玉师叔给的酒可真烈。
想了想，梦笙补充道：“当然，如果我将来有什么麻烦，也一定会来劳烦公主大人的。”
听过这番肺腑之言，夏熙心中颇有些感动，在十二楼生活多年，自小以来便少有人在乎过自己的想法，更遑论朋友一说。虽说有倪羽儿等前辈对自己关爱有加，但孤独还是难免。
夏熙回过头来直视梦笙双眼，认真道：“多谢，我会的。”
“只是，我担心的事......不仅是十二楼。”夏熙紧蹙眉头，说道：“我是觉得，我们这次历练会很危险。”
“当然很危险。”梦笙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如果只是作为云阁亲传弟子，那这次历练纯粹只是来玩乐的。”
“可惜，至少于你我而言，我们并不只是云阁弟子，。”梦笙又大饮一口，这次却适应了美酒之烈。
夏熙叹道：“没错，你我身份太过特殊，如果不是阁主他......”
梦笙笑道：“迟早要面对的，总不能真在云阁缩到老吧。”
“是啊。”夏熙也面带微笑地说道：“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这种虚无缥缈的命格之说，本就不便言明。”夏熙看向仍在畅谈的三人。
梦笙轻敲着身下的剑柄，许久才说：“他们是我朋友，我信他们。”
......
云雾之上，五人不知穿行了多久，虽然御剑之快远超预料，但其枯燥之重也令林殷荣祥叫苦不迭。但众人毕竟也是年轻修士的佼佼者，知晓轻重缓急。况且以一己之力掌控五人的飞行，梦笙心力的消耗则更是难以想象。也正是因此，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也未有人提出要下去。
原本不敢坐下的林殷此时竟也躺下，百无聊赖地俯瞰着云层下的浮空，忽地眼前一亮。
“你们看，那是什么？”林殷支起头来，指着下方那片映出淡蓝的地域。
“是云海。”夏熙道，“沧东云岫山到沧北蓝青村的云海。本是我们的必经之路，现在看来是省了这段脚程。”
林殷望着云海，苦着脸说道：“好多云水舟啊，我猜上面应该比剑上舒服。”
听了这话，梦笙忍俊不禁：“我坐过，云水舟的木板......也挺硬的。”
“师兄，好像有点不对。”李风桓的声音在梦笙耳边响起，“云海素来有‘静海’之称，而其下海波汹涌，或许有妖兽肆虐。”
梦笙刷地坐起身来，以“眼观”之法向下看去，穿过万千云雾，一眼便看到了云海之上，确有一只空蛟作乱。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本是感知之道。世间诸般外道并非尽如梦生诀一般能够创造出类似神道的玄妙来，但其中学问，又远非凡人所能窥探。古来沉学此道的贤者，甚至可以做到“洞穿”和“远闻”。梦笙的百般外道，大多由乾化相传，但偶有下山，也不吝向山外长者请教。这眼观之法，正是由一位凡人老者传授，使梦笙受益匪浅。且说当下，便能透过云层，清楚看到云海上的景象。
“是只空蛟。”梦笙淡淡地说。
“空蛟？”荣祥惊道，“我记得这种妖物多出现在龙域的云海，东泽已有几百年未见，怎么会这么巧就被我们撞上了。”
梦笙摇摇头，他忽地想到，当年方下山渡云海，大战云水虎王之时，黄大哥曾告诉自己，不知是何原因，近来各方云海的妖兽忽地凶暴起来。莫非东泽云海衍生出空蛟，也与此有关？
“梦笙，要不要下去看看？”荣祥问道，“若真是空蛟，恐怕现在海上的，都得落得个舟毁人亡。”
梦笙收了眼观之道，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长时间控制五个人的御剑，本就极度耗费精力，又用眼观之术窥探云海情形，一时有些应付不来也在情理。
空蛟本是异类，受天地法则所限，注定无法突破真神，可毕竟也算是得了造化的灵族。若真是拼起来，梦笙并不保证他们能够毫发无伤。
“你们怎么看？”梦笙问三人道。
“你来决定吧。”夏熙温婉一笑，“本就是你来领队，大家不会有异议的。”
梦笙点头，当机立断道：“走，我们下去。”
五人赶到这片云海上时，浓郁的血腥之气弥漫在海面上，甚至无需动用眼观，梦笙都能看清迷朦的血雾，与云海上蒸腾的云气混合，显出一片妖红色。
而面前的场景，更是令众人一阵寒意。
那被血水染红的海面上，浮着几十具尸首。早已断绝了生机的尸体，死相凄惨，没有一具全尸。要么手臂腿骨被扯断，要么直接连半边身子都被撕去。
即便梦笙等人有过准备，依然感到一股恶寒，更不用说从没有杀过人的其他人了。梦笙看向大家，林殷胃中一阵翻腾，用灵力苦苦支撑才没有吐出来。李风桓和荣祥毕竟也是男子，较之林殷要好上一些，却也是紧锁着眉头，显得有些不适。
而夏熙却是一脸平淡模样地查探着云海的情况，表现地极为平静。而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的梦笙则更是心疼，真不知她这些年，究竟见过了多少比这还要惨烈百倍的场面。
正这般想着，夏熙忽地喊道：“你们快来，这里还有人活着！”
这一声将众人从各自思绪中敲醒，忙围了上去，只见一条四分五裂的云水舟板上，躺着一个昏迷的中年汉子，那汉子此时已断去右臂，血流如注。
“黄大哥？”梦笙惊呼道。
“你认识他？”夏熙一面唤出流光治愈着汉子的伤势，一面问道。
“萍水相逢，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梦笙叹道：“当年他护送我下云海时便遭遇了云水虎王的袭杀，想不到如今又碰上了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空蛟。”
夏熙收回手掌道：“说是不幸，倒也万幸，虽然这只手是不能再生了，但好歹保下了命来。”
李风桓说道：“那空蛟不应留下活口，我看多半是感知到了我们的存在，遁入这云海之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