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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再扣押一个 (2)

那家伙显然无意加害于我,虽然派了岗哨限制我的行动自由,可他们对我生活上还是蛮照顾的,餐餐都半干的米饭,掺的番薯不多,还时常有些野味。那些我叫不出名堂的野味的肉,缺油少盐,腥叽叽的难以下咽,硬吞下去也闹得直反胃。可我知道,这在青竹山上已经是待客的礼遇了,你还能指望什么呢?上青竹山来寻找共产党、游击队的人,谁都是来革命的,不是来做客的。

要弄清这个冒充龙海山的家伙是谁并不难,正像他查清楚我的来龙去脉不难一样。很快,我盯上了看管我并为我送饭的小钟。那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长了一个难看的癞痢头,但一双大大的眼睛显得很是聪慧。小钟话不多,但很有心计,我跟他聊了聊家常,没费太多的时间,就弄清楚了,那个冒充龙海山的人叫楚天雷,居然是青竹山中心县委的书记。而宋部长点名要我联系的龙海山,不过是县里的游击大队长。这就有些奇怪了,为什么在闽西中央苏区,组织部宋部长没对我提起过这个楚天雷呢?他给我的指示明白无误,就是要与龙海山取得联系。看来,“山高皇帝远”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假。

可我还有比这更糊涂的事。既然楚天雷是县委书记,他有什么必要冒充游击大队长龙海山呢?他直接向我说破自己的身份,岂不更好?难道借用一个游击大队长的名字,还能给他这位县委书记带来什么意外的好处?再就是,他明明相信了我是闽西中央苏区派来的特派员,为什么还要将扣押起来不放呢?要破解这疑问也不难,只有一条解释:一头撞入青竹山的我两眼一团黑,自称闽西中央特派员,却口口声声要找龙海山,这让县委书记楚天雷心里头能舒坦吗?知龙海山而不知楚天雷,这在青竹山上肯定是个不小的错误。我们党的各个大大小小的根据地,多是林立的山头,一些帮派似的山规、行规,甚至超过了党的组织原则。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有理解这一点,才能有效地改造这些陈旧的观念。

我又能怎么做呢?把闽西中央苏区的指示精神传达给楚天雷?不,我不能这样做。我接到的命令是联系龙海山,我能向他本人传达中央的命令。再说楚天雷的做法让我打心眼里反感,怎么青竹山上的县委书记的行为举止也像个落草的山大王呢?我得承认,我的知识分子家庭出身,使我对党的农民武装不免抱有某种偏见,比如他们的身上的草寇习气,再比如他们粗鲁的语言和行为。比起城市中党掌握的以产业工人为主体的地下武装来,农民武装的革命性和自身素质,显然要成问题得多。5月间,我在厦门参加了地下党组织一次劫狱行动,那是何等淋漓痛快!特别行动队的十几个小伙子一转眼间,便攻进了敌人的思明监狱,破狱成功,救出了关押的十几位党内同志,并把他们顺利地转移到厦门岛外……谁想到我辗转闽西苏区,负有中央的特殊使命再来到青竹山,我本人反倒成了自己人的“俘虏”,令人啼笑皆非。

楚天雷这家伙鬼得很,他每天好吃好喝——就青竹山的条件来说,那的确是好吃好喝了——地供着我,却把我晾在一边,就像青竹山上根本没我这个人一样。他期待着我能服软,不是将他认作龙海山,而是确认他为楚天雷,那将比他的自我介绍体面得多。看来,我的判断没错,这不仅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还是个极度爱慕虚荣的男人。

既然这样,难不住我。

我开始绝食。

当那个癞痢头小钟像往常一样,给我端来一竹笼糙米饭、蒸野猪腊肉时,我面无表情地说:“小钟,你把吃的拿走。”

小钟抬起癞痢头,睁大了眼睛,困惑不解地说:“怎么,雷特派,你嫌这饭菜不好?”他难以抑制地朝那碗油汪汪的腊肉投去一瞥,青桃子似的喉结滚动一下。“你去看看楚书记,他和我们一天三餐都喝野菜汤呢。”

我心中一动,可仍执拗地说:“我没说这饭菜不好,我说的是把饭菜拿走!小钟,你去告诉楚书记,他什么时候放我走,我什么时候吃饭,否则,我宁可饿死。”

小钟的脸色一下白了,变得六神无主。可怜的孩子,他可能见过各种死法,惟独没见过在大碗肉、大碗饭面前饿死的。我不想吓着他,本想再对他说些什么,可我还是最终改变了主意。在我不肯让步的目光逼视下,那孩子终于提走了竹篮。

到了下顿饭,小钟又提来竹篮,里面装着同样的糙米饭、蒸腊肉。

这次,我连话都懒得再和小钟说了。

如此反复,僵持到第三天,楚天雷有些气急败坏地出现了。

“雷特派,你还真行啊,三天了,硬是一粒米都不进呀。”

“这算什么?我在敌人的监狱里曾经绝食整整六天。”我有气无力地说。

“好好,算你能,你吃饭吧,吃饱了饭,我送你去龙海山那儿,这总行了吧?”

“你说话算数?”

“我楚天雷是党在青竹山地区的负责干部,我不能活活饿死闽西苏区中央派来的特派员,只当是便宜了龙海山那王八蛋。”

我从地铺上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楚天雷心很细,他让人给我熬了一锅番薯粥,并且只让我吃了一碗,说一次不能吃得太饱。说完,他又撇下我走了。

等我把那一锅番薯粥吃完,楚天雷却食言了,他又不肯放我走了。

我怒气冲冲地去见楚天雷,问他为什么食言?楚天雷咧咧嘴角,苦笑道:“食盐?我还食酱油呢。情况不是有了变化嘛。”

“什么情况?”我一下愣住了。

“雷特派,你从闽西苏区来青竹山,真的没有路过福州,没和中心市委取得过联系?”楚天雷瞪着有些虚肿的小眼睛,怀疑地审视着我。“中心市委的陈天枢陈书记,你也没见着?”

