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哪有机会行走江湖。连上个街吃东西都要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下才能成功偷溜出去了,更何况行走江湖!]夙鲮轩想到这里忍不住摇摇头。
“我……我是没有,那你有吗?”慕容星觅不能知道他的身世,可是多了解一些有关他的事也是不错的。她知道,他一定行走过江湖,于是她又问,“你有过肝胆相照的朋友吗?”
“曾经有过,可惜已战死沙场了。”夙鲮轩一想到沐风,他这辈子惟一的挚友,原本轻松平淡的心情立马变得凌重起来了。
“噢!”问到了他的伤心事了,慕容星觅道歉道,“对不起……我……其实,你也不用难过,我……我虽是女儿身,也没闯过江湖,但是我是个不坏的人,也许……也许可以跟你肝胆相照的。”慕容星觅有些不好意思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傻呼呼地偷笑了半天。
慕容星觅见夙鲮轩半天没有回答她,抬头一看,气呼呼道:“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和我肝胆相照也就算了,竟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人了!”
夙鲮轩不知何时已听不下去地走到一丈外去清清耳朵了。他一离开,慕容星觅自然又跟了上来。
“喂!你……”她快步地追了上来,夙鲮轩仍没停下来的意思地迳自往前走。忽地,她脚底一滑,很不优雅地跌了个四脚朝天。“哎哟——好……好痛……”她又气恼、又难过地扁着嘴,委屈的泪水掉了下来。
她喜欢他,想和他肝胆相照有啥不对?若是可以跟他成为肝胆相照的好友,她也希望自己不是女儿身啊!
更何况,谁说刎颈之交非得要同性才成?
一眨眼的工夫,夙鲮轩已经又来到慕容星觅面前了,看着流泪的她,疑惑地询问:“女人究竟有多少泪可流?”
“遇到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她的泪可多着了!”慕容星觅嘟着唇,不快地控诉着,然后孩子气地把脸别到一边去。
“你有那么倒楣的经历吗?”夙鲮轩觉得逗她似乎也快成为他另一个习惯了。
“怎么没有?”她一抬头--
咦……人不见了!喔,原来是他蹲下身,和她等高了。
“打从我被你救回来这里,每天都得面对这样的人!这个人真的很不识好歹,面对我这样笑脸迎人的俏佳人一点都没软化那张结了层霜的脸,你说,这种人可不可恶?是不是十分不识好歹?”
[这姑娘啥时候变得如此厚颜了?]夙鲮轩饶富兴味地咀嚼着她的话中意,然后在她头上一拍。
“喂!为啥拍我的头?”慕容星觅有些不悦,那拍头的动作是属于长辈对晚辈的,她爹从前也这么对她,现在她长大了!十六岁了,没有长辈会再这样拍她的头。可是这风绝凌……“我不是小孩子了!年十六了,所谓的二八年华了!”
“那又如何?”
“我……我不喜欢你把我当成小孩。别人把我看小了,我可以不在意,惟独你不可以。”慕容星觅说这些话时,心跳得好快,连脸都红了。
她以往受的礼教告诉她,无论如何地倾慕一个人,女子的矜持不可以没有。可是,她身上所流的武将热情狂烈的血液,却逐渐地把礼教那一套老掉牙的理论给推翻了。
爱情是属于男女的,为什么只有男的一方可以去追求,而女方只有被追求和接受的份?
“别忘了,我足足大了你七岁。”
“就算你大了我十七岁,还是不可以把我看小了!”她要的不是兄妹之情、长辈疼惜晚辈的感觉。
“因为……我……我……”深吸了口气,“因为,我喜欢你。”
一股暖流淌过夙鲮轩冷绝的胸口。他早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即使她没说。可是,经由她开口承认,这对他而言又意义不同。
试探性的,他问:“莫要忘了,你是逍遥王妃。”
慕容星觅摇头道:“不,逍遥王妃是我表姐。只要我不去打扰她的生活,没有人会知道这阴错阳差的事。而娘为了怕犯上欺君之罪,也不会指证的。”
“逍遥王呢?你害他错配了良缘,这笔帐如何算?”
“我和他素未谋面,他不会知道现在待在王府的不是他的原配。也许……也许他和表姐还相处融洽呢!”
