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还是颗草鸡蛋的时候,云乾就存在于她的意识里,并不是他对于玄九来说有多么重要,任谁在娘胎里被人整天抚摸加上声音上的摧残还能无动于衷。
云乾是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神,还整天喜欢唠叨,当年天帝欲撮合他与七仙女成就一段佳话,结果七仙女被他唠叨烦了下了凡,连谎话连篇的月老都怕他,于是穷极无聊的他偷了颗蛋,没错那颗蛋就是玄九。
这蛋并不是卤蛋,更非荷包蛋,玄九也是大有来头,她是九天宫,玄凤之女,也算是神二代,这神与神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玄凤是云乾的表奶奶,论辈分云乾还得叫玄九一声姑姑。然而云乾怎么可能对着比自己小着上万岁的玄九喊表姑,所以在她还是颗蛋的时候,给玄九灌输了云乾是哥哥,云乾超级帅,玄九是颗草鸡蛋没人要等一系列无节操的价值观。
玄九破壳而出历的第一道雷劫是云乾替她挡的,为此云乾每次在玄九和他唱反调的时候拿出来哭诉。玄九元神是只凤凰,凤凰历七劫,出生是第一劫,凰本就珍稀,神族的凤凰更甚,原因之一便是这出生的第一次劫,有八成小凤凰破壳睁开眼睛那刻,还没好好看看这美丽的世界就被烤焦了。
自玄九破壳以来已经过三千多年,在她母亲的九天宫呆的日子屈指可数,大多时日是被云乾那个话痨掠去云天阁干苦力,事实上是听云乾讲他的爱恨情仇史。天上的日子,乏善可陈,日复一日毫无生趣,对于神来说,一颗八卦的心加上一点耳听图说的逸闻趣事便能耗上几百年的岁月。云乾那些情史,众神已经听的都想吐了,于是玄九就成了最佳垃圾箱,玄九那时也是傻缺的,竟也不觉其烦,毕竟三千岁还算是个小娃娃,小娃娃对怪蜀黍有着莫名的好奇心。等玄九大了些,每每狭路相逢云乾那是逃都来不及。
这不,今又遇上那话痨。玄九脑海中回顾了上百逃之夭夭的方法,奈何云乾已经飞到玄九身侧,眼含热泪,悲愤的控诉道:“小九九,你又躲你云哥哥,想你小时候,总是缠着云哥哥陪你玩儿,如今大了,定觉得云哥哥烦了,居然是三天两头躲着,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当年云哥哥为了帮你挡雷劫,一条胳膊差点就废了,躺床上躺了两百多年,你这没心小白眼狼啊~”
明明就只有两个时辰,要不是卯日星君嘴快,不知道还要被你再骗几千年,玄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小东西,今日说什么也不放你走。”云乾摆出一副傲娇状,玄九怎么看都觉的这神情有些神似二郎神君的哮天犬,老爱流口水又一副不屑的模样。
玄九努力扯出一丝谄媚的笑容“表侄啊,今儿,我真有事儿,要不,下次,咱们下次约成不?”
“不成。说了叫我云哥哥,云哥哥,胎教的时候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你个猪脑子怎么就记不牢,记不牢呢。”云乾对于玄九的智商简直是要崩溃了,当初就应该让她被雷劈死。想想也不行,劈死了,谁陪他玩耍,谁帮他端茶送水。
我娘让我叫你表侄的,不能坏了辈分。玄九心想她绝不能再被云乾忽悠,
学云乾死皮赖脸一屁股坐地上道“我们不约,不约。”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玄九最终还是被云乾拉去了魔界。
玄九坐在万孽桥上等着一个时辰一班的渡妖船,百无聊赖,这是她不知道多少次陪云乾私自出入魔界,开始兴趣盎然,到了个异于神界的的地方,还蛮新奇的,后来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魔界比神界好不了多少,一样了无生机,神界还舒服些,魔界乌烟瘴气的除了去人间方便些,毫无优点。还有一点神是不可以随意进入魔界,除非有天帝口谕,不然这算触犯天条,虽不是大错,也要挨几顿批评教育。
云乾有个上古以来一直很要好的“姘头”是魔界中人,虽说是姘头但人家实实在在是条雄蛇,名为花洹,美艳异常,有着惑人之姿。玄九两百岁幼童时第一次见到还把人家认成了仙女,为此这条魔蛇一直不怎么待见她,可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云乾老是带着她这条小尾巴扫荡他家,他俩所到之处,好东西渣都不剩,毕竟当时年少,如今玄九很难再被云乾忽悠了。
“咱们这次来魔界,又是为了啥?”玄九还是忍不住问,她只知道每次都没好事。
“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这个没心肺的小东西。”云乾一如既往摆出神圣不可侵犯,仿佛高高在上的姿态,其实并不是,玄九都不用费脑子想,他忍不过三秒。
“好吧好吧,告诉你,老花人界的手下得了块六轮玉,质感还不错,准备顺手牵羊,到时候掩护我。我就是机智,长那么帅智商还那么高的神仙真不多,玄九你就应该跟着我多学学。”云乾为自己的顶尖的智慧与美貌感到沾沾自喜。
对于云乾的自恋玄九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为他掩护偷东西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可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从小就被他带着学习这妙手空空之技,她都能去人界混个盗中之王了。
“表侄,你看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为了块石头不值得,九玄宫最不缺的就是玉了,都归你,不偷了成么?”