“我可以以党性保证,我是直接由闽西苏区来到青竹山的……怎么,楚天雷同志,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认识一个叫刘瑛的婆……不,一个叫刘瑛的女同志吗?”

“刘瑛?”我眼睛一亮。“你说的是哪个刘瑛?”

楚天雷有些生气。“你们上级党组织到底有多少个女刘瑛?”

我笑了。现在,该轮到我笑了。

“我说的那个刘瑛,个子不高,圆脸,留短发,眼睛大大的,一笑一口白牙……我在厦门工作时认识的她,分手后听说她去了福州。”我说。

“不,眼下她不在福州,就在青竹山。”楚天雷紧紧盯着我,留意我的反应。

“什么?刘瑛也在青竹山?”我疑惑而兴奋地叫起来。“她来青竹山干什么?她真的在这吗?我想见她。”

楚天雷冷笑两声:“你想见她?我还想见她呢!刘瑛是中心市委派来找我布置秋收工作的特派员,被龙海山那狗日的扣押在南区了,我派人去要人,碰了钉子回来。雷特派,你说龙海山给我眼里上眼药,他扣了我的人,我还能放你去他那儿吗?”

我一听脑袋就大了!这青竹山上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楚天雷和龙海山都是不是共产党领导的人?饿着肚子的这几天,我已经从小钟那得知,青竹山县委闹内讧,分成了南北两个县委和两支游击大队,外面人称“南龙北楚”,南北两个县委之间誓不两立。看样子,南区的龙海山扣住了中心市委派来的刘瑛,他北区的楚天雷就要继续扣押我,难道还拿我们当人质不成?

“楚天雷同志,你不放我走,想把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雷特派,我只想用你去换回刘特派,拿个男的去换回个女的,真对不住你了。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想用一挺八成新的捷克式轻机关枪换回刘特派,他狗日的龙海山死活不干,还说扛门迫击去他都不换。”

“你拿我当成你的人质了?”我受到污辱,气愤地叫起来。

“那有什么关系?刘瑛是特派员,你雷明也是特派员,一个是中心市委派来的,一个是闽西中央苏区派来的,怎么说,都是他龙海山占了便宜。”

楚天雷一脸苦相,好象他真的吃了大亏。在他心目中,我这个闽西中央苏区派来的特派员,价值肯定大于一挺八成新的轻机关枪。

青竹山的夜晚很安静,偶尔从远处山上传来几声野兽的吼叫声,也并不令人感到不安,那是青竹山大自然中一种再自然不过的声音,就像风吹树梢声,有了这种种声响,青竹山才是和谐的,才是完整的。别看山上白天热得人像在扒在锅沿上吃烫食,一到入夜,山风习习,能凉到骨头里去。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从竹榻上爬起来,走到茅棚门外,举头望着天边的月亮出神。不是农历十五,就是十六,一轮月亮又大又圆,把北区营地照得一片雪白。自从我绝食之后,楚天雷就把看管我的人撤掉了,可能他以为准备用我去换“刘特派”,是对我的一种恩赐,成全我去见龙海山,所以就解除了戒心。我若是真的被楚天雷用去交换刘瑛,那真是一种耻辱,不仅仅是我个人的,而且关系到上级党组织……

前边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蛙鸣,吓了我一跳。我忽然想到,夜深人静时,我还等什么?为什么不跑呢?

对,我从楚天雷眼皮子底下跑掉,去见龙海山。也让楚天雷知道,我雷明可不仅仅就值一挺轻机关枪的价值。

这个想法深深刺激了我。我俯下身子,先悄悄打量了一下夜色中的营地环境。我并不缺乏夜间行动的经验。还在城里读中学时,每到周末,我总是从学校徒步走到祖母家去探望她。几十里的夜路,我常常要在祖母已经上床之后才能走到,这令她心痛不已。可我的祖父却很不以为然,他乐呵呵地对祖母和我说,男孩子嘛,就应当受点磨难。后来我参加学生运动,包括在广州、福州和厦门等地从事地下革命工作,走夜路更是家常便饭。毫不夸张地说,走起夜路来我的脚步绝不会比一只猫更重。

草丛里的蛙鸣声此起彼伏,说明连条出没的蛇都没有。楚天雷北区营地的岗哨怎样布置的,我虽然一无所知,可这难不倒我。青竹山游击队这种农民武装,想必比拉杆子的土匪强不到哪去,若说他们有军事人才,充其量也不过是老财家看家护院的水准,别说士官学校了,恐怕连进过讲武堂的人都找不到。他们派出岗哨,无非按照土匪守山寨的做法,下山的路上设个卡子,后山上再布个岗,这叫“前肚子后腰”,说的都是人最薄弱之处。而且,一般情况下他们很少布置暗哨。既然这样,绕路摸下山去,不会太成问题。

我蹑手蹑脚地弓起身子,慢慢移动了脚步。

开始,我的动作很慢,生怕撞上游动哨。可是,很快证明我多虑了,北区营地的人睡得跟死去一样。营区内的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汗酸味。一路上,连个问口令的人都没有,我真怀疑,别说查哨的,恐怕连哨兵都打起了瞌睡。我不禁为楚天雷担心了。这样带兵,早晚会吃大亏的!如果把我留在他这,我非……咦,我怎么会想到留在楚天雷这呢?

当我确信已经远离了北区哨兵的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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