“我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这对出身高贵的你,只怕不是聪明的抉择。”
“我不在乎。更何况,跟了你的这段时间,你也没让我饿着,或是冻着了。”慕容星觅昂着头看他,然后低下头,“也许……也许对你来说,我是个负担或累赘吧。”童年的许多不快感觉又回到了心头,老是被人漠视的感觉又回到心头。
她一直不是个快乐的人,幸好那是环境所造成,而不是天性使然。遇到了夙鲮轩之后,像他那样冷冰冰没有温度的人,理应使得她的性子更阴郁,但却因为她对他不同以往的感情,使得她以着较热情的姿态走近他,因为她知道,一块冰碰上一根木头是擦不出火花的。
如今她的心随着相处日子的增加而愈陷愈深。而他呢?他依旧是冷傲孤绝,恍若……恍若他的世界中依然只有自己,容不下别人一般。这怎不教她沮丧?
“你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也许我的出现令你深感困扰。如果是这样,我觉得很抱歉!”说着、说着,慕容星觅莫名地红了眼眶,“能和你生活在一起,那真的是我这一生中,到目前为止最快乐的日子了。我想,方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一定让你感到十分困扰,你……你就把那些话当成……当成我不小心说错了话!我时常说错话,你知道的。”
她都已经表明得如此清楚,而他依旧没啥反应,那意味着什么,她再呆、再笨也知道。
她那赤裸裸的表白方式一定让他十分困扰,甚至……甚至认为她十分轻浮吧?
就让他这样以为好了,反正她这辈子大概也只轻浮这么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不会了!
“你是常说错话。”夙鲮轩脸上仍没啥表情,不过,他寒星般的眸子却透着一股近似期待的神情,尽管那抹期待在他眼中停留不过一瞬间,“这回,仍是说错了吗?”
“如果你觉得我说了错话,而令你松了一口气的话,那……就算我说错好了!”
“我要听的是实话,而不在乎是你说对、或是说错。”环绕在彼此间初春未褪尽的寒意竟似在刹那间全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灵交集激起的暖意。
“你……”
轻轻地,他将她揽进怀中。虽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相信,慕容星觅会懂他,如果她真的喜欢他,她会了解他为她而悸动的心、陷落的情。
此时无声胜有声,爱火在彼此间点燃了。
直到天黑,两人才回木屋,一起做了晚饭吃了后,两人各自回各自的房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慕容星觅回想昨天的事情,才有点儿后悔,因为她连一句“喜欢你”、“我爱你”都没听到,一颗心就这样死心塌地了?一觉醒来,她竟孩子气地觉得有些被骗了的感觉。
[不成!夙大哥到现在,连一句令人脸红心跳的话都没对我说过呢,我难道就这样便宜了他?太不公平了吧?]
由女方对男方说“喜欢你”,已经有点没面子了,若是他连一句“喜欢你”的回礼都没有,那她不是亏大了吗?慕容星觅真是愈想愈觉得心中不快。
盥洗一番之后,她开始到隔壁房里找夙鲮轩讨回公道。
[咦……没人!这么早他会上哪儿去啊?]慕容星觅仔细一听,外头有阵阵的萧声哩。
“夙大哥。”她寻着萧声往外走,好一会儿才在崖边找到了他。
高大挺秀的身影,衣袂在风中飒动,在这几乎无人烟的绝境中,夙鲮轩的身影给人一种仙人从天而降的感觉。
缥缈的萧声在最后一声山崖的回音中消散。
“你今天起得特别早。”夙鲮轩没回过头去,只看着因阳光渐现而逐渐消失的山岚水气。
“当然要起得早啦!”
“也好,省得我待会儿又得费工夫地叫你起床。”
慕容星觅的赖床功力他领教过的,最初因为她身负重伤,总以为她气力丧失太多,早上迟些起来是常理。后来他才知道,贪睡赖床根本就是她劣根性之一。“你今天可以离开这里了。”
“你要赶我下山?不要!”完全没有转圜余地的拒绝。她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夫家回不得,娘家也归不去,能收容她的地方只剩这里了。
“我啥时候说要赶你下山了?”对于慕容星觅激烈的反应,夙鲮轩有些不解,也有些……愉悦,这表示,她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了。“这回下山,是咱们两人同行。”
“真的。”早说嘛!现在她没有这个保镖兼钱庄还真有些不行,不过,最重要的是,有心上人相伴而行,天涯海角哪儿都去得的。
“你不是一直很担心你娘?”
“是啊,她若知道嫁到逍遥王府的人不是我,一定十分担心。倒不是因为我没当上逍遥王妃,而是担心我的安危。“她继续喃喃的说,“我想这件事,她大概还不知道吧?”
[傻丫头,若不是她的“未卜先知”,也许,你现在已被慕容淮安掳走了。]夙鲮轩沉默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