“不成,那玉我等了上万年了,总算出现了,不能便宜了老花。还有说了叫我云哥哥,到底要我说几次。”
几万年,我看是你又是闲的没事找事,想去找花洹麻烦。
摆渡的老者摇着渡妖船缓缓驶来,玄九便不再哼声。
“两位渡客,老规矩,乘船,三十叶钱,珍珠亦收。”叶钱是魔界通币,好比人间的银两。渡船若没有叶钱,也可以拿珍珠充数,珍珠乃水中之物,肉蚌孕育而生,算是有灵气之物,魔界中人最喜。
往日都是玄九付的,云乾为了保持他尊贵的神君身份,往往都仰着个脑袋使唤玄九。
可玄九是被硬拉过来的,身上根本不会放魔界通币叶钱,老者耐心的等了会儿,见这两位熟客并没有打算付钱,便开口道:“两位既不打算坐船,便挪过些,别妨碍老朽做生意。”
云乾朝玄九瞪了一眼:“你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付个钱拖拖拉拉,平时在家里是怎么教你的,咱们当神,额,不对,咱们当爷的,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付这点钱还犹犹豫豫,平时云哥哥可没少给你。船家啊!现在的小娃都是吸血鬼,吸了咱们这些做长辈身上的血,还吝啬不肯吐出来,作孽啊,怎么养了这么条小白眼狼,我苦啊!”说完一副苦大深仇,顺势还擦了擦眼睛。
并没有眼泪好瓦,玄九脑门上的青筋不自觉的抽了抽。
云乾什么都好(其实并不是)就是喜欢唠叨,神烦,神都烦他。
“没带钱,我的云哥哥。”
云乾还在假装擦着眼角硬挤出来的液体,听到玄九咬牙切齿的叫的那声云哥哥,瞬间羞涩了,有种吾儿初成长的喜悦。
“小九九,我就说么,我从小带大,一把屎一把尿喂的小娃娃怎么可能是条白眼狼呢,船家你说是不是。我身上也没带珍珠这种俗物,这样,老头儿你先载我们渡了河,到了魔界让我朋友十倍给你,如何?咱们都这么熟了对吧,每次都坐你船的!你看我还是这么帅!”
“哈哈哈,这是要笑死本王么,六百年不见,云乾你脸皮越来越厚了。”这个突然冒出来插嘴的就是出来溜达的花洹,也是个从上古活到现今的老不死,这两人凑一起,比一千只鸭子还烦。
“再厚也比你这万年老处男好,废话少说,替爷把钱付了”
花洹瞪着他那双大的吓人的美目,像看傻子一样看云乾
“本王出门还需要带钱,整个魔界都是本王的,你,还有你,”花洹指着云乾和玄九道:“也是本王的,进了魔界的一切,都是本王的。哈哈哈哈,不对,你刚才骂本王老处男,你敢再说一遍。”
“玄九,我们悄悄溜走,别理会这个老处男。”云乾小声的在玄九耳边嘀咕。
玄九:“。。。。。。”
“非我魔界之人,入我魔界者,火焚灭魂。”花洹趁着云乾还未溜之大吉之前,幽幽的开口道。
每次这两个老不死拌嘴,花洹不想和云乾罗里吧嗦烦一堆是就以此威胁,然而一点用处都没有,云乾不怕他,玄九一般只是个路过甲乙丙丁。
“干嘛那么认真嘛,火焚,还灭魂,伦家的心好痛,嘶!被你万般践踏,你欲伤我,我却待你入初。”说着说着云乾便捂着胸口,难过的哼哼,仿佛用尽了全力在抑制着胸口蔓延的疼痛。
玄九和花洹面部僵硬的表情明显有一丝崩塌,这货越来越不要脸了,幸亏听多了,忍得了,这渡船的老头可没见过则么诡异的画面,摇着船两三下就驶离开了,回头还不忘再看了他一眼。
“这下好了,船家被你吓跑了,咱们回去吧”在神界丢人也就算了,能不在外面丢人成么。这话玄九可不敢说,说了免不了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哭爹喊娘,鬼哭狼嚎。
“不成,六轮玉还没还没看呢,你这小娃娃不懂事。老花,说正经的,不开玩笑了,六轮玉呢!”
