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花园”是天潜县最有名的园林式建筑,清一色的徽派风格,占据着县城最好的地段,面积大,装修气派。其正面一排沿着城关最热闹的县河街而建,中间是门楼,两边各有上十间两层的门面;其里面更是奢华,大四合院套着小四合院,亭台楼阁,假山喷泉,奇花异草样样精致,办公、住宅、花园、工房功能齐全。但如今早已人去楼空,被政府收用。
县政府把“杨家花园”一分为二,一半分配给了公安局,一半划给了商会。“杨家花园”正大门两边分别挂岀了公安局和商会的牌子。
当马儿重新走进这个他从小就生活过的“杨家花园”,举目四望时,心中感慨万千。
但马儿很快就稳住情绪,因为事不等人。刚刚成立的商会,牌子虽然挂上了,但还没有实质性的内容。成员要去组织,商家要去动员,市场要去调查。这些工作都需要人来做,但如今商会只有马儿一个光杆司今。缺人!这可愁坏了马儿。
马儿来不及到院子里四处走走看看,直接进到办公室,座在杨家二少爷杨运龙曾经办公的椅子上呆了半天,最后拍了拍脑袋,站起来,径直向东湖边的县政府走去。他这是向县长要人去了。
马儿来到县政府,被人挡在了县长办公室门外,说,县长有客人在谈事情,请马会长到隔壁的接待室等一会。
马儿没有进接待室,缩着脖子,一会儿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一会蹲在县长办公室门外,显得很有点急躁不安,敦实强壮的身材都像有些萎缩了。
刚刚解放的天潜县,经济几乎处于瘫痪状态,商家们都在等待观望,没有开展正常经营;老百姓们面对物资短缺,物价飞涨的局面也是怨声载道。新的人民政府要树新形象,赢得群众的信任,打开经济停滞这个僵局,显得太重要了。既然县政府把这个重担交给他,那他就得尽早开展工作,打开局面。
想到这些,马儿心里更加着急,习惯性地用手拍打受伤的膝盖。
就在这个时候,县长的办公室大门打开了,一男一女两个穿着旧军装的人,被县长送了出来。男的年纪稍长一些,长的高大魁梧,干练潇洒;女的纤细苗条,活泼可爱。
两位和县长握手道别,向后面的办公区走去。
马儿站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两个气质不凡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连县长对他们都是客气有加。
县长轻轻地拍了一下马儿的肩膀,笑着说,马会长,进来吧。随后,用手示意马儿进办公室。
马儿这时才回过神来,随着县长进了办公室。
县长叫马儿坐下,转身去为马儿倒水。马儿马上拦住,说,县长,我不渴,别忙活了。我有事向冷那(天潜方言,您啦)请示汇报。
县长在办公桌后坐下后,招手让马儿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一脸怪笑地说,都当会长了,怎么还是改不了你这猴急的脾气。看你这个样子,是遇到问题啦?有什么事还能难到冷那这个智多星。县长学着天潜话打趣马儿。
马儿坐下后,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下,凑到县长跟前,说,县长,冷那别雀(天潜方言,笑话、打趣的意思)我了。我这个人性子急,就实话实说了,冷那可不要怪罪我。
说,我不怪你。县长笑了。
商会这么重要的工作,冷那就安排了我这么一个光杆司令,叫我如何开展工作?马儿一脸严肃地说。
现在各部门都缺人,你可以向县政府人事科打报告,让他们安排。县长摊了摊手,示意马儿去找人事科。
等他们安排,得等到猴年马月,我可等不了。马儿急了,说,我不管,就缠着冷那了,那个叫冷那官最大咧!
你这个马儿,倔脾气又上来了。县长还是一脸地笑。
马儿盯着县长,一脸地严肃认真,说,我真的需要人!
那你也不能现在就逼我,我这也没有现存的。县长装着不高兴了,提高了嗓音,收起了笑脸。
看见县长发火了,马儿低下了头,把椅子往后一退,下意识地拍起受伤的膝盖来。
县长瞪着眼睛,看了一会马儿,笑着摇了摇头。
双方都沉默了好一会,县长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见县长莫名其妙地大笑,马儿停下拍打膝盖的手,不知所措地前望望,后望望。
算了,不逗你了。县长说。
县长当兵的出生,山东人,南下干部,虽然经验、城府比马儿要深,但也是个直爽的人。
实话跟你说吧,我一直都在帮你物色人,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县长站起身,走到马儿身旁,把手搭在马儿肩上。
你刚才进来前,我正在办公室跟一男一女的两位同志谈话,那是我从汉江纵队老首长哪里要过来的人才。男的叫程鸿志,是纵队的后勤干事,山东人,我的老乡,能文能武,能说会写。女的叫涂春霞,是纵队的宣传干事,会唱会跳,会做思想政治工作,是天潜游击队根据地--野猫岭乡涂嘴村出来的人,你到游击队去时,人家早跟着纵队走了,所以你不认识她。
县长如数家珍,边说边踱着步。马儿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县长。
这俩个可都是人才,是宝贝。本来是帮你要的人,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怕到你那里大材小用,要把他们留在县政府工作。县长故意拿腔拿调地说。
不要这样搞吧!冷那领导大,关系多,会找到更多更好的人才,还是给我们商会吧,我们商会没人。马儿急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好象是要去抢人。
看把你急地。县长一把抓住马儿,笑着说。人还是给你,但你要先回去,等会他们在人事科办完手续,会去商会找你报到。
不行,我要亲自到人事科去接他们。马儿挣脱县长的手,一颠一颠地跑出了办公室。
县长赶出来,说,好你个马儿,你要照顾好他们,用好他们。你的“杨家花园”比老子县政府都大,吃住都要安排好喽!
放心吧!县长大人。马儿头也不回,边向县长挥手,边朝后院办公区跑,留下了县长一个人哈哈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