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谁这么缺德啊?爸妈没教你做人吗?啊!”次日清晨,李大志刚推开门就发现门口凌乱地撒满了烂菜烂叶,还有挥之不去的狗屎。李高官躲在父亲身后不敢吭声,然而父亲的话并没有招引任何人的关注。“捡起来扔了,快!”不但被巨大的嗓门吓到,还要被命令做事。李高官脸上写满了不悦,但手脚却乖乖地服从父亲的安排。待他们来到菜摊,李大志又发现自己平常蹲惯的摊位已经有人放篓子占领了。“这什么意思?人不到菜先到了?”他没有多想,被走上前去把篓子挪开,指使李高官平铺麻袋,摆上蔬菜。慢慢地乡里卖菜的人陆续来到菜场选摊位,篓子的主人却迟迟没来。“嘿,奇怪了!她们平时不都来我这买菜的嘛。”李高官无趣地在菜摊里兜兜转转,终于等到了炸油条的老板出现。他坐在油条档的对面的地板上,痴痴地望着每一个客人手中拿着的喷香油条。
好不容易等来了早市的第一个客。“阿叔,生菜怎么卖?”李大志抬头看了看女人的面孔“不认识,生面。”他便开心地在地上挑选了两颗漂亮的生菜给客人看“行吗,你看?”他手举得高高的,等待对方选取,但却迟迟没发觉手中的份量变轻。“诶,怎么...”女人的脚已经离开,如今站在麻袋前的是一双土灰色的大号凉鞋。“林大树,我那五十块钱是时候还了吧?你不能总是拖得就拖啊。”林大叔赶忙放下手中的菜,站起来谦卑地用裤子擦了擦手。“正棠哥,我这不是在挣钱要还你嘛!”“挣什么钱?就卖你这几颗破菜,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啊!”此时,在菜摊买菜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哥,你近来咱好好说。”那个被称作正棠的男人一把推开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放开放开,谁是你哥!你可把话说清楚了,不然你别想做生意了!”这可把林大树憋屈了,他开始有点原地上下蹲坐。突然,那个篓子的主人回来了。乍一看是个残疾人,断了只手臂。他大声骂道“谁把我篓子拿开的,谁!”林大树走过去轻轻地说了声“咱这没规矩说用篓子占地的,你新来的吧?”断臂人朝身边采购的乡人喝道“这人仗着自己健康,欺负我!偷我篓子里的菜去卖,还不认了!”路人都纷纷涌过来观望。“喂!你乱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拿你的菜了,你有证据吗!”正棠没有离开,反倒是站在林大树身后打算开他如何解释。“我明明早上把篓子摆在这,回家拉了泡屎,过来就少了好几颗。你看他卖的就是我的,还有地上那些菜根。”围观的人似乎开始偏向于断臂人所说的话,暗自里指着林大树说他坏话。“喂!我林大树在这摆了二十年摊,就没见过你这样无赖的骗子!这附近的谁不认识我。”突然在人群中有一手高高举起“我认识你!你可要还钱了吗?欠条还在我这呢!”“大哥,你在这添什么乱啊!”林大树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断臂人的篓子填满,便收拾准备离开了摊位。
“诶!刚刚明明有五条哒,我这背过身捏了两下面粉而已。”那个卖油条的老板拿着一双公筷清点架子上的油条数目。不幸的是,李高官躲在树后边偷吃的时候,刚好把油条甩出来暴露了几秒钟。“来,你拿好五条。”老板气愤愤地跑了过来,揪起李高官的耳朵“偷吃啊!偷吃,小毛头这么不懂事,你爸妈没教你做人嘛?”还有半截油条在老板突袭的一瞬间落到了地板上。“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老板。”“拿钱来,对不起有用吗!”李高官实在没钱,想走也走不开。因为老板不相信他的父亲也在菜摊里,他打算送李高官给大队。“别啊,我爸会打死我的。”“那就让你爸去大队把你打死吧!”此时,油条档前站着一个客人。“来啦。”老板粗壮的手臂,一下子就把李高官公主抱了起来,回到了摊位。“高官?”“腾凯哥!”老板见两人相识,赶忙叫何腾凯把李高官那份的钱也一块给上。“哈哈哈好,弟弟还是不懂事啊!”何腾凯只买了一根,自己却没吃。“我把爸在那边卖菜,要一起过来吗?”“啊?不用了,帮我跟叔叔问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偷油条的事解决了,李高官有些欣喜地跑回林大树的摊位。“诶,爸,你做什么?菜都卖完了吗?”林大树不理睬他,独自一人默默地收拾地摊。旁边突然走过一个肥胖的女人,她的眼睛望着林大树,嘴里碎碎念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站住!你说啥,你说出来呗!”他有些恼火身边人的冷漠。“有其父必有其子啊!你儿子刚刚偷油条吃被老板打啊,一个板子刻出来的。”女人说完便匆匆离去。“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哈?”李高官全招了一点没隐瞒,还跪在了坚硬的地板上“腾凯哥帮我把钱还了。”“起来,去河尾那边。这地方以后不用来了。”
河尾的菜摊很少,来这买菜的人也很少。因为这边挨着一条臭水沟,那里边散发出来的气体在太阳猛晒的日子里,更是让人难以呼吸。“爸,我们走吧,太臭了。”李高官用手臂捂住鼻子,没隔十秒起来换一次气。“再卖两颗就走!坚持会。”很快就有一个老奶奶,弯着腰小步小步地来到他们摊开,用手笔了个“五”。林大树把菜装进袋子,递给了对方,换来的一卷钱数也没数就塞进口袋里。“走吧走吧。”
回到家中的时候,木门上交叉贴着两条白色的符,上边写着“降妖除魔,必见真血”通常这些符都是贴在近一个月来家中有人过世的家门,若是错贴在平安无事的人家则会带来不幸。看着符边上的痕迹,明显已经被人撕毁。林大树猜想是那些追债的人作的怪“有完没完!气死人了。”进了屋子,李海霞一人坐在地板上,头发零散地铺在脸上。“怎么回事?”林大树赶忙跑过来想要扶起妻子。
李高官也跑了过来。“滚!滚!全部都滚!”李海霞使劲抓自己的头皮,拔出十几根头发。“高官去倒杯水给你妈。”
“是不是正棠那些人来捣得乱?说啊!”李海霞苍白无力的双眼落在林大树的胸口上“你说有米为什么不写信回来?借的钱该怎么换?都过去一年了。”其实债主都是乡里人,相识多年借钱办事重来都是不拖不收息,林大树夫妇也能理解大家的做为。“我不想家里再没任何一个人,我不愿意!”李海霞一把将李高官抱入怀里,紧紧地锁住。在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李安康离世时,招人咒骂的画面和声音,所有杂七杂八的思绪一同蔓延。“妈,妈,疼!”李高官在母亲怀里有些透不过气。
“有米、安康、大志、高官都是我的好孩子啊!可是生活为什么越来越苦?我想不明白,别人都羡慕我有两个儿子去了凉州,都因为我们家大富大贵了。真傻!如果有钱了,我还需要每天下田、每天卖菜?”林大叔心中的李有米是吴金刚,是在城镇积极拼搏的青年人。对于投资一事,他没有在信中提及过,正因为他相信儿子的每一个决定,但这一次他或许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