可不是你一个人在闹,花洹哼了一声:“我不会给你的。六轮玉是魔界的。”
云乾难得放下玩世不恭的态度,眼神一瞬间犀利的盯着他,随后咧了咧嘴,漫不经心道
“上古十大魔神,只剩了你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青泽,六轮玉于你而言不过废石一块。”
花洹有些怒气泛上,冷讽道:“正神的你又要如何,拿来灭神?”
“花洹!”这声花洹玄九还以为云乾要上去打他,赶忙去拉住云乾,不料云乾动作比玄九快上百倍,还未眨眼云乾就飞身立于花洹面前,玄九是不会承认她确实想看打架。
“花洹,给我看看嘛,就看一眼,别那么小气嘛!”云乾扯着花洹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他。
这个没节操的,能不能给神界长点脸,玄九要是法力比他高早揍他一顿了。
“哼”花洹甩去扯着他衣袖的爪子,收起本欲发作的魔力,口气冷冽:“今日若是为六轮玉而来,你”花洹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默默围观的玄九,冷冷开口道“带着你的蛋,滚。”
玄九内心怒吼:你看我干嘛,我不是他的蛋,不是,老娘是神,神。
“你好凶,小九九,伦家好怕,咱们回家,不理他。”云乾恨恨的甩了甩头发,二话不说,拉着云乾就走,走得急了些,把骚气十足的发簪掉了,留给花洹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回到神界,玄九不解,云乾一向是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为了能看到六轮玉,就算跪舔花洹脚趾头玄九也不稀奇,这次居然无功而返,玄九甚是不解。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不,玄九转个身的功夫,云乾就不见了,那货一定时去了天池后头鸟不拉屎的无尽之海,一般云乾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总会总会在那儿,譬如上次约了司命欲行不轨之事,被司命打了两拳的事早在神界八卦协会传开了。
玄九跟了过去,果不其然,云乾正偷偷摸摸的从腰间摸出一块看似极其普通的玉,难道是六轮玉,玄九虽没见过六轮玉,但神界的东西是有神气的,这块玉通体呈紫,纹理怪异,泛着黑色光泽,绝非神界之物。
竟被他偷着了?怪不得当时拉着她逃跑逃的那么迅速,花洹估计要被气死了。
魔界之物,云乾 偷了有什么用?
“表侄啊!”玄九笑眯眯靠近。
“嘘!别吵。”云乾蹲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抚摸手中的玉,难得没有反驳玄九对他的称呼。
“你在作甚?”玄九低头瞧着魔气渐盛的六轮玉。
“小孩子一边玩去,别妨碍哥哥。”云乾用袖子挡住六轮玉不给玄九看。
“哦,那你慢慢玩,我先走了。”
“回来”
“又有何事?”可别让我留下来陪你,我才不想陪你瞎闹。
云乾沉寂了许久,波澜不惊的望向玄九,眼神不似从前顽劣,难得如同长辈般严肃“一会儿,若一会儿,六轮玉的魔性控制不住,引得诸神前来,你别过来瞎凑热闹,乖乖呆你老娘那儿。要是神界出什么事,别去管他,不关你的事,若我,我那么帅,不可能有事,好了,快滚吧。”
玄九有种从未有过的不详预感,
平时云乾老是嬉皮笑脸,废话多多,在神界无所事事的消磨时光,玄九知道的是,云乾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快乐,很多时候,玄九看到的他是背对着无尽之海,目光毫无焦点。只有小时候捉弄她的时候笑过那么一次。,仅仅是惊鸿一瞥。
母亲说,云乾是很厉害很厉害的神,可他并不快乐了。为什么不快乐,母亲不愿告诉她。玄九想了很多理由,比如失去爱人,丢了心爱之物,或是百花仙子太缠人。
很久以后的某个年月,在人间,一个热闹非凡的国家,玄九听到一句很做作的话:
爱已入骨,奈何,故人不再。