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该起床用早膳了。”
不知怎么的,躺在这龙床上的第一夜,佑庆麟睡得格外香甜,丝毫没有一个外来户的自觉和警醒,或许是这床过于柔软暖和了吧。
又或者说,是在身边这个老太监伺候的过于舒适了?
赵和喊着皇帝起床准备用膳的时候,温太医已经早早候在殿外了。
“陛下,老奴赵和伺候您更衣。”赵和就像没看出景帝面对龙袍的陌生和不适应,轻声上前,细心的给他穿好,“陛下您还是和以前一样精神,可您这眼睛,看着可是比以前灵动多了,这次看来还是因祸得福呢。”
佑庆麟搞不懂这公公的心思,可还是下意识的听从了他的话,四处打量的双眼,也不再滴溜溜乱转。
“哎,这就对了,陛下,老奴伺候您洗漱。”
佑庆麟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赵和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赵和一次次的委婉提醒他皇帝洗漱的姿势是怎么样的,吃东西的时候又有些什么喜好,还有从前的景帝都有怎么习惯性的动作……
这些事情下来,就算佑庆麟再傻,也知道他这个异乡来客已经露馅了,在这个和景帝相处了一辈子的老太监眼里,他那稚嫩的演技实在是经不起推敲。
可每当佑庆麟想要开口证实的时候,这位公公总有话语抢在前头,并且他抢来的话头,一次次听起来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温常载再次进来给景帝诊脉的时候,佑庆麟已经有了从前景帝六七分模样了,战战兢兢的温太医根本就不敢去观察景帝的行为模式。
专心诊脉,他再一次确定景帝的身体已经大好。
“陛下龙体安康,更胜从前,上天庇佑,仿若一夜之间,陛下年轻了十岁有余。”温太医先是给出了自己诊断的结果,听得景帝与赵和微微点头。
接着温常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罪臣昨夜为陛下诊脉,误判陛下病情,道出陛下龙驭归天的大逆不道之言,罪臣,死罪!”
“请陛下允准罪臣一死以谢天下。”
温常载将那宫中的地砖叩的咚咚直响,片刻功夫已经是额头冒血,显然求死之志已坚。
佑庆麟不知面对这样的情况该做出怎么的反应,便故技重施,口中嗬嚯几声,接着看向赵和。
“陛下洪福齐天,温太医误诊陛下病情,更口出悖逆之言,实是死罪,其家人按律亦当株连”,说这话时赵和双眼不经意地扫过了景帝,只见皇帝身子一紧,下意识的坐直了一些,眼睑扩张又收缩,脸上露出不忍又迅速敛去。
将景帝的表现收入眼中,赵和这才接着说道,“然,陛下体恤温爱卿多年来劳苦功高,家人可免死罪,即日逐出京城,三代不可入朝行医。”
“臣,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保重,老臣,拜别陛下!”
咚,又是沉沉一声,温常载撞在了地砖上,又仿佛撞在景帝那颗温热的心脏上。
佑庆麟不忍再看,迈过头去。
赵和看着景帝的表现微微摇头,之后上前俯身探了探鼻息,人已经气绝身亡。
“陛下,温太医是您的好臣子,当允其家人带着他还乡安葬。”看着景帝回头闭眼微微点头,明显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赵和又接着说道:“温太医尽了他的本分,陛下也该是老奴的陛下,若有一日陛下不再需要老奴了,老奴也当为陛下尽忠守节。”
景帝睁开了双眼,紧紧的盯着赵和那透出坚毅带着笑容的阴柔面孔,这一次,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也看到了不知何时温太医亲自扎在自己太阳穴上的银针。
宫里的太监侍卫清理干净温常载留下的痕迹,众妃嫔赶来请安,让赵和给“赶”了回去。
接着太子和三皇子联袂前来,两人先是问安,接着说起来各自前来的真实目的。
“父皇,您命儿臣监理国政,儿臣每日如履薄冰,半分不敢懈怠,可今日儿臣不得不带这些繁杂琐事搅扰父皇清净,这是今日儿臣收到的奏本,请父皇过目。”
太子先行跪下,三皇子紧随其后,景帝有些搞不明白,身为老子,刚刚重病初愈,怎么想,做儿子的也该先让做老子的安宁几日吧,难道还是自己小市民的思维局限了,跟不上这皇家的逻辑?
赵和侧身面向景帝轻轻躬了下身子,接着转过去接过奏本,递到了景帝面前,接过那奏本,打开,佑庆麟这才惊觉,这本子里面写的居然是自己之前从未见过的文字形式,可通篇看下来,没有半点理解和默念的障碍。
可笑的是,在这之前他根本就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好在这也算一件幸事,真要是听不懂,看不懂,那可就露最大的馅儿了,总算还有一个穿越者最基本的自通语言福利包。
奏本上写着:臣,御史大夫宫检,具本弹劾太子,意图谋害皇上,行大逆不道之举……
打开这奏本头一句,就给佑庆麟吓得不轻,这个朝堂上一天天发生的事情,都是这么劲爆犀利的吗!?
抬起头扫了两个皇子一眼,都低着头呢,不敢抬起头来看他。
接着那奏本往下看:太子阻挠灵药入宫,为此不惜串联太医温常载,并杀害贡献灵丹之人,
意欲阻挠陛下以灵药祛除身体顽疾,太医官温常载更是大逆不道,言……
刚看完这一本,不知太子又从哪掏出来一本,让赵和给递了上来,等看了大半之后,佑庆麟总算搞清楚了眼前的事情。
合着是两皇子趁着皇帝老子死而复生的时机,开始攻讦夺权呢。
再偏过头去看了看太子身边的那个,景帝现在还搞不清楚他是谁呢,总算听着说监国之类的话,凭借着自己那点影视经验,弄明白了其中一个是太子,那这另一个,想必就是想抢太子之位的某位皇子了吧。
这可怎么办呢,两个臭小子,可真会给你老子出难题呀,偏偏挑了这个时候。
双眼盯着奏本,心里思索着计策,不管了,索性这样吧。
站起身来,景帝一把将桌上那垒得老高的奏本推翻在地。
接着竭力表现出被气得气血上涌脑子昏聩的状态,一手拿上一本散开的奏本,一手去抓奏本的另一头,可偏偏费尽了力气也抓不着。
身子站立不稳,接着就这么跌跌撞撞地退回到了宽敞的龙椅上,口中再次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