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穿着一双锃亮的皮鞋,手里拿和彬舅舅同款的公文袋。正向我走来,当他举起手时,一双金表与太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亡。啊,我的眼睛。我的手,我的脚。是谁往我的头上套麻袋,你干嘛绑着我。“爸,救我!爸,救我!”“阿志,是你害死了安康,是你害死了安康...我要拿你的命换回安康。”一声巨响,我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像一群贪婪的蚂蚁,肆意扩散开来,我的脑袋歪了,一股强烈的疼痛感迸发而出,如同海啸般激流勇进。我死了。
这时,李大志忽然弹醒过来,直直地坐立在床上。“原来是梦,还好还好,吓死我了。”阿志手心里的汗已经将被子湿透。晃过神来,才发现身边只有高官一人还在睡觉。
“醒来啦?我刚刚一直推你,拍你,你怎么都弄不醒。”林大树站在房门外,手里拿着一碗粥。“赶紧刷刷牙,洗个脸。等会就送大哥去城里了。”
平淡地回答道“知道了。”其实李大志才刚刚反应过来今天是有米进城的日子。
在村口,一辆墨绿色的的士头皮卡车靠边停泊。李文彬从车上下来,上身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衬衫,搭配一条灰色修身裤。整个人显得十分秀气,完全看不出是一名农村教师。在老远处就不停挥手,慢跑过来。
“大树哥,妹,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司机是我的同学,这辆车是跟书记借的。”
“这轮胎看着就结实,后边还能放不少东西,可以顶得上四五个木轮车啦。”李海霞笑嘻嘻地说。
“是那个姓何的书记吗?”
“诶,对对。他人住在镇上,这车子平时出差办公才用得着,最近没有公事,刚好能够借给我们一用。”
“何书记真是个大好人。之前在村上给安康看病的药钱,还是他替我们出的。我还没好好报答他,这不,又帮我们一回忙。”林大树万分感慨。
安放好装着食物和衣服的行李,以及一袋课本后。李有米坐在了汽车边位,摇下窗不停地挥手道别。眼珠里泛着几颗闪亮的泪滴。林大树牵着妻子和阿志的手,回家了。
李有米进城一段时间后,林大树找熟人交通,才让年龄较大的李大志进了学校读四年级。在大哥、二哥相继离去的日子里,由于四弟年幼贪玩的性格,使得李大志渐渐学会了独处,他喜欢跑到山脚底下数石子,因为那儿总有笛声从山上传出。有时又独自一人跑到家门外的小河里游泳。那条河,现在又叫“鬼河”。
自从李安康的尸体在河内被人找到后,许多村里村外的人总在闲聊。相互传说这河里有李安康不散的冤魂。因为雨水季节河内的泥沙量与日俱增,苔藓延壁而生。在他们的理解看来,则是李安康化作鬼,污染了这条河水。
有一个夜晚,小河附近传出女孩的哭叫声。第二天,便有人发现女孩的尸体。那女孩的家人竟找上门来,索求赔偿。他们一口咬定是河中的鬼吓倒了女孩,才导致了女孩突发心梗离世。那段时间里,林大树的蔬菜无人关顾,也没有人愿意给李海霞布料车衣服。李大志为了打破村里的谣言,总是一个人入水玩耍。不时,会有些路过的大人牵着小孩,小孩见李大志玩水十分有趣,想要一同参与,却被大人硬生生拽回,离开时还不忘扔下几句刺耳的话。
李大志刚入学的那一年里,由于物资匮乏,上头没有拨出任何资金来扶助学校的发展。上课的老师都是重复利用了好多年的教材,每一页纸都已经发黄褪色,许多字迹模糊不清。直到五年级,李大树才收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本语文书,上边有老师写着七个字“建文小学李大志”。
在班上每两个学生用一张长木桌,一条红长椅。所有学习工具都由自己准备,李大志简陋的布制笔袋里只装着一只铅笔和一块粗糙的橡皮擦。阿志的同桌叫何腾凯,是班上同学中穿着最干净,书写汉字中最有书生气质的一位。
“大志哥,我们放学去买白兔糖吃好不好?不用你出钱,我请你吃。”何腾凯趁着老师背对着学生,写黑板的时候小小声地对阿志说。
“可是你叔叔不是要来接你回家吗?”
“我们在学生中间,避开他的眼睛,溜快点,他就看不到啦。”
“那晚上你要怎么回去?”
“龙叔没接到我他是不会走的。”何腾凯得意地笑了笑。
“李大志,何腾凯。你们两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什么事这么开心,跟老师分享一下呗。”
见两人低下头,默不作声,老师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起立,你们两个站在教室门口听课。”
“都怪你,都怪你,刚才说话太大声了。”
“还好意思说我,是你笑的大声,老师才发现的。”
由于两人罚站时还碎碎念个不停,一人挨了老师一木条。放学的时候,老师亲自带着何腾凯去找龙叔,并向他汇报了何腾凯的学习表现。他们的计划泡汤了。
回家路上,李大志担心木条打到的肉发红,在洗澡的时候会被爸妈发现。就决定先去山脚下坐一会再回家。
山脚下的落叶不见了,空气中不断吹打着凉风。幽美清净的笛声又一次传入阿志的耳蜗中,躺在石头上,悠闲地享受着如梦境般的美好时光。在阿志的设想中,吹笛人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姑娘,留着一宿长发垂在腰间,身穿刺绣长裙,上边有绣着一只开屏孔雀,姑娘的身边是柳叶飘扬,大雁环绕飞行的景象。颇有古风的意境,是一次在李文彬办公室中的电视机看到的画面,定格在李大志记忆胶片中的某一部分。
“孩子,孩子。”一个路过的大叔叫醒了阿志。“这月亮已经挂在天上,你还不回家,家里人不着急呀?”
惊醒的李大志,仓皇而逃。“谢谢啦,叔叔。”
“孩子,你的布袋,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