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六点吗？你拿钥匙干嘛？”余国峰手里拿着在士多店买的一包酒鬼花生。“少吃这些上火的东西，现在先去吃饭吧，吃完直接去金野。”吴金刚仍站在柜台前，一只手往抽屉里翻来翻去。那些金属器具碰撞发出的刷刷声，听得让人烦闷。“桌子上的不是你的车钥匙吗？还找什么呢？”“找你的车钥匙呀，诶我这边没看到呀。”余国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插在摩托车的钥匙槽里，打开了远灯照在对方的脸上。“嘿嘿，我可没说我放进去了呀！”吴金刚出门前往口袋里塞了一打东西，把大腿硬是鼓起个包来。估摸着是想要拿钱救人，但作为外人余国峰还是保持沉默。他们刚把卷闸拉下，陈姨就从隔壁档口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袋饭盒，见她只用两根手指拿着，估计是吃完了准备丢掉。“你好你好。”“这么早下班了吗？”陈姨笑着说。“是啊，你也挺早的嘛，把晚饭都给吃了。”“噢不不不，这是中午打包的饭。一直懒得丢，现在也没什么客人会来就出来扔了吧。”余国峰一只脚踩在踏板上，一只脚留在地上，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人对话。“这个会有人来收拾的吧？”陈姨指了指地上的塑胶桶，这种桶是商业街公家的东西，每隔四五个钟头会有保洁人员过来替换。陈姨在这工作了一段时间，这点小事没理由不清楚。吴金刚也觉察到她有意寻找话题，托住他的脚步。“会的会的，噢对了。那个你老公的事我听说了，真的很抱歉，没能帮上什么忙。”“哪里哪里。”“我会尽快帮你落实的，这些货不是问题。”吴金刚看着她店里的假人假发说道。“那真是太感谢你啦，你们是要去办事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一路上，余国峰都紧随着金刚的车，自个儿欣赏过眼的风景。乞丐在群、卖花女站街、打翻的苹果车、一半阳光一半昏暗的地面，黄昏时的凉州城顿时显得有些仓促，像是被警察推着走的犯人。“啊！怎么回事！”吴金刚在前边突然大声说道。他抬头一看，才发现摩托车已经开到了潮香快餐店门口。“噢！表妹他们回乡下三四天了，你也一直不在，就没跟你说声。”“回乡下了？为什么？生意不做的挺好的吗？”吴金刚把车停在了路边上，独自走到快餐店外边，用手抚摸着布满灰尘的玻璃墙，那一桌空荡荡的食物架，让他瞬间回想起在这吃过的无数个日月。“我姨没跟我说清楚，我猜是表弟惹祸了要不就是我舅生病了吧。”靠近厨房入口的桌子角下，还躺着一可乐瓶，嘴口处悬垂欲滴的黑色汽水吸引着三两蚂蚁、蟑螂来幽会。“走吧，你不说你是要吃潮香，说的话我就早告诉你了。”余国峰拍了拍吴金刚的肩膀。扫地的清洁工，扶着自己的大扫把，插着腰站在他们的摩托车旁，一声不坑。“我们这就走了，快走吧。”吴金刚的手被重重地拉去，地上的树叶随着车轮飞起，在低空中完成了自己最后的华丽舞姿。
“喂！外面那个，你进来。”很明显是疤子的声音，从诊所里传了出来。李大志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扶着地板。“这不是还没人来吗？又叫我干嘛啊！”纵然心中有许多不悦，他还是沿着墙壁爬进了诊所。“这是昨天的清单，你拿好。等会查老大醒了，你拿进去。”疤子抬头看见李大志像一张薄薄的纸立在地上，摆动不定地望着自己。他把清单对折了四下，塞进李大志的口袋里。“别弄丢了，弄丢了你的小命不保。出去吧，没事别进来。”“这个能吃吗？”李大志把靠近门口等我床铺上，剩余的半截黑木条拿了起来。“出去出去，这个东西对身体不好。”疤子一把夺了过来，还用膝盖顶了一下大志的屁股。这回可就两膝着地了，他的手脚无力像一团泡沫。
大肚腩随着查老大从过道的最前方缓缓走来，两把声音像交错相映的机关枪射入李大志的耳朵。一团泡沫分成了两团，有些子弹声在空气中弥漫着。两团泡沫又分成了四团，这会只剩下枪口的硝烟弥散不尽。“喂！你好点了吗？”肚子疼才是真正唤醒他的原因，张开眼见到的只有空气和阿四。“阿四？”“查老大睡了，你怎么样？刚刚查老大那两脚还挺狠的。”大肚腩笑着说。李大志一直摸着自己的肚子，憋了一分钟才出来一个字“饿”。“这没吃的，我去买饭回来，等会你去后门那吃，别给查老大发现了。”李大志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腿毛，直到门合上，大脑越发清醒舌头就越发苦涩。“真不知道该叫你阿四还是大肚腩好。”一屋子的红光放射出来的却是刺骨的寒冷，无一丝温暖。“阿四？阿四？”“该死，刚出去你就醒。”李大志扶着旁边的椅子站了起来，对他说“外边有人叫他，他出去了，估计是去前边了吧。”“你过来。”查老大把自己后背的衣服拉开“帮我挠挠，痒死了。”不一会儿，李大志的手指缝间就挤满污垢。他忽然想起口袋里的清单，便借口结束了按摩。“查老大这是昨天晚上的清单，疤子让我拿给你。”“怎么可能这么少！”李大志应声后退了几步，霎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疤子在我身边这么久，肯定是你独吞了钱。你以为你很聪明吗？”啪的一声，一巴掌落在大志的右脸上。“我呸！”这口苦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查老大的脚背上，凉鞋在此也无能为力。“来人啊！拖去后门那揍一顿，谁都不准给他吃的！”
后门不开，只有比红屋子更冷的风透过门缝钻进衣服里。不知道泡沫几时被吹散成几朵蒲公英随风起舞，他只瘫倒在地上如同一只死狗。“香！真香！是肉！”凝聚起来的蒲公英如同一盏不灭的烛光，用温度照亮四壁。“谁落下的饭？”后门开了，或者它从未合上。门后边放着一盒吃剩的盒饭，里边的只剩菜心两根，煎蛋两口，叉烧肉却有足足八个。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就像身边的花已经凋零。“我叫你大肚腩好了。”这是他之前对阿四说过的话，在他合起饭盒的一刹那又一次在他心